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

聞言,應矜立馬站在原地,微垂着頭,像是做錯了什麽事。

“剛才是誰在說話?”君郯看向為首那人,圓襟束腰,馬尾高聳,英姿勃發,手裏捏着一只血淋淋的兔子,肩上搭着一只獐子,見了他和應矜,立馬眉飛色舞:“不是我,當然不是我。”

嘴碎的人迎上君郯冷漠的視線,迅速閉上了嘴,慌忙見禮道:“見過大師兄。”

“竟然當着君郯的面調侃君郯,你當你大師兄是吃素的,今日若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少說也得挨罰。”為首那人明損實護道。

“倒也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君郯打算離開盛元宗,自然不會臨行前予弟子為難。

“大師兄這是要去哪兒呀?”剩下的弟子紛紛打招呼。

“大師兄怎麽和應矜在一起了?”

“哎呀不能這麽說,什麽叫大師兄和誰在一起了,怪讓人誤會。大師兄若是沒事,跟我們一塊去烤肉吧,剛獵到的野味,小師弟也一起來?”

呵,這是找他們同謀啊。後山有練功之地,而這群人怕是拐進老林打獵去了,之後若有長老追究起來,有他在,就能少背些責罵。君郯一笑置之,對為首的柳成章道:“二長老知道你去打獵了嗎?”

柳成章嬉皮笑臉:“只要他們不說,我爹怎會知道。”他瞥了應矜一眼,皮笑肉不笑,“小師弟的嘴也不長吧。”

不等應矜開口,君郯道:“他跟二長森*晚*整*理老不熟。”

應矜眉眼低垂,顯得極為恭順,似乎只要君郯開口,他便絕無二話。

其他弟子眉來眼去,都覺得君郯和應矜之間必然有些什麽,一直看應矜不順眼的大師兄,竟然拉着應矜的衣袖,而一向和大師兄不對付的應矜,居然表現得如此乖巧,兩人一起出現在此等偏僻之地,很難讓人不浮想聯翩啊。

柳成章對應矜道:“聽說你覺醒了火焰,而且能控火了?”

“是的。”應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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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成章一把搭向應矜肩頭,道:“那多好,烤肉就交給你了,要不君郯你走,把小師弟留給我們?”

這個不學無術的浪蕩子,柳長老拿他沒辦法,君郯同樣拿他沒轍。當大師兄的,有督促弟子練功的義務,但柳成章完全不聽勸,其他不務正業的弟子唯他馬首是瞻,君郯沒一次敲打成功的,幹脆對這夥人都視而不見。

兩人說得好聽是井水不犯河水,說得不好聽是互相當不存在,但據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朱昀說柳成章很敬佩他,雖然君郯沒覺出來……

應矜覺察到君郯的态度,不動聲色地避開柳成章的手,笑得一派天真無邪。

“他不行,我找他有事。”君郯又問,“步溪怎麽沒與你們一起?”

步溪,也就是那個一天早上醒來躺在水裏的弟子,據說已經能控水了,以往和柳成章等人走得很近,這點應矜應該也有所耳聞,故而君郯沒向他解釋。

柳成章一臉沒趣地道:“步溪在練功,我爹親自教導。”

君郯道:“應矜也要練功。”

“他練功,該不會是由大師兄親自教導吧。”

“怎麽,不能嗎?”君郯道。

應矜微微睜大了眼睛,露出期待的神情。

柳成章旁邊的人起哄道:“大師兄,你竟然護着他,你以前都不護着他的。”

君郯呵了下,他什麽時候護着了,道:“行了,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君郯往前走,柳成章等人攏過來,應矜只有貼着君郯,才不至于讓鎖鏈露出來。這樣一來又引得陣陣調笑聲。

君郯直接松開了一圈鎖鏈,兩人之間的鏈子明晃晃地露出衣袖外。

起哄的弟子們頓時收聲,氣氛頓時有些緊張。只有柳成章角度清奇,大驚道:“君郯,你被鎖上了,你到底犯了什麽事,竟然會被鎖上,而且還是和小師弟鎖在一起?”

君郯正想反駁,要不也把你鎖在一起?

應矜道:“自然是我被鎖着。”

“那不是便宜你了,還讓君郯跟着一塊倒黴,”柳成章三分擔憂,七分八卦地對君郯道,“君郯,他到底犯了什麽事需要被鎖着,如果是犯了需要被鎖着的事,完全可以關在牢裏啊。”

君郯正要表揚兩句,猝不及防聽到最後。

“你倆不會和好了吧!”

君郯道:“你呢,莫不是和步溪鬧翻了吧。”

“這都被你猜到了……”柳成章摸了摸鼻子,不再自讨沒趣,直接帶上其他弟子,飛也似的跑了。

……大師兄能把應矜鎖起來,當然也可以找個由頭把他們也鎖起來!

藥谷幽靜,哪怕在白日,也能看到成片的綠光,猶如極光覆上草廬,君郯心念一動,問應矜:“你能看見天地靈氣麽?”

應矜看着君郯,半晌後,君郯見他脖子微動,點了點頭,說來應矜人如其名,确實挺矜持的,舉止都很收斂,除了跟他交戰時有點瘋,平時待人接物都過分謙遜得體、客氣有禮。

“這麽說之前你在我住處,持鍬站在桃樹坑前,也是看到桃樹坑上的木屬性靈氣了?”

應矜點頭“嗯”了一聲,又立刻道:“但那是大師兄你的,”他解釋道,“我以為讓土覆上去,能讓靈氣溢散得慢一些……”

君郯嘆道:“你有心了。”

應矜不由黯然,他原本以為大師兄當時讓他進屋是純粹念及他腳上被石子劃出的傷口,卻沒想到還有個原因是大師兄看到土坑處溢散的靈氣了,只是想讓他離開那個地方而已。

來到籬笆外,君郯敲了敲柴門,童子見是他,直接奔過來請他進來。

“先生在午睡,可能再過一刻鐘就會醒來,還請大師兄在屋裏稍作休息。”

應矜路過院子,見那含苞待放的桃木,不知是什麽心情。

那原本是在大師兄院子裏的,當年他從大師兄住處得了那塊銅鏡,出門時見到滿樹桃花絢麗灼目,美不勝收,他回過頭看向同樣令人炫目的大師兄,忍不住脫口而出:“我能摘一枝嗎?”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愣了,覺得十分無禮,誰知大師兄很是大方地說:“可以,要我幫你摘嗎,還是你自己來?”

應矜立刻婉拒道:“還是算了,好看的都在最上面。”

“你可以用輕功啊。”

“我輕功不太好,會踩到桃樹枝,桃花會落下來。”

“小師弟可真細心呀,”君郯拍了拍那盤虬卧龍般的樹幹,“我幫你摘吧,你想要哪枝?”

“是都可以嗎?”

“都可以,只要你想要。”

那時候的大師兄對他的态度,和現在簡直判若兩人。

後來,他快步回去,打算找個花瓶插起來,放在床頭,走到半路卻被攔住說弟子們要到後山集合。他當時剛入門沒多久,手裏一枝花,誰都想過來看看,甚至想摘兩朵,應矜當然不情願,躲閃中甚至還掉了幾片花瓣,他十分心疼。

後來也是路過這片樹林,有位谪仙似的男子背着竹簍出來,向他索要整枝桃花,應矜心想整枝交出去,總比一朵一朵摘下來被人蹂躏要好,便送給了對方。

沒想到正是那人,在一年之後,救了他性命。也正是那人,占有了整棵桃樹。

就在應矜思緒亂飛時,左邊的竹簾被掀開,低頭走出一人來,素衣木簪,墨發如瀑,形同仙人。

君郯起身拱手道:“桓淩子前輩。”

應矜也唰地站了起來:“應矜見過桓淩子前輩,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小事,去年你贈過我一枝花,這便是回禮了,”桓淩子沒去看應矜,只面向君郯,道,“手伸出來。”

君郯伸出右手,桓淩子給他把了下脈,然後撩起他的衣袖,道:“自愈了,恭喜。”

君郯道:“也難為前輩記挂。”

桓淩子也朝應矜微微一笑,道:“坐。”

但茶幾兩邊的靠椅只有兩個,桓淩子一處,君郯一處,再然後便是下面的木椅,如果他坐遠些,那麽兩人間的鎖鏈就會露出來。

君郯知曉了他的顧慮,便徑直走過去,拿了把木椅來,放在靠椅旁邊,對應矜道:“坐吧。”

應矜整了整衣擺,坐在兩人下首,坐得很是端正,顯得幾分拘謹,幾分可愛。

君郯從袖中拿出一個冊子,遞給桓淩子,道:“這是修煉功法,名叫《養氣功》。我抄錄了幾份,還上交了宗門,這一份特地拿來贈給您的。”

桓淩子看着功法,并沒有立刻去接,而是淺淺地看着,疑似自語地道:“你給我這麽多東西,我都沒怎麽幫上你的忙。”

君郯道:“前輩救了我師父的命,君郯已經是感激不盡。”

“你的傷雖然好了,但你的……還有提升的空間,你可要在我這兒多坐坐?”桓淩子道,“難得這位小友也在。”他望向應矜時,帶了幾分随性,“你覺醒的是火屬性神通吧,以你的體質,吸收木屬性靈氣,對你大有裨益。”

應矜愕然地望向桓淩子,确實木助火勢,所以他也不至于過于驚訝,只是而今的時代,靈氣過于稀薄,以至于十分珍貴,而桓淩子竟然請他們來吸食靈氣,簡直豪奢。

這就像長輩留客吃飯似的,而且吃得還是龍骨鳳髓,君郯哪好意思再要多的,忙道:“有了功法,前輩也能修煉,這些天地靈氣對前輩也大有好處!我這趟過來,只是為了送功法,就不叨擾前輩了。”見他起身,應矜立刻站起。

桓淩子原本很有興致,聞言目光頓時冷了下來,對君郯道:“你拒絕我了兩次,爽約了一次,這次又如此着急離開?難道是怕我吃了你嗎?”

君郯驚在原地不敢動彈,下意識擡起手來摳了摳臉頰,鎖鏈相撞的聲音突兀地在草廬內響起,君郯這才注意到他擡起的是左手,而兩人相連的鎖鏈也暴露在桓淩子眼中。

桓淩子神色如常,似乎早已洞悉。

見他語帶不快,鳳眸冷冷地盯着自己,君郯自知理虧,但也沒別的辦法,他本不想在此久留,再者他不需要這兒的靈氣,他本就有足夠的靈氣,為何要把別人的靈氣抽空呢,道:“實在是事出有因。”

“但你這功法來之不易,”桓淩子道,“從來只有別人欠我,沒有我欠別人。看來是我這兒的東西,你看不上啊。”

君郯今日方知藥聖性情,慌不擇言道:“但我看得上你本人啊。”

應矜猛地看向君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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