12 清算開始

清算開始

君郯只覺身體被絞碎，喉管都要撕裂，他拽緊自己的衣襟，另一拳緊握，指甲陷進肉裏，鮮血滲入指縫，順着手掌縫隙往下滴落，他的意識昏昏沉沉。

等醒過來，身上半點不痛了，就是渾身像被重錘錘過，動彈不得。看日光，大概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盡管感覺樹靈幼芽好像和心髒絞在了一起，但內視之下，幼芽是幼芽，心髒是心髒，二者雖在一處，卻并不相容，彼此互不影響。

好不容易吸收靈氣形成的氣旋消失無蹤，靈氣也被樹靈吞食殆盡，君郯躺在地上，心情簡直難以言說。他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舉動有多草率，可能稍有不慎，他的性命就此交代了。

今後這種來歷不明不知深淺的另類生命，還是小心接觸為好，君郯心有餘悸，道：“這該不會是寄生吧……”

這時，樹靈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君郯，你伸出手，試着把我弄出來看看。”

君郯聽它叫自己名字，感覺怪怪的，聽起來就像有個老朋友在叫他似的。樹靈道：“雖然你不知道我，但我可是看你下棋，看你練功，看你長大的。”

君郯頓時呼吸一滞，道：“如果能弄出來……”那就不是寄生。他的右手伸着，幾乎是心念一動，紮根在他心口氣旋處的綠芽，從他掌心鑽出，跳落在地。

它所經之地都露出綠光，綠光乃是有成百上千靈氣光點組成。

“你再把我收回去。”

君郯依言收起樹靈。樹靈回到他體內，一股巨大的吸力自體內樹靈綠芽處爆出，周遭的靈氣被吸納入體，兩百年蘋果樹內海量的碧綠靈氣，猛然從樹皮縫隙間洶湧而出，洪流一般，朝着他的身體彙聚。

“今後世道，講究的就是一個靈氣吸收速度。”樹靈得意洋洋，“有了我，雖不能保證你的吸收速度是第一，但吸收的量必然能排進前列。因為只要有我在，你就能時時刻刻吸收靈氣。”

君郯已經聽不見了，他的身體被濃郁的綠光吞沒，數量恐怖的靈氣光點沖入他體內，洗刷他的經脈。那纖細的、敏感的經脈，經過爆湧而入的靈氣大力沖刷，經絡被拓寬了十倍不止。

所有靈氣聚向心髒，一道全新的氣旋旋繞着樹靈綠芽形成，宛如實質圓環，好似保持靜止，但君郯感知之下，便發現那圓環在飛速旋轉。

轉眼間，澎湃的靈力，數以萬億的靈氣光點被他吸食殆盡。而圓環狀的氣旋之中，浮現出霧氣狀的白色靈力！

君郯心念一動，将靈氣祭出一絲，那抹靈氣在指間聚集成勢，随着他輕輕一劃，那堅硬的鵝卵石便呲地一聲碎成兩半，刀口光滑如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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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旋內，靈霧依舊，他的精神氣依舊處在絕佳的狀态，君郯喉間幹澀，握緊了拳頭。

己級修士。

他正式踏入己級。

多虧了這頗有眼力的樹靈，以及極有魄力的自己，他的體質更進一步，修為上了一個境界。

君郯欣喜過頭，回過神來，便被一股惡臭熏到。他擡起衣袖，那股惡臭竟然是從他身上傳來！這不看還好，一看他的手上、壁上竟是黑泥，他摸了下臉，更是如此。

很是愛幹淨的君郯渾身都不舒服了。

“這是你身體裏的污垢，算是洗精伐髓完了。”樹靈喋喋不休地道，“第一次洗精伐髓，除了使用洗髓丹，便是用海量天地靈氣淬體，在這個世道要找到海量天地靈氣很難，難得這顆樹裏有我釋放了幾百年的靈氣……給你至少沒有浪費。”

君郯毫不猶豫地跑去半山腰的溪水處清洗自己。到了溪池，他把樹靈放出來。樹靈跳到他剛得的那本冊子上，用葉子翻開來看。

“噫！”樹靈的葉子抖了抖。

“怎麽了？”君郯洗着長發道。

“錯字連篇，狗屁不通。”

君郯驚訝道：“你見過《養氣功》？”

“好歹是跟着穿越者混跡過修真界的。”

樹靈又看了兩眼，嫌棄地道：“這漏洞百出的功法修了是會要人命的，也就開篇無誤，從第二卷開始就惡意篡改，甚至每行字都有幾個錯的……我見過完整的養氣功，這是我見過最損人的版本。”

君郯暫時沒有以最壞的想法去揣測這份功法之所以不同以往的因由，他試着道：“可能現在世道不同了，功法也在與時俱進，也就與以往不同？”

“沒那麽多可能。每一本功法都是前輩先賢的智慧結晶，是字斟句酌的産物。養氣功在靈氣時代不受待見，算是随處可見的功法，既普遍又難修，被世道所摒棄。可那麽多傳承斷絕了，就這個保存了下來，可見它有它的獨到之處，”樹林擡起一片芽葉，指着第二篇開頭處，道，“這裏就錯了，錯得離譜。”

君郯道：“那正确的功法是什麽樣，你念念，我背一下。”

樹靈念完，又聽君郯背了部分，便忍不住誇贊道：“不錯不錯，聽一遍就能記住大半，和那穿越者也差不多。”

君郯覺得有必要回去拿紙筆再謄抄一篇真正的養氣功，他在看冊子上的錯字錯篇時不覺得有誤，但聽了樹靈講述的真正功法，有種開悟之感。

顯然後者才是正确的！

這真是陰差陽錯，幸好他當時把功法收了起來，沒有直接交出去，否則後果就麻煩了。

君郯突然想到：“你還見過別的功法？還有更好的功法嗎？”

“那些都是華而不實，渡不過天劫的糟粕，”樹靈很不客氣地批判道，“功法有一部就夠了，剩下的知道了也無用。”這麽說似乎有點敷衍，樹靈連忙又道：“功法就算了，但我知道一些有趣的小法術，比如換顏術，去濁術……”

“那家夥用人皮頭套裝成你的樣子，真是太粗鄙不堪，直接用換顏術換臉，低境界的人根本無法拆穿。”

君郯又驚訝道：“你見過我和他打鬥？”

“望星臺上發生的事我什麽不知道，所以說，你雖然不知道我，可我早就知道你了。你算是整個盛元宗，我最想接觸的人。幸好你也是第一個發現我的人，咱倆有緣啊！”

君郯來了句：“我能學換顏術嗎？”

“當然可以，只是個小術法而已，很簡單的，就是需要靈力施展，而你體內靈力有限，支撐不了太久，”樹靈道，“其實等到我生長到一定境界，我能用樹皮給你換臉，到時候高境界的人也無法看穿，還不需要耗費靈力。”

君郯只覺這修士的世界瑰麗無比，以及有前人領路的好處，遠勝過摸着石頭過河，他誠心道：“多謝前輩。”

“客氣什麽，我年齡也不大，你叫我樹靈就好。”

君郯：“……”

過了會，君郯道：“還有，去濁術的意思是……”

“就是能清潔灰塵。”

“那我身上的污垢……”

“也是可以清理的。”

“你為何不早說！？”

“因為想到你靈力不足嘛，幹嘛要把珍貴又有限的靈力耗費在清洗自己這種小事上。”

樹靈行走間，天地靈氣溢散，君郯道：“你能夠收斂你身上散出的靈氣嗎？”

“等長大一些了就可以了，現在只是芽的狀态，我控制不住，”樹靈道，“你可以找個地方把我種下，我吸收一下土壤的靈氣，長出樹皮了就可以了。”

有些話它沒說，當年抵抗天劫，它也損耗過度，而今只剩下最微弱的芽狀态，稍有不慎可能就會灰飛煙滅。

君郯覺得種在院子裏就很合适，正好桃樹騰出了位置，他道：“那行，回去待我辦完事，就把你種下。”

樹靈道：“我紮根的時候會有大量靈氣釋放。”

君郯道：“知道了。”

此刻，想到要回去，君郯突然收斂了臉上的表情。

在種樹之前，有件重要的事需要處理一下，但願應矜還在。

君郯泡在水中，清洗身體，順便洗了洗衣裳。最後，他穿上濕漉漉的衣袍，動用最快的輕功，走最僻靜的小路，風馳電掣去往制衣堂。

“買一套衣袍。”君郯在櫃臺處放下一錠銀子。

“先量量身形……”

“不用了，就這套吧。”

制衣堂的繡娘站在那兒，一陣清風撲面，架上放得一件雲錦銀袍便不見了，換衣處的木簾被掀起又落下。

過了一會，君郯撩開簾子，走了出來。

繡娘只覺眼前一亮。君郯又交了點銀子，把髒了的衣袍留在那兒清洗。在制衣堂選衣物的弟子，都陷入呆滞，待君郯出門，才猛然回神，不約而同沖向門口，想要問好：“大師兄……”

“怎麽覺得大師兄，比以前更……美了。”有弟子呆呆地道。

“快別這麽說，大師兄只喜歡別人說他武功高。”

回到弟子居，君郯入門後，來到走廊上，朗聲喊：“應矜！”

屋內立刻傳來少年清亮的嗓音：“在！”

君郯眸光晦暗，徑直推門而入，來到廊檐下。

應矜聞聲前來，身形掠過走廊，竟是用了輕功，生怕來晚了。

待他走近，君郯将逐浪扔到他腳邊，道：“幫我把它放回原位。”

應矜下意識彎腰去拿劍。

還沒等他的手觸碰到銅劍，應矜頓住了。

不等他有所反應，君郯一把掐住他的後頸，狠狠摁在牆上，舉過頭頂，嗓音冰冷：“別告訴我，你只是個喽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