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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毓秀殿中,敦肅長公主端坐在鏡前細細比對着兩只鳳釵,淡淡道:“太子真是這麽說的?”
敦肅長公主身後的宮人點點頭:“太子殿下還說,公主若是不耐煩理會這事兒,早膳後可以去幾位老太妃宮裏坐坐,避開就是了。”
“胡鬧,她若真的有心,哪裏是避的開的。”敦肅長公主失笑,“骁兒又是從哪兒得的消息,罷了,去吧。”
那宮人猶豫了下又道:“公主……昨日夜裏,嶺南王世子殿下宿在太子宮中了,這會兒還沒出來呢。”
敦肅長公主輕撫手中拿着的一支三鳳鑲寶金釵,慢慢道:“無妨,昨日是骁兒在皇帝跟前說的請世子去他宮裏養傷,沒人會起疑心。”
“但是……”這宮人是敦肅長公主多年的心腹,別人不敢提的事她也敢勸幾句,宮人小心的看着敦肅長公主的臉色,壓低聲音道,“太子對世子未免有些太上心了,公主……二小姐轉過年就十二歲了,公主就不替二小姐打算一下麽。”
二小姐,即敦肅長公主最小的女兒,賀芳華。
敦肅長公主同驸馬感情一直很好,這些年育有三子二女,前面兩個兒子已經成家,大女兒也定親了,小兒子才九歲,倒是不急,小女兒今年已經十一歲了,說大不大,但确實是到了該替她留心的年紀了。
宮人說的是什麽意思敦肅長公主心裏明白,她也不是沒動過這個心思。
祁骁是她看着長大的,兩人雖是姑侄,但親厚不讓母子,有了這麽多年的情誼在,敦肅長公主相信,若是真的将芳華嫁給祁骁,祁骁一定不會薄待了自己女兒,到時候親上加親,也算是一段佳話。
但是個人就有私心,在萬事塵埃落定之前,敦肅長公主并不想将事情擺到明面上說。
祁骁這些年是怎麽走過來的敦肅長公主比誰都清楚,當真是每走一步都要思量了再思量,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着了別人的道,就是到了今天,敦肅長公主也不敢說祁骁一定能繼位。
敦肅長公主身為祁骁的嫡親姑母,自是心甘情願的為祁骁操持,但她不想将自己的小女兒也攪到這灘渾水中來。
說的難聽些,來日萬一功敗垂成,自己身為文帝嫡女,性命自是無礙的,最多是驸馬受些牽連,不再受重用也就罷了,但一旦同祁骁結了親,驸馬一家都會受到牽連,自己女兒有可能連命都保不住。
敦肅長公主是祁骁的姑母,但也是五個孩子的母親,她不敢這樣冒險。
而且……賀芳華年紀還小,并不着急,來日事成時……沒準正是自己小女兒年紀最好的時候呢?
敦肅長公主揉揉額角,罷了,想這些做什麽,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敦肅長公主最終還是選了一支五鳳纏東珠的金釵,慢慢的插到發髻中,又理了理鬓發,起身道:“不可妄言,命人準備些上好的點心,預備着一會兒招待皇後。”
不出祁骁所料,早膳之後,皇後果然來了毓秀殿。
敦肅長公主将人請到了正殿,兩廂見過禮後馮皇後笑道:“昨日那些夫人們送了不少東西進來,本宮今早看了看禮單,見有幾樣是公主喜愛的東西,就讓人收拾出來了,這會兒無事,幹脆自己給你送來。”
皇後身後的幾個宮女将手中的幾個精致匣子放到了敦肅長公主下首的小桌上,馮皇後一笑:“那鴉青匣子裏放的是一副點翠頭面,本宮記得公主最喜歡點翠首飾,那頭面我看了,手藝很是精致,那描金雕花匣子裏放的是金絲燕盞,成色極好,下面的都是些前朝的小玩意兒,做擺件也不錯。”
敦肅長公主掃了一眼笑道:“皇後有心,本宮生受了。”
馮皇後含笑道:“你我之間哪裏用說這些,說起來……公主剛回來,這毓秀殿可還住的舒服?空了這好幾年,其實該好好收拾下了。”
“這倒不必。”敦肅長公主看了看殿中裝飾,笑了下道,“之前是因為久沒回來過了,想念皇帝皇後還有皇子們,所以才住了這些天,過些日子本宮也該搬回公主府了。”
“着什麽急呢。”馮皇後接過宮人奉上來的茶,呷了一口笑道,“這幾年公主不在京中,皇上總是惦記着,終于回來了,總要多住些日子才好。”
敦肅長公主莞爾一笑:“本宮何嘗不惦記皇帝呢,只是無奈不放心家裏那幾個孩子……”
“這倒也是,兒女都是當娘的命。”馮皇後嘆口氣,苦笑道,“昨日乾清宮偏殿中的事……公主大概也知道了吧?”
敦肅長公主放下茶盞,拿過帕子按了按嘴角慢慢道:“隐約聽人說了幾句,到底如何本宮并不知道……聽說是二皇子同嶺南王世子幾句話不對付,在偏殿中起了些争執,惹皇上生氣了?”
“骅兒言辭不當,讓皇帝責罰了……”馮皇後看向敦肅長公主,一臉無奈,“這話本宮也只能跟公主說了……本宮知道他是該挨頓教訓,但還是忍不住心疼,皇帝是恨鐵不成鋼,但骅兒以後又不用繼承大統,何必對他事事苛責呢?”
馮皇後自以為這麽說能取悅敦肅長公主,不想敦肅長公主只是淡淡一笑:“這有什麽不好說的,為人父母,總是愛之深責之切,就是皇帝,心裏這會兒肯定也難受呢。”
馮皇後點點頭,慢慢道:“骅兒是我看着長大的,他品性如何本宮比別人都清楚,最是個純善沒心眼的,只是略浮躁些,本宮昨晚左思右想,覺得不如給骅兒尋摸個側妃,找個穩重識大體的,時時的勸着他些,總比那些宮人勸的強,公主……覺得呢?”
敦肅長公主面上不動聲色:“這話本宮也不好說,按理說皇子們上有皇帝皇後教導,下有太傅教引規勸,也盡夠了,但要是從實情上講……”
敦肅長公主一笑:“确實,有時候媳婦的話可比娘的好聽多了。”
“正是這個意思!”馮皇後見敦肅長公主順着自己說話越發欣喜,“本宮就知道……還是公主最懂本宮的心意,都是當娘的,哪裏看不透這些呢,所以本宮就想着尋摸一個好姑娘,別的都不挑,只要德行好的就可,公主……可知道哪家姑娘能替本宮解憂?”
敦肅長公主溫和一笑:“皇後說笑了,本宮這幾年一直在南邊,京中的事已經不大清楚了,若是皇後都不知道哪家有好姑娘,本宮更不清楚了。”
馮皇後笑笑:“好姑娘倒是不少,但……骁兒還未曾娶親,骅兒自是不能越過骁兒去的,只納個側妃,姑娘娘家門第太高倒是不美,本宮左思右想也尋不出個好人選來,所以來麻煩公主了……對了,本宮聽聞公主剛回來那日,曾跟皇帝贊了哪位姑娘,不知是誰家的?可曾婚配?”
敦肅長公主撐不住笑了,祁骁竟是馮皇後肚子裏的蟲不成,全讓他猜着了。
“這個……呵呵,本宮就沒法幫皇後了。”敦肅長公主柔聲一笑,“本宮當日提起的是嶺南王家的兩位郡主,但……骅兒昨日才将嶺南王世子打了,這會兒說這話……怕是不方便了。”
不等馮皇後反駁敦肅長公主又道:“再說……本宮之前本想是将這門親事說給骁兒的,可惜昨日……骁兒為了避嫌,已經當着皇上的面将這門親事推了,嶺南這門親,咱們是不好結了。”
“皇後別多心,本宮不是霸道,骁兒結不成的親,也不許骅兒結。”敦肅長公主重複着早間祁骁讓宮人告訴她的話,溫言道,“本宮是為了顧全咱們皇室的顏面,咱們知道的,是骅兒一時魯莽,同世子有了些龃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骅兒不滿嶺南想要同骁兒結親呢,這時候再将嶺南的女孩兒指給骅兒,不免更坐實了那些對骅兒不好的傳聞。”
敦肅長公主一行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的馮皇後啞口無言,幹笑了一下垂眸道:“是本宮思慮不周了。”
敦肅長公主淡淡一笑:“皇後愛子心切,有些想不到的也在情理之中,本宮疼愛骅兒的心意同皇後無異,人言當局者迷,本宮方才說的那些,大約也有些不對的,皇後不如去同皇帝商議一下?”
馮皇後忙笑道:“這倒不必,皇上日理萬機,本宮哪裏好用這些小事勞煩他。”
敦肅長公主心中輕笑,馮皇後這是病急亂投醫了,竟敢越過皇帝來同自己商議祁骅的婚事,還妄圖拿自己當棋子使,讓皇帝重新看重祁骅,呵呵……想什麽呢?
敦肅長公主淡淡的笑了下,放下茶盞慢悠悠道:“說起來……本宮記得皇後有個外甥女很不錯,也到了嫁齡了,何不親上加親呢?”
馮皇後心中一凜,到了這會兒她才明白,方才自己的一席話已經将敦肅長公主得罪了。
馮皇後的外甥女,正是馮皇後想趁着敦肅長公主給祁骁納側一并塞過去的那個庶出女孩兒,馮皇後的姐姐善妒,她屋裏的庶子庶女婚嫁之事上沒一個有好結果的,馮皇後知道自己姐姐不在意這些,就想着随意拉一個過來給自己當眼線,但祁骁是傻的麽?
馮皇後勉強笑了下:“公主說的是祥雅吧,那孩子從小生的單薄,我那姐姐很是寵愛她,怕是舍不得她給人做小的。”
敦肅長公主淡淡一笑:“這樣啊……那也罷了,本宮給她留意着,有合适的自然會替皇後說一聲,定然給她指個門當戶對的。”
馮皇後自悔不已,這話一出,祥雅再也進不了太子府了。
祁骁讓她說的敦肅長公主已經一句不漏的跟馮皇後說了,她心下暢快,又含笑道:“皇後若是真着急,不如也操心操心骁兒吧,只要等骁兒娶了太子妃,皇後也不必費盡心思給祁骅納側妃了,就是正妃娘娘也娶得了。”
祁骁過了年就十九了,皇帝卻連個側妃也不肯給祁骁,只怕祁骁得了岳家的助力,再生下嫡子,皇儲身份再也無法撼動,卻不知這樣也耽誤了自己下面幾個兒子的婚事,敦肅長公主心中冷笑,作繭自縛,與人何幹?
馮皇後讓敦肅長公主說的臉皮發燙,笑了下道:“公主說笑了,骁兒的婚事,我只有更上心的。”
敦肅長公主淡淡一笑:“那就好。”
鬧了這麽大的沒臉,馮皇後只略坐了坐就走了,敦肅長公主自命人去給祁骁傳信,告訴他人已經打發走了,下面怎麽做,就看祁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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