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23章
即使是心中有愧,祁骁還是不肯讓百刃離開。
“你剛出了這樣的事,還不知道到底是誰想要你的命,現在回府你讓我怎麽放心?”祁骁安撫的将百刃拉到身邊來慢慢道,“我不是在吓你,鬧市縱馬撞車的事他們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麽是做不出來的?你府上的人,你就那麽放心麽?”
百刃本一心想走的,聽了這話卻也猶豫了,祁骁繼續道:“你府上的人……光我知道的就有不少是皇帝派來監視你的,皇帝是沒有那麽蠢會對你下手,但焉知那些人裏面沒有祁骅的人呢?皇帝對祁骅向來不設防,想讓他混進些人進去,并不難啊。”
百刃搖搖頭:“這個倒是不用擔心,府中外人雖多,但我書房、寝室,還有廚房中伺候的都是我從南邊帶來的,這些人都可信。”
“你自己也明白,只是這些人是你的親信,萬一百密一疏,讓那些心存歹意的人鑽了空子呢?”祁骁溫言勸道,“之前在宮中我一直攔着不讓你回府也是擔心這個,我這裏雖沒你府上好,但至少能保你萬全,等大理寺結了案,查出這次的幕後指使,我一定馬上放你回去,好不好?”
口舌之争上,百刃向來是敵不過祁骁的,只得點了點頭:“太子可答應我了,大理寺出了結果,馬上放我回府。”
祁骁心中一笑,自然,那會兒岑朝歌已經走了,自己一定不會再攔着。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祁骁低頭在百刃額上親了下起身道,“我去找人往宮裏遞個話……估計他們早已經知道了,你歇會兒,中午我讓他們做些你愛吃的東西。”
百刃嗯了一聲,祁骁轉身出了暖閣。
昭陽殿中,馮皇後帶着幾個心腹宮女一路進了寝殿,昭陽殿的宮人見馮皇後面色不好都斂聲屏氣,整個大殿中一絲風聲都不聞,馮皇後掃了衆人一眼冷聲道:“都退下!”
跪了一地的宮人如蒙大赦,躬身下去了。
猶自趴在床上養傷的祁骅愣了,幹笑了一下道:“母後這是怎麽了?又要來教導兒子麽?
“別同本宮嬉皮笑臉的!”馮皇後竭力壓下心中怒火,但話一出口還是帶了十二分的怒氣,“我之前是如何跟你說的?!這個當口上不許再出事!不許再出事!你又是怎麽答應我的?!好啊,二皇子真是翅膀硬了,連本宮的話也不放在心裏了,之前答應的好,背後又是一套!”
祁骅幾乎被馮皇後罵懵了,半晌才道:“母後這是說什麽呢?我幹嘛了?”
“你還敢犟嘴!”馮皇後母儀天下近二十年,她雖出身不高,但在宮中養尊處優了這些年,也很有些後宮之主的風度了,輕易在人前不會失态,今天卻怎麽也忍不住了,若不是祁骅身上有傷,她幾乎想動手了,馮皇後深深吸了一口氣,一把抄過身後宮女拿着的折子,一揚手直接扔到了祁骅臉上,“你自己看!”
祁骅眉頭緊皺,打開那折子看了看,越來臉色越差,最後蒼白着臉失聲道:“母後救我!我……這真不是我幹的啊!”
“不是你還能是誰?”馮皇後幾乎想掐死祁骅,厲聲呵斥道,“跟我還想瞞着麽?!早早的全說了,我也好快些找你舅舅想對策!”
祁骅大呼冤枉,嘶聲道:“我瘋了不成?就是想要那小子的命,我也不會用自己府上的人啊!我是傻的麽?”
馮皇後其實剛聽到消息後也疑惑過,祁骅雖沖動,但也不至于蠢笨至此,但現在人證物證都在,矛頭直指祁骅,馮皇後就是想替他開脫也沒有辦法,祁骅見馮皇後不說話又是一陣詛咒發誓,咬牙道:“就百刃那性子,來皇城這一個月不知道已經得罪多少人了,焉知不是別人想殺他?難不成就因為我同他打過一次,以後百刃缺了胳膊少了腿都要算到我頭上了?!日後他活到九十九歸了西,別人也得怪我?還有,還有……這次他鬧了這麽大的事,焉知不是舅舅和外祖父他們一生氣……”
“閉嘴!”馮皇後壓低聲音狠聲呵斥,“這次的事你已然是洗不清了,還想将你舅舅他們拖下水麽?!消息就是你舅舅傳進來的,不然我還是瞎子聾子呢!你……你竟懷疑你舅舅他們,就真是他們動手,又怎麽會用你府上的奴才!”
祁骅捶床大哭:“母後!舅舅不會用我府上的奴才,我就會用麽?我比舅舅少一個腦袋不成?!”
馮皇後長嘆一口氣,搖搖頭道:“你別着急……我方才也是氣狠了,故意拿話激你,既不是你做的……那就不能遮掩了,我會讓你舅舅去走動,要求大理寺徹查,查得出來最好,查不出來……也一定要把這事扣到別人頭上去!骅兒啊……這個當口上,你不能再出事了……”
祁骅心裏自然也是明白的,皇帝因為之前的事已經對他失望了,自己若再卷到這種事裏,失了人心,那以後……不管是祁骁還是哪個別的皇子繼位,都沒自己的好果子吃了!
祁骅一直以來都覺得儲君之位早晚得是自己的,是以活的恣意,沒少得罪過人,現在一朝失意終于清醒了許多,一時後怕了起來。
祁骅到底年紀還小,害怕的拉着馮皇後的手一頓大哭,馮皇後長疲憊的揉了揉眉心,一面輕撫祁骅的後背一面慢慢道:“這是別人看準了我們現在地位不穩,想要落井下石呢,別擔心……幸好那車夫還沒死,他若不招,那就讓大理寺卿一遍遍的審,大理寺的刑具不是擺着看看的……過幾次堂,他那嘴就是鐵鑄的也能給他撬開了”
馮皇後雖是這麽安慰祁骅,自己心裏卻明白的很,就是查出來是別人指使的,這渾水他們也是蹚定了,連着前面的事,哪裏還洗的幹淨呢?
想起那馬車夫來馮皇後越發頭疼,祁骅立府後因怕他在外面讓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教壞了,也為了防備別人安插耳目進來,建府時派去的人都是馮皇後親自選的,不是伺候了馮皇後多年的宮人就是馮皇後娘家挑上來的,那馬車夫連着他老子娘都是馮府莊子上的管事,又不是采買的外人,自己府裏的家生子,竟也讓別人收買了去……
馮皇後又安慰了祁骅兩句就去了,現在最要緊的就是給她娘家送過信兒去,還有就是……去确定一下皇帝的态度。
太和殿中,皇帝看着大理寺卿送來的折子怒極反笑:“好啊,朗朗乾坤,皇城腳下,鬧市之中!竟有人膽敢謀害嶺南王世子!百刃剛在宮中受了傷!朕費了多大的功夫!費了多少的心思才将這事壓下去了,現在倒是好了,哈哈……直接想要百刃的命了!幸虧沒事……萬一有了個閃失,朕拿什麽同嶺南王交代?!”
殿中幾位大臣連忙跪下勸皇帝息怒,皇帝呷了一口茶壓了壓火,沉聲道:“甄博南,将那犯人的話,還有那幾個随從的話……一五一十的跟朕再說一遍。”
大理寺卿甄博南理了理思緒,将前事說了一遍:“随從幾人的話,人證物證都在,可以相信,那犯人……那犯人被帶來時一身的酒氣,臣命人給他潑了冷水,還用了針刑,但……奈何飲酒過多,一直沒能完全清醒,勉強着問了,他只說是管事的人說的,讓他往書院胡同送這一車石硯,之後……任憑再怎麽拷打也說不出別的來了。”
“還有一事要像皇上奏明,臣查了此人的案底才知道,馬車夫李元寶,在去年也曾縱車撞過人,據說當時是被街上的頑童驚了馬,李元寶控制不住……撞死了一個七歲的孩子,因為事出有因,并沒有重判。”甄博南忖度着皇帝的心思,頓了下又道:“在那之後,這李元寶就沒再接送過主子了,只是偶爾府中短人時讓他送送貨而已,從此番看,這李元寶許本身就是個魯莽人,這次的事純屬意外也未可知,而且……雖說他是二皇子府上的奴才,但要以此來給二皇子定罪,于情理上未免太說不通,誰會在光天化日之下指使自己的人去做這種事呢?”
皇帝心中冷笑,說不通?這事兒明擺着不是祁骅做的,但讓自己怎麽說?衆矛頭直指祁骅,自己能說不是?
皇帝第一個懷疑的,其實是百刃。
上次偏殿中的事皇帝記憶猶新,百刃也是個一點虧都不吃的主,那次的事與其說是祁骅傷了他,倒不如說是他引誘祁骅跳了坑,那次是祁骅言語不慎不假,但百刃也不是什麽善茬。
自己責打了祁骅,但誰知百刃有沒有徹底的消氣呢?會不會他一直謀劃着,就等着出宮當日再來這麽一出呢?
而且,聽那随從的話,是百刃說,早就聽聞書院胡同中有幾家不錯的字畫店,想去看看……怎麽就那麽正好呢?正好是那會兒想去看,正好是那會兒他不在車上,又正好是那會兒祁骅的奴才駕車撞了過來……
但這麽周密的計劃,似乎又不像是百刃能做得出來的,他就是想得出來,但剛來皇城這麽幾天,他的手就能伸到祁骅府上去麽?
但除了他,又能是誰呢?祁骁麽?皇帝搖了搖頭,也不對……這不是祁骁的手法。
這一日,宮中兵荒馬亂,太子府中卻安逸的很,祁骁在外面忙了一日,晚間的時候才回了寝殿,祁骁看着燈下獨坐的百刃一笑:“若真的想看書那就多點幾盞燈,這樣太費眼睛了。”
百刃放下手中的雜記,擡頭看向祁骁:“太子,我想了一日,今早的事……其實是太子一手謀劃的吧?”
百刃輕輕的一句話激起了祁骁心湖滔天巨浪,祁骁的笑一時僵在了臉上,剛要說什麽時百刃又淡淡道:“但我有一點想不通,太子想趁着這次的大好機會徹底壓倒二皇子一派,永不許他們翻身,那就不該半路攔下我的……只要我死了,皇帝為了安撫我父王,一定會以重責二皇子來給嶺南一個交代,這樣不是更好麽?”
百刃眉頭微蹙:“這樣不痛不癢,不像是太子的手法啊……”
祁骁閉了閉眼,他就知道,瞞得住別人,怕是瞞不住百刃。
事已至此,祁骁不想再遮掩什麽了 :“是啊,一開始的時候,我确實是想讓那馬車直接将你撞死的。”
祁骁目光如炬,直直的看着百刃的雙眼,一字一頓:“最後關頭将你攔下了……百刃,你說我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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