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宋珩說的雲淡風輕,像是再尋常不過的一件事。

可江太妃又是驚詫又是狐疑地看了宋珩幾眼。

她做夢都沒想到,有朝一日宋珩竟會對幾匹衣裳料子這麽上心,按他的行事作風,對這些身外之物,理當視若無物才對。

江梅真的以為自己聽錯了,臉上的假笑險些沒憋住。

她又問了一遍,“攝政王莫不是在同本宮說笑?進貢的這些布匹錦緞大多色澤鮮妍亮麗,用來給姑娘家裁衣裳最合适不過。”

宋珩輕描淡寫地開口,“依我看,這些緞子用在本王身上正好,你說呢,太妃?”

一句話險些沒将江梅噎死,都說攝政王薄情寡冷,今日看來,這張嘴也不是吃素的。

江梅皮笑肉不笑道,“攝政王說的是,本宮也覺得那些料子很襯攝政王。。”

宋珩放下交疊的長腿,從座椅上起身,一旁的張安低頭遞上雪白狐裘。

宋珩性質缺缺道,“行了,天寒路滑,本王便先行一步。”

信步行至大殿門口,宋珩好似突然想起什麽,轉頭看向神情抑抑的江梅。

分明看上去是再平和不過的目光,可江梅對上那目光後,卻不知為何打了個寒顫。

只覺下一刻便會被卷入深幽冰冷的古井,而後被無聲無息淹沒、吞噬幹淨。t

宋珩聲音淡得似寒雪墜地,“既尋不到十七長公主,想必是天意,太妃也莫要再大費周折尋人了。”

說完緩步離去,候在殿外的霍霄忙替他撐開傘。

Advertisement

……

瓊海宮,梅妃所住之地。

“不嘛,不嘛,母妃,我就喜歡西涼進貢來的那料子,您是沒看見,那料子有多好,要是裁了新衣穿在我身上,到時冬狩肯定沒人能将我比下去。”

宋雪霏不依不饒吵嚷着非要用進貢來的布匹做衣裳。

往常宋雪霏這樣吵嚷,梅妃只會覺得鮮活有生趣,可今日宋雪霏的吵嚷讓她心煩意亂。

江梅揉了揉眉心,臉色不耐道,“嚷什麽嚷,那緞子是你九皇叔拿去的,你要是有能耐,在你九皇叔面前嚷去。”

“九皇叔?”

一聽到是宋珩拿去的,宋雪霏沒再叫嚷,宋雪霏只見過宋珩一面,還是先帝在世時,她去先帝宮裏恰好碰見宋珩與先帝弈棋。

宋珩輕飄飄掃過來的一眼,讓她一直害怕至今。

宋雪霏嘟起嘴不滿道,“九皇叔要那緞子做什麽,那顏色也不是他能穿的吧。”

江梅靠坐在暖炕上,看着面前每日只知吃喝玩樂的女兒,眼裏閃過深深的擔憂。

她只得這麽一個女兒。

一旁的宋雪霏不開心了,往日她一旦心情不好,就會變着法兒的折磨宋煙。

這兩日宋煙不在,她都不知道拿什麽撒氣。

宋雪霏不耐煩地抓起身旁小盤裏的雪末籽,噼裏啪啦灑了滿地,有些落在邊角縫裏,等下宮婢又免不了忙活半日。

“母妃,那賤胚子找到了嗎?”宋雪霏問。

江梅臉色冷下來,“日後莫再提那禍害,不見了就不見了,這冰天雪地的,她能活下來才是命大。”

宋雪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對,死了最好,看見她那張臉我就煩。”

江梅将宋雪霏扯到懷裏,“你也收收你的心思,你看看你的十妹妹,成日往你皇兄那裏跑,給你皇兄送這送那的,你也學學。”

“這天下,是你皇兄的天下,只有把你皇兄哄好了,我們娘倆的日子才好過,日後也能給你尋們好親事。”

宋雪霏完全沒将話放在心上,“那母妃,冬狩那日我穿什麽好呀?那天來的人肯定很多,我可不要穿那些舊衣裳……”

……

宋珩回到府上時,天色已全然昏暗下來。

路過映雪院時,往日只亮有微光的院子今晚燈火如晝,時不時傳來女童和婢女的對話聲。

女童聲音稚嫩天真,婢女聲音溫柔婉約,不用看都能猜到畫面該有多溫馨和諧。

宋珩原本踏向澹林院的腳尖一轉,進了映雪院。

裏屋,素月用玉箸夾起一塊紅豆廣寒糕送到宋煙嘴邊,“姑娘,嘗嘗,這是廚娘才做的紅豆廣寒糕。”

聽到紅豆廣寒糕幾字,宋煙看過後,眼神只亮了一瞬,很快又暗下去。

素月放下玉箸,“怎麽了?姑娘是不喜這甜糕,奴婢再讓廚娘另做一種口味的如何?”

“不喜什麽?”

宋珩的聲音陡然在屋內響起,跟在他身側的劉燃朝素月眨眨眼,素月朝宋珩見完禮後便與劉燃悄聲退至一邊。

聽到宋珩的聲音,宋煙精神許多,欣喜擡眸看向宋珩。

小姑娘小小一團坐在拔步床上,睜着水亮貓兒眼滿含期待地望着宋珩。

雖然宋珩也不知道她在期待些什麽,但這種感受還是頭一回。

他是被期待的。

宋珩雙眸在屋內轉過一圈,除卻床上的衾被、引枕是淺粉色之外,其餘屋內陳設器具色澤皆呈深沉之色。

小姑娘的存在恰似深沉中的一點鮮亮,這些東西并不襯她。

宋珩淡聲吩咐,“将屋內的東西換成适合她的。”

邊說邊在一旁的羅漢榻上坐下,阖上雙眼。

屋內沒有燃香,潔淨無味的房內卻有着暖暖的甜香,聞着很舒心。

“全部換了嗎?”劉燃不确定地問。

“嗯。”

“她既不喜吃紅豆廣寒糕日後便不要再做。”

宋煙一聽,急忙踩着白绫襪跳下拔步床來到桌邊,伸手護住小碟裏的紅豆廣寒糕,聲音有些低落,“阿煙沒有不喜歡,只是有些吃不下。”

宋珩鳳眸半眯,斜乜她踩着白绫襪的小腳一眼,聲音不容置喙,“過來。”

宋煙很想雪雪,素月姐姐說他讓人給雪雪清洗去了,把她喜歡吃的紅豆廣寒糕分給他一些的話,他就會讓她見雪雪吧。

宋煙想的很簡單,小手捧起小碟噠噠來到宋珩面前。

宋珩伸手掐住她的小腰,把她放在羅漢榻上坐好。

還未反應過來,嘴唇就被一塊甜糕堵住。

宋珩沒張嘴,眼神幽幽地看着宋煙。

見狀,劉燃和素月的心提到嗓子眼兒。

但宋煙好似沒事人一般。

若是之前宋珩這樣看她,宋煙還會害怕,可經過這些事後,宋煙對他早就沒了畏懼之心。

“皇叔你吃,很甜的,阿煙最喜歡的甜糕。”

他當然知道甜,還是嘗過一口就不想再嘗第二口的甜。

小姑娘的眼神亮晶晶的,一聲皇叔叫得也很動聽,罷,他就勉強用上一口。

宋珩依着她的意思淺嘗了一口,沒有細嚼便咽下去。

宋煙眼睛更亮了,肉眼可見的開心。

“皇叔,甜嗎?”

宋珩敷衍地輕嗯一聲,在瞥到她手指上殘留的殘渣後,臉色一黑,伸手捏了捏她的臉,“下次未經允許不許再喂本王吃的。”

見宋珩并未發怒,一旁的劉燃、素月可算是松了一口氣。

宋珩下手有輕重,捏的并不疼,宋煙晃晃腦袋甩掉他的手,一點一點往宋珩身邊挪去。

宋珩伸出一根長指抵在她的額頭處,“別離本王這麽近,想做什麽,嗯?”

宋煙小手揉揉額頭,有點點痛。

她偷偷看了一眼宋珩的臉色後,“皇叔,雪雪什麽時候回來呢,阿煙好想它。”

宋珩目光掠過她泛紅的額心,還有她方才抹額頭時的手。

“明日本王便會讓人送它回來,手還疼麽?”

“不疼的。”

不知為何,在說這話時宋煙沒敢看宋珩的眼神。

宋珩對一旁候着的劉燃、素月道,“去備些熱水,取根針和蠟燭過來。”

宋煙手背上的膿瘡須得用針挑破了引出膿液才行,方府醫也說過,但奈何宋煙堅決不讓挑破,劉燃、素月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宋煙聽宋珩這般吩咐,裝作不知道他要做什麽,掩耳盜鈴般跳下羅漢榻。

宋珩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跑去哪?”

宋煙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皇叔還不去睡嗎?阿煙好困,想睡覺。”

“不急,挑破膿瘡上完藥再睡。”

“可不可以不挑破,它會自己好的。”宋煙可憐巴巴地請求。

宋珩神情冷冷,“不破不立。”

宋煙才聽不懂什麽不破不立,掙紮着要從宋珩手裏掙脫出來。

“阿煙聽不懂,阿煙要睡覺。”

要宋珩哄孩子,那是不可能的。

只聽他冷笑一聲,“可以不挑破,那你就永遠別想見到你的雪雪。”

宋煙現在知道這是什麽,這是他說過的威脅。

宋煙放棄掙紮,不痛不癢地用小拳輕捶他幾下,控訴他,“你,你只會威脅人。”

宋珩輕笑一聲,“奏效便可。”

宋珩從小到大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笑過,今日算是破天荒頭一回。

他生得本就好,不笑時不怒自威,讓人難以接近,笑時昳麗非常,上揚的鳳眸甚至平添一分妖冶。

宋煙一時看呆了,直愣愣盯着宋珩。

宋珩屈指輕彈她的額頭,“不跑了?”

宋煙真誠軟糯地建議,“皇叔好看,皇叔多笑笑呀。”

宋珩斂去笑,睨她一眼,“想得挺美。”

不多時,劉燃、素月取來熱水、針與蠟燭。

宋珩接過針,長指捏住一端,在火上炙烤。

宋煙看見明晃晃的針,身子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素月心一揪,不忍心再看,偷觑宋珩的神色,宋珩神色極淡。

大概這就是男子與女子的不同,男子的心大多偏硬,素月不滿地瞪了一眼聚精會神盯着針看的劉燃一眼。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