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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翌日,宋珩入宮路前過岚彩園時,見宋煙正與踏雪在草地上奔跑,隔着花叢望去,小小的人還沒有園子裏的花叢高,只頭頂冒出兩個圓溜溜的小丸子。
今日雖未有風雪,但終歸比不得春夏,方府醫說小姑娘未足月便出生,身子骨比尋常孩童弱了些,且才起過一回高熱。
宋珩見過宋煙病恹恹的模樣,一點也不讨喜,還是活蹦亂跳的好。
“怎麽不讓她在屋裏待着?”宋珩問霍霄。
跟在身旁的霍霄也不知,他與宋珩想法一樣,不是很贊同宋煙病一好就出門吹風受寒。
不遠處伺候的素月見到宋珩,忙碎步跑來向宋珩福過一禮,半是低頭道,“殿下。”
宋珩今日外面罩着件黑裘衣,內裏一襲黑黛紫長袍,長發依舊用一根玉簪半束起。
黑色沉重,紫色華貴,将他矜冷迫人的氣勢展現得恰到好處。
“帶她進屋去。”
“阿煙不想進屋,阿煙就想在這裏陪雪雪玩。”宋煙聽見宋珩的聲音,邁着小短腿跑到宋珩身邊。
不過她沒敢離宋珩太近,宋珩今日穿的衣裳讓他看上去比昨晚還冷。
宋珩垂眸盯着她頭上的小丸子,沒忍住伸出長指戳了戳,“外面冷,想和踏雪玩去屋裏也行。”
宋煙背對着他,察覺到有人在碰腦袋上的小丸子,她知道是宋珩,伸手輕輕揮開,臉上沒有不耐煩,一副她很包容宋珩的小大人模樣。
“皇叔別碰,素月姐姐好不容易才給阿煙弄好的。”
小姑娘的頭發太順太滑,素月弄了許久才将其穩穩固定住,只要動作幅度不大,便不會散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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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不了……”
宋珩話還未說完,就聽宋煙神神秘秘地打斷他,“皇叔別說話。”
宋珩一頓,小東西敢讓他別說話,長本事了?宋珩意味不明地直視着她。
“皇叔,你悄悄聽。”
聽,聽什麽?
話音一落,高大的院牆外,隐約傳來兩名孩童的說話聲。
“小虎哥哥,我這是最後一串糖葫蘆了,我把它分給你,你要答應我,明日去看雜耍時一定會帶上我一起好不好?”說話的是名女童。
宋煙在岚彩園已經待了有些時辰,這男童起先說只要一串糖葫蘆就帶女童去看雜耍,後來說要兩串才行,最後将女童的糖葫蘆都騙光了。
宋煙來王府之前,久居深宮,溫太妃雖受先帝寵愛,只是不知為何先帝每每出行并不會帶上溫太妃,自然也不會帶上宋煙。
溫太妃在時,宋煙與溫太妃待在一起做的最多的,便是溫太妃抱着宋煙坐在窗邊,宋煙小小的一團窩在溫太妃懷裏,目光眺望宮牆之外,指着遠處鱗次栉比的長街,和她講上元節的燈會、雜耍、以及攤販賣的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讓她有機會一定要走出皇宮看看。
如今,宋煙再聽到雜耍兩字,難免觸景生情,想起溫太妃。
宋珩聽完,淡淡地與她對視,“聽完了,所以呢?”
宋煙滿臉希冀地看着宋珩,“皇叔,阿煙知道,若是阿煙出門會給皇叔帶來麻煩,可阿煙沒有出去過,阿煙不用出去,只要讓阿煙聽聽他們講講外面的趣事就行。”
素月雖然也能講,但不可能時時刻刻看着她,也有其他事要做。
小姑娘望着他時,貓兒眼裏就只剩他,乖巧又不乏小心翼翼,啧,小可憐。
宋珩心思一動,不輕不重地揪揪她的小丸子,“先進屋去,不需要聽別人講,過幾日便帶你出門,想看什麽,想做什麽,管夠。”
聞言,霍霄與素月面面相觑,吃驚不已,沒想到宋珩會帶宋煙出去,畢竟宋煙年歲雖小,可那張臉可一點兒也不普通,若是被人認出來……
但霍霄可沒那麽多後顧之憂,殿下深謀遠慮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霍霄臉上樂得都快開出花兒來,“殿下,您說帶煙姑娘出門,是要去冬狩嗎?”
宋珩一臉嫌棄道,“收收。”
“好嘞……”
……
皇宮臨華殿。
宋珩到時小皇帝已經寫完五篇大字,背完兩篇文章,小皇帝還在長身體的階段,字的整體架構仍舊有些不穩。
小皇帝邀功般将練好的大字恭敬遞到宋珩面前。
“皇叔,你看今日這字熠昭寫的如何?”與方才霍霄笑時臉上的心思如出一轍。
九歲大的孩童,正是好動的年歲,一整個冬日基本都在宮中,說不想出宮是假的。
只是小皇帝對宋珩的依賴性太強,若是有宋珩在場,拿不定主意時他會向宋珩求助。
宋珩淺啜一口熱茶,“冬狩那日我會去。”
小皇帝一聽,腦袋有些轉不過來,他心裏已經打好腹稿,無論怎樣都要勸宋珩去冬狩,可他還沒說什麽呢,怎麽皇叔如此輕而易舉就同意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個道理小皇帝是t懂的。
小皇帝好奇問道,“皇叔,前幾日你不說你不會去冬狩,讓熠昭獨自面對一切嗎?怎麽今日就同意了呢?”
“咚”一聲,玉杯與桌面相碰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悶響,宋珩放下茶杯,小皇帝跟着心裏一跳。
“若是聖上不想本王去,本王也可不去。”
小皇帝忙道,“皇叔誤會,熠昭不是這個意思,熠昭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害死貓,聖上。”
小皇帝聞言閉上嘴,不過說到死,小皇帝想起昨日宮人禀報的消息,他既傷心又不敢去看十七皇妹。
小皇帝低落道,“皇叔,昨日一早宮人來報,十七皇妹尋着了,不過,她永遠也不會醒來了。”
小皇帝正要哭出來時,宋珩道,“死了也沒什麽,總比活着受折磨的好。”
小皇帝有些想不通,真的會有人覺得死了比活着更好嗎?反正他怕疼,他不想死,小皇帝邊想邊拿起手邊的一塊甜糕吃起來,做紅豆廣寒糕的廚娘送去攝政王府後,小皇帝又讓人去宮外尋來一名會做更多種類甜糕的廚娘,只是那廚娘做的紅豆廣寒糕到底沒有先前那名廚娘做的好吃。
但他總不能開口向皇叔要回那廚娘吧。
“好吃麽?”宋珩冰冷的聲音不疾不徐傳入小皇帝耳中。
小皇帝一臉茫然地看着宋珩,“好吃,皇叔要嘗嘗嗎?”
宋珩看看小皇帝的神色,指尖在桌上輕敲幾下,似乎在思考什麽,府裏只有一名做甜糕的廚娘,會不會不太夠。
半晌,宋珩開口,“将這廚娘送去王府,你再讓人重新尋個廚娘來。”
小皇帝腦袋懵懵的,很是疑惑,“啊,好的,皇叔。”皇叔什麽時候也這麽愛吃甜糕了?
“行了,今日這大字、文章便到此為止,冬狩本王會去,只是聖上要明白,本王能站在你身旁一時,但不能守在你身邊一世。”
小皇帝讷讷道,“熠昭明白,皇叔放心,熠昭會學着自己解決問題。”
宋珩點點頭,出了臨華殿。
路上碰到江太妃和宋雪霏,宋雪霏聽說小皇帝又尋來一名新廚娘,各種甜口的點心都會做,正想着讓那廚娘給皇兄做甜糕時,也順帶給自己做一份兒,可還沒來得及去向小皇帝提出這個請求,廚娘就被送去了王府。
碰到宋珩時,宋珩一襲黑裘,面容似冰,氣勢迫人,路過兩人時目不斜視,恍若無物。
宋雪霏畢竟還是孩童,見到宋珩不知該做些什麽,躲在江太妃背後怯怯地喊了句,“九皇叔安好。”
宋珩連個眼風都未給,裘衣翻飛,闊步離去。
待宋珩走遠後,江太妃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宋雪霏腦門兒,“亂喊什麽?啊,他都沒應你,這要是被其他人看見了,本宮的的臉就被你丢盡了。”
宋雪霏不知平日江太妃為何會發如此大的火,只是因為九皇叔沒應她嗎?
宋雪霏的一只手還被江太妃握在手裏,她奇怪道,“母妃,你手心怎麽出汗了?”
江太妃一路黑着臉帶宋雪霏來到臨華殿門口,她不耐地推了推宋雪霏,“不是說想換種甜糕口味,自個兒去與你皇兄說。”
宋雪霏進去向小皇帝說明來意後,小皇帝回她,“皇妹來得真不湊巧,皇叔才讓人将廚娘送去了王府,皇妹讓太妃再去宮外尋名新廚娘便可,也不必求到朕這裏來。”
宋雪霏向江太妃說了後,江太妃臉色青一陣的白一陣,握在手裏的帕子都快攪碎。
“這該死的攝政王,衣裳緞子要搶,廚娘要搶,本宮看他就是和我過不去。”
宋雪霏也滿臉不開心,“母妃說多與皇兄親近對我們有好處,可我才不喜歡這樣,皇兄和九皇叔一樣冷漠無情。”
江太妃正在氣頭上,聽宋雪霏這樣說,她眉心直跳,耐着性子對宋雪霏道,“行了,可不能耍性子,你還是得多與你皇兄親近,還指望着他給你指門好親事,過幾日冬狩,可不能被其他人比下去,回去讓流煙給你做幾身好看的衣裳,在狩獵場上換着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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