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孝子排位賽
第二十三章:孝子排位賽
蒙在一面白布下的白致仁,聽不見白勝莉的磕頭聲和道別。
起身前,有個沙啞而疲憊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回來的有點晚啊,勝男。”
這個聲音雖然和白明義很相似,但白勝莉分辨得出來,這是她大伯父的聲音。
她還沒來得及回應,又聽見一個涓細的聲音冷冷打過來:
“侄女是大忙人,能回來一趟不錯了。”
白勝莉聽得渾身發涼,她站起身,給來人打招呼:“大伯父,大伯母好。”
白明禮和鄭慧兩人點了點頭,顯然是不想多花時間在她身上多費功夫,轉臉叮囑白明義道:“明義,以後管孩子還是得上心些。這麽大的事,應該第一時間趕回來才對。”
白明義連連點頭,又瞥了一眼陳青,道:“她現在年紀大了,快出嫁的人了,我也管不了她,愛怎麽樣怎麽樣吧!”
他還想發怒,礙于情形不好開口,轉頭和大哥讨論起喪儀細節。
白家兩個長輩,在葬禮的形式上陷入争執。白明義認為應該與時俱進,遵循科學喪葬,把父親的骨灰盒存放在市內的殡儀館裏,之後還可以把母親也請出來并排合葬。以後也方便後人來祭拜。
白明禮卻堅持要把父親葬回祖墳,稱入土為安是古來傳統,怎能因為後人懶惰就改制?再者說,母親都已經入土多年,怎麽能說驚動就驚動,白明義明顯是要當不孝子啊。
一提到“孝子”這個關鍵詞,白明義的應激技能又觸發了,于是拍板定下來,遷入祖墳,一應事由務必風光大辦。
因為天氣的原因,本想停靈七天的白家兄弟不得不作罷,于是,停靈三天後,白家老爺子出殡了。
這天,恰巧是個陰天。
靈車從殡儀館開出,一路駛向縣城,在城鄉交界處停下。白明禮穿戴整套孝服,抱着白致仁的相片走在前面,白勝莉穿着素麻衣衫,沉靜地走在一衆人身後。
據大伯說,未嫁的孫女可以送葬,但是身位得排在其他親人之後。
其他親人,指的就是長子白明禮、次子白明義和“承重孫”白東萊。
陳青和她還沒辦過婚禮,不是家人,因此沒有加入送靈的隊伍。只在葬禮上以好友的身份出席。
一路走,一路哭靈,聲音哀哀,煙雨紛紛。
沿着山路走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後,頂着滿頭大汗的衆人,終于走到了白家祖墳前,這裏原先立着刻了一半的墓碑,現在,另一半也補齊了。
白勝莉想到十年前,她曾經和父母一起,來這座山頭上祭拜奶奶。那年白家兄弟倆被做石材的人忽悠,話趕話一口氣買了四塊,不僅有爺爺奶奶的,連當時只有十歲的白東萊的碑都提前買好了。白勝莉不免覺得有些吓人。擡頭一看,卻沒有找到自己的。
“爸,這為啥沒我呢?”
白明義不假思索地回道,“出嫁的女兒,只會葬在夫家的墳茔裏。”
“可我不想和別人埋一塊,我想跟我媽在一塊。”
“那可不行,未出嫁的姑娘,祖墳是不收的。”
白勝莉想起陳青,又搖搖頭,心裏默念:“等我走了,我兩邊都不待,骨灰一半灑在我媽跟前,種上顆小樹,另一半就撒到海裏,自自由由的,誰也別想管我。”
随着爺爺的棺椁一點點放下,第一捧塵土落下。請來的禮賓身着白衣,站在靈壇前,抑揚頓挫地喊道:“封棺!”
以大伯父為首的衆人紛紛落下膝蓋,一個個哭成了淚人。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才是真正的孝子,白明禮和白明義兩人先後俯匐叩禮,捶胸頓足。
為了不讓哭聲斷絕,他倆專門找了陪哭人。在親人喘息的時候替補上,好不讓外人找出一點錯處。
在衆人哭天搶地的凄喪氛圍中,白勝莉注意到一個消瘦的人形,似乎是因為過度悲痛,發不出什麽聲音,唯有眼淚成串成珠,在臉上留下痕跡——
白東萊彎下腰,偷偷在坑旁抓了一捧土,從兜裏掏出一個紅布錦囊,沙沙倒進去封好,再收到自己的衣服夾層裏。
白勝莉聽不見他的聲音,只是從他喃喃的口型中,判斷出了他說的話:
“爺爺,您走好。”
她的記憶突然就回到童年的某個夏天,她穿着小碎花裙來看爺爺奶奶。
大夏天,風扇篤篤轉,一面涼席,一扇窗,一歲白東萊坐在嬰兒餐桌上大哭,白致仁爺爺眯起眼睛,耐心地化開冰淇淋,把甜膩的奶昔喂給堂弟吃。小小的白東萊第一次嘗到甜滋味,吃吃笑了起來。
無論如何,爺爺是真心疼愛過他。
葬禮結束後,衆人在原地稍作休息,便趁着天色尚早起程回返。
白勝莉眼尖,看到墓碑上一處不對。
她疑窦頓生,因為不願和白明義說話,于是找了個空隙,趁大伯父白明禮休息的時候,上去遞了一根煙。
她知道她大伯脾氣差又講究“尊卑”,俨然一個加強版的白明義,又是特殊時期,直接硬碰硬,只怕是會碰一鼻子灰,于是忍着心裏不快,恭恭敬敬地提出質疑:
“大伯,爺爺碑上最下角的“孝 孫女”處,怎麽寫的是“勝男呢?”
白明禮接過煙,眼睛卻不正眼瞟她,過了好久才道:“你這個名字是爺爺給起的,你自己說變就變,也沒有問過他老人家的意思!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此謂孝之始也。你擅自改了名字,法律上是承認了,沒道理要求你爺爺也承認吧?”
大伯母鄭慧也搭腔,“勝莉,你當時要改名,誰都攔不了你。你是大城市長大的人,說話做事有自己的想法,我們鞭長莫及。但回到老家,該有的規矩還是得有吧?說句不好聽的,這也是你大伯心疼你爸爸沒個後,才勉強把你加上。在我娘家那,哪有孫女名上碑的道理啊?”
白勝莉心裏不忿:你們要當孝子賢孫,何苦和我過不去?再出聲說:“伯父伯母,話不能這麽說,要不然,我來出錢,請人重新刻一次碑吧。”
“不改!改了又怎麽樣?你能回國祭拜幾次?小丫頭片子,賺了點美元,倒在我跟前擺起譜了!”
白明禮索性不再理她,撣撣煙灰,抽到一半的煙頭随手扔到地下,象征性踩踩,扭頭進門去。
她想跟上去說清楚,大伯母卻巧身擋在她面前:“好了好了,這可是你爺爺白事,你大伯忙了三四天腳不沾地,眼睛哭得都腫成什麽樣兒了沒看見?你美國來的大老總,手下留情,體諒體諒我們小地方人,不是什麽事兒都非得圍着你轉!”
周圍的親戚朋友順勢圍上來,手上有磕着瓜子的,準備發白包的,還有哄着孩子的,一句一句話漫上來:“你個女娃也真是的,能上祖宗碑上刻着就認了吧,計較那些幹啥。”
“好好的名字做啥要改,本來勝男勝男叫着就挺好聽的,何苦來哉!”
“出殡的日子一滴眼淚沒挂,還在這裏和大伯父斤斤計較起來了,沒大沒小!”
“所以說家裏還是得有個男娃兒,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個姑娘有什麽用,從美國回來就了不起啦,敢和大伯扯皮了?”
黑壓壓的人牆漸次逼近,好像要把白勝莉生生吞沒了。
陳青上來把她拉出重圍,又勸她:“算了勝莉,別和他們計較,一會你再在這裏站着,一屋子的人都要說你不孝了。”
“為什麽算了?”白勝莉看着地下的煙頭,說道,
“我好不容易改掉的名字,憑啥說算就算了。”
那顆煙頭被踩了兩腳,可微亮的火焰還燃燒着,發出幾聲不甘的爆響。
葬禮在白明禮和白明義兩兄弟的堅持下,辦了兩天一夜。
四面八方趕來的親戚朋友,流水一樣光臨了白家設置的喪宴。
人來人往,家鄉的輿論人情像一陣風,上一秒鐘還在群情激憤,下一秒鐘見到你人,就又換上一幅熟悉面孔,上來套近乎。
對于久不在老家生活的白勝莉而言,認人是一場不亞于當年求職時四小時不間斷車輪壓力面的戰鬥。
她幻想自己會像《穿普拉達的女魔頭》的米蘭達一樣,有個衣着精致的小助理站在面前,在來人和自己的距離縮短到一米之前提前告訴她對方的名字和關系——
現實生活中,扮演這個角色的是她媽媽徐永紅。
她像個經驗豐富的中介,把人臉和名號逐個對應起來:“這是你二爺爺,這是你表嫂嫂,這是你大表姑...”
白勝莉一一應承,這些來人中,很多和她長着相似的面孔,可是他們卻無法叫出彼此的名字,有些人甚至是第一次見。
但白勝莉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要更有耐心——
就當作是去美國之前,和這些家人最後告別吧!
送走了一衆親戚朋友,爺爺的頭七也過了。白勝莉和陳青在老宅附近的酒店裏好好睡了一覺,打算第二天起來就回深圳辦手續。
這天清晨,白勝莉和陳青卻被徐永紅一通電話叫回老宅。
白致仁的遺産執行人到了,預備在全家人面前播放老爺子的遺囑視頻。白勝莉想要推脫,徐永紅卻不讓她走,“所有繼承人都得在場才行。這是法律。”
她媽媽這是怕白東萊一家趁她不在占便宜,白勝莉心想,但她在又有什麽區別。反正這一家的財産,大大小小都要歸大伯一家所有。
他是老大,又一直和爺爺生活在一起,就連立遺囑時上門公證的辦事人員,都是他們前兩天看爺爺摔倒了,抓緊請來的。
《民法典》公布後,錄音錄像形式的遺囑也被承認,因此方便了很多行動不便的老人,只要有兩個非利益相關者在場見證即可。
白致仁老爺子再次出現在屏幕上時,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白勝莉,都是眼頭一熱。
那時他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表達還算清晰,只是口齒不大伶俐。
“今天是 2023 年 7 月 31 日,我,白致仁,84 歲,現在公布遺囑如下。”
“遺囑”兩個字出來,空氣中又有哽咽之聲。
“我有兩個兒子。電視劇上說‘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他們現在都已長大成人,各自成家,也不用我多操心。但人常說,不患寡而患不均,當爹的,若是不能把身後事處理得清楚明白,就會兄弟阋牆,傷了和氣。我不忍心啊!”
白明義帶着哭腔叫了一聲“爹”,抹起眼淚來。
“但話又說回來,該有的規矩,還是要遵守。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就是倫理綱常——咳咳。我一共兩處房産,70 萬現金,半公斤金條,加上一輛 09 年的凱美瑞。”
“車一直是老大在開,還是給老大。白家祖宅是歷史保護建築,也有傳承意味,代代都是給家中長子,我也不例外。500 克金條是你媽生前攢的,她疼幺兒,留給老二。”
“這麽些年,老大和老大媳婦一直照顧着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剩下的現金,20 萬留給他們養老,再分 30 萬給東萊娶媳婦用。”
白明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白明禮和鄭慧的臉上浮現起笑容,壓都壓不下去。
白勝莉漸漸覺出幾分無聊,心想再不結束,她可要先回去了。
突然,老爺子的聲音含混不清起來,
“最後,将我名下青中路 120 平公寓,贈予我白家第一個孫...孫。”
一個清亮的女聲響起來, 是公證員的聲音:“老爺子,是第一個孫輩對嗎?”
似乎是混沌的思路變得清晰,白致仁的聲音接着響起:“哎,對。是第一個孫輩。”
一個莊重女聲結束了比賽:“本遺囑由市局公證處公證完畢,公證時間,2023 年 7 月 31 日。”
全場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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