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天清盟

天清盟

天清盟總堂, 位于渤海一處名為“金潭”的海島上。

君郯帶着應矜禦劍來到渤海之濱,乘坐帆船來到海島附近。

海島僅有一面是海灘,其餘三面均是懸崖,地勢前低後高, 易守難攻。

海灘上停靠着三艘大船, 身着天青長袍的弟子往來其間, 正在裝載和卸貨。

踩在細膩的沙地上, 迎面海風習習,君郯深吸了一口鹹腥的空氣, 略嫌棄地瞥了同樣從船上下來的離景一眼。

“壇主。”應矜走到君郯身邊,兩人交換了個眼神, 他們誰也沒想到前日在岳江樓見過一面後,還能在去往天清盟所在海島的船上相遇。

這離景也是天清盟的人?

離景自見到應矜以來,目光始終不離君郯。君郯早在上船之前, 就已經換成了淬風的模樣, 可這一路上對方遞來的視線依舊紮人非常。

口味挺重。

“不知何故,二位似乎對我有不小的成見?”離景上前來,攀談道。

“閣下何出此言?如果我沒記錯, 閣下和我們應該只見了兩面。”

“你前日的樣子比較好看。”

“盛元宗君郯自然是絕代風華, 可惜死在了我的手裏。”君郯自吹自損道。

“的确絕代風華。”

這調戲的意味不要太明顯,應矜臉色微沉, 道:“閣下請自重,不知閣下是何身份,我身邊這位,乃是壇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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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天清盟鎮北堂副堂主, 離景。”

“淬風。”君郯覺得應矜這話有點意思,介紹了他, 卻不介紹自己,少盟主的名聲不是更響亮嗎。

“原來是淬風壇主,失禮了。”離景露出可惜之色,道,“壇主假扮的君郯,真是惟妙惟肖,足以以假亂真。”

呵,君郯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自己哪有自己演的那般小人做派,擺手道:“不過雕蟲小技罷了,上不得臺面。”

應矜道:“鎮北堂副堂主?上次天清盟群雄集會,我怎麽沒有見過你?”

離景道:“少盟主好記性,在下是前不久才當上的副堂主。”

應矜道:“敢問你有何戰功,竟能一步成為副堂主?我在天清盟,卻是從未聽聞這麽快的晉升之法。”

離景對應矜還算客氣:“前鎮北堂副堂主被我所殺,天清盟副盟主見我有些實力,再加上家門蔭庇,這才謀得副堂主一職。”

這人如此年輕,竟能斬殺副堂主!

君郯心頭一驚,是了,上次在漠煙秘境見到的副堂主烏寒,不過丁級,他現在就已經是丁級,如果真要戰起來,烏寒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天清盟的晉升這麽殘酷的嗎,斬殺了副堂主,就能上位副堂主,那麽說如果有人斬殺了他,只要家族底蘊深厚或者自身潛力超群,就能取他而代之?

轉而言之,如果他想當副盟主,是不是需要斬殺副盟主?那這天清盟能安寧麽,君郯居然有些喜聞樂見。

“那麽你此來是為了……”

“集會在即,事關新任副盟主選拔,我自然也得出席,”離景倒是坦率,道,“淬風壇主不也是一樣麽?”

君郯道:“我只是忙完一樁大事,來總壇彙報罷了。”

“大事?”離景笑道,“是指你取代盛元宗君郯,還能得到盛元宗和君家的信任一事麽?”

君郯面色如舊,心頭卻是一動。也可以是他得了盛元宗道衡的看重,擁有了墨光神器,探明了白靈秘境,并知曉了白靈秘境再次開啓的時間……這些事。

但他取代君郯得了盛元宗信任這件事,居然連剛入盟的離景都知曉?

天清盟情報勢力這麽厲害,內部的消息這麽靈通的麽。難不成他們的行動,都在其他掌事者的掌控之中?而他卻對其他堂主,副堂主,乃至盟主都知之甚少。君郯不由看向應矜,應矜從沒向他提過天清盟內部的情報勢力。

應矜道:“時候不早了。”他說着,便看向君郯。

君郯會意,朝他伸出手,道:“我們走吧。”

應矜握住了他的手,笑容明豔。離景很是不識趣地道:“我初來乍到,對天清盟總堂并不熟悉,還請少盟主和壇主帶個路。”

陰魂不散。應矜皺起眉頭,懶得多看一眼。

這種時候都沒有絲毫要避嫌的意思,臉皮厚得不同凡響,君郯作勢只瞅着應矜,故作“識大體”地道:“別氣,不長眼的人多得去了。”

離景落在兩人身後,好似沒有聽到一般,俨然想看看他們關系是否有表現得這般親密。

君郯心裏冷笑了下,如果是之前,他的确在演,被如此盯着,估計會汗流浃背,但是現在,兩人的關系……牽手而已,不算什麽。

“我也許久沒回來過了。”君郯道。

“可不是麽,咱們在盛元宗待了那麽久。”

“這裏的景致依舊如此之好。”君郯啧啧出聲,天清盟如其名,當真海闊天青,美不勝收。

遠處海天一色,海鳥恣意掠過水面。島上鐘靈毓秀,山林郁郁蔥蔥。樓閣依山而建,石壁浮雕栩栩如生。假山、白牆、拱門、翠竹,廊腰缦回,移步換景。偌大的天清盟內,有嶙峋怪石,卻無半點陰郁之感。

應矜撇了撇嘴:“我看覺得一般。”

對應矜而言,天清盟算是“家”一樣的存在,大概除了盟主,也就只有他能随便評價天清盟景致的好壞。

于是兩人在前頭說着什麽,離景一個人跟在後面,就像個純粹順路的路人。

應矜領着君郯,徑直去往他的寝居,走到院子門口,應矜停下腳步,不耐煩地道:“副堂主……”

離景躬身道:“屬下就先告辭了,這一路叨擾多時,還請少盟主見諒。”

應矜道:“嗯。”

應矜的住處比較簡陋,統共就一間房,和一個花團錦簇的小院子。

君郯雙手張開躺在應矜的塌上,長發散在玉枕上,長舒一口氣,僅僅是回來的一段路,頂着離景給他的壓力,可別把他累死。

應矜去外面要了茶水和點心,端進來,放到君郯躺着的那邊,道:“壇主一路辛苦。”

“我睡會,”君郯确實是累了,他閉上眼睛,道,“半個時辰後叫醒我。”

應矜道:“好!”

他背過身去,不知從何處弄來的絲線,繞在手裏,不大熟練地編織同心結。

君郯的眼睛疲倦地撕開一條縫,道:“天清盟掌權者的情報,你知道在哪裏弄嗎,我需要一份,越詳細越好。”

應矜道:“我已經叫人去弄了。”

“還是你周到。”君郯又阖上了眼睛。

不多時,身後傳來規律的呼吸,應矜輕輕地給君郯蓋上被子,而後将編好的一對同心結放在茶幾上,笑着撣了撣衣擺,起身來到門外。

侍者端着食盒過來,應矜擋住了他,噓地一聲,低聲道:“先端下去,等半個時辰後再端過來。”

“叫兩個人來守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随意進入。”

對方也小聲回道:“是,少盟主。”

內堂,應矜要到了掌事名冊。

一位看起來十分蒼老的長者立在他身前,若有事務堂長老在此,必定會大為驚訝,因為這位元老十有九不在,幾乎不在事務堂出現,平日若非盟中大事,他老人家都不會現身。

“少盟主向來不管門中雜事,而今總算對這些雜事上心,若是盟主知道了,必然深感寬慰!”嚴老朗聲說着。

“好了,不用說這些客套話。”

嚴老收斂神情,躬身領着應矜來到暗處,這才朝着應矜一揖到底。

“屬下見過神子,不知神子有何要事?”

應矜道:“近來天清盟掌事之人更換得有些頻繁。”

“是,盟內不少人深感不安。”事務長老壓低了聲音,極盡虔誠,問道,“神子所言,老朽明白。只是,神子大人,與您同來的那位,當真能委以重任麽?”

應矜在盟內的時候,便接觸過一些人,那些人叫他神子,而去了漠煙秘境遇到的那位人形火龍,卻喚他神女,當時應矜很懵,他半點都不想讓君郯覺得他與其他人孕有一子……除非君郯的前世是與他便宜娘親,也就是神女,相戀之人。

但這種荒謬的事怎麽可能發生。

畢竟他前世的便宜爹似乎是個沒心肝的,為了飛升再次捅破天,棄他前世娘親于不顧,以至于他前世娘陷入絕境,慘死在盛漣等人之手。

他便宜爹就算死了,應該也不會轉世到在這個位面。

應矜翻看名冊,道:“如果他都不能委以重任,我不知道這個世間還有誰可以。”

君郯,連續五屆武林大會第一人,百年來問鼎中原武林之人,實力之強,進步之快,就連應矜這個覺醒了前世記憶的人,在對方擅長的領域,挑戰了足足一年,卻都以慘敗收場,可見對方的能耐……

雖說他前世的記憶,也就從出生到死亡的短短五年,這五年只有前三年安好,後兩年都在逃亡的過程中,但身為神女之子,他的悟性卻是毋庸置疑。

可縱然他擁有前世的悟性,這一世又是盛漣與凡人的孩子,有着讓人驚羨的修煉天賦,修煉功法的速度竟然遠不及君郯……起初他差點破防,後來他不跟君郯比了,一派輕松。

“既然神子看好他,那屬下必然會盡全力助他得勢,”嚴老躬身道,“只是,神女殿下識人不清,用人不明,還請神子以神女殿下為鑒,莫要步殿下的後塵。”

應矜道:“我自有分寸。”

嚴老輕嘶一聲,再次委婉地勸谏道:“以老夫對淬風的了解,此人有貪功冒進之嫌,若一旦身居高位……”

應矜頓了下,道:“他并非淬風。”

嚴老眼裏好似電光乍現,道:“那他是誰?”

應矜道:“君郯。”

嚴老道:“是正主!”

“不錯。”應矜道。

“此人竟然來了天清盟,若是被盟主知曉……”

應矜打斷道:“我不認為我娘不知曉。”

事務長老深知事情嚴重性,不由安靜下來:“既然是神子的意思,那我等自然聽從,但淬風壇主的身份,可要傳給您的其他下屬知曉?”

應矜道:“暫且保密。”

嚴老來興了:“天清盟掌事者之争,由盟內衆人參與選拔,是以聲望為先,能者居之。按照過往慣例,副盟主之位必是從四位堂主中選,待副盟主人選定下,堂主的職務必有一處空缺,到時少盟主要舉薦這位淬風壇主麽?”

應矜皺了下眉,這次恐怕不會是這種選拔之法,他道:“等到副盟主選拔之日,諸位按我所言行事。”

“是。”

應矜一手拿着冊子,一手拿着剛買的熏香,回到住處。

君郯已經醒了,正在和碗裏的紅燒帶魚做鬥争。

古色古香的房間裏,食物飄香。

“過來,陪我一起吃飯。”君郯頭也沒擡。

“好。”應矜乖巧地一展衣擺,坐在了他的對面,含笑着拿起筷子。

事後,弟子進來收拾碗碟、食盒,待人如潮水般退去,房門緊閉,屋裏只剩下兩人。

應矜燃起熏香,君郯看着香爐內青煙飄起,突然,耳邊傳來一言。

“大師兄,想當副盟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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