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楓林晚

第五十章 楓林晚

荀卿染帶着桔梗在後園玩耍,或是停下來摘朵花,或是坐到湖邊涼亭裏,扔一把魚食到湖裏,看着錦鯉搖頭擺尾游過來搶食。

如此走走停停,便到了園子的西北角。

不遠處就能瞧見楓林晚院門的臺階,還能看見楓林晚內高大的楓樹樹冠。荀卿染就停下來,不再往前走,只坐在一邊的石凳上納涼,掏出帕子來和桔梗聊着針線。

也就不足半盞茶的時間,就聽咯吱一聲,楓林晚的院門被打開,薛嬷嬷朝外看了一眼,便從門裏走了出來,小心翼翼地下了臺階,奔荀卿染這邊來了。

“老奴給三姑娘見禮。”薛嬷嬷走過來,向荀卿染屈膝福了一福。

“薛嬷嬷免禮了,好些日子沒看見你們了,辛姨娘身體還好?”

“托姑娘的福,姨娘她還好。”

荀卿染看着薛嬷嬷懷裏抱着只花瓶,就問,“嬷嬷是要摘些花回去插瓶嗎?”

“回姑娘的話,是的。楓林晚種的多是楓樹,并沒有園子裏這麽些個花草……那一院子的楓樹,還有各處布置,好多地方還有題詩,姨娘愛的了不得,說是以前那院子裏住的必定是極風雅的人。老奴是不懂那些,只是覺得,若是到了秋天,那院子就不知

會漂亮成什麽樣了……姑娘最該去看看的。”

荀卿染低頭思忖了一下,笑了笑,并沒答言,又瞧見薛嬷嬷手裏的花瓶內本來插着幾只各色花朵,卻是早就枯萎了,便笑道,“這花都這樣了,嬷嬷早該換新鮮的來。”

“以前都是姨娘自己做這些事情,怕奴才們弄不好,糟蹋了這些話草。不過姨娘現在身子沉重,那院子又……沒有人去,姨娘也就不在意這些了。”

“哦?”荀卿染哦了一聲。

沒有人去?這個人當然不會是泛指。荀卿染也聽下面人背後議論過,都說辛姨娘失寵了,荀大老爺從未去看過辛姨娘。可是這一路從颍川過來,為了辛姨娘的身孕,荀大老爺特意放慢行程,并沒有一點厭煩或者不耐的情緒流露出來。怎麽一到了京城就變了樣。就算荀大老爺事情再多,也總能抽出時間去看一眼的。

這樣說來就不是人的問題,而是……。荀卿染又向楓林晚那邊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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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剛來京城,要應酬的人多,要辦的事情也多,一時不得閑,等閑了,自會去看望辛姨娘的。”

“借姑娘吉言。”薛嬷嬷笑得有些勉強。

“老爺如今連太太那裏都少去了,平時只在小書房內,有失也歇在那裏……小書房後面倒有三間抱廈,地方雖小了些,聽說收拾的卻十分齊整,很能住人,老爺有時候也歇在那裏。”

薛嬷嬷眼睛亮了一亮,低頭道:“多謝姑娘。”

荀卿染站起來,往回走了兩步,忍不住還是回頭望了望楓林晚的方向。楓林晚院門前十幾級的青石臺階,頗為陡峭,青石縫中已是雜草叢生。難道……,如果是這樣,那就幫忙幫到底吧。荀卿染停住腳,回頭看向薛嬷嬷。

“方才前院的管事來傳話,說是老爺請了幾位同年喝酒,午後要來這園子裏逛逛。讓我們都躲避着些,嬷嬷摘了花就快點回去吧……替我給姨娘問好吧。”

“老奴代我們姨娘多謝姑娘。”

這天吃過早飯不久,寶珠就從外面進來,跟荀卿染說,她看到了辛姨娘。

“辛姨娘肚子已經很大了,薛嬷嬷扶着她,後面還跟着好幾個人,說是從楓林晚挪出來了,要搬到老爺小書房後面的抱廈裏去住。”

荀卿染聽了,也就放下心來,不過還是問道,“太太那邊怎麽說?”

“是老爺的意思。而且太太一時只怕顧不到辛姨娘了。”

荀卿染就問是怎麽回事,寶珠答道,“是永昌伯家,大奶奶的爹和娘來了。”

寶珠說的不錯,此刻永昌伯正在前廳和大老爺喝茶說話,劉夫人也早到了梧桐院。不用說,為的當然是方氏和荀大奶奶婆媳鬧翻了的事。

那天婆媳兩人翻了臉,方氏實在氣不過,就找了荀大爺過去,先是訓斥了一番,最後方氏抱着兒子大哭。

“……我這都是為了你。你媳婦做圈套誣陷我的丫頭,又把人打個半死。這那裏是在打丫頭,這是打我的臉。

想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養大了你,這麽些年為你操碎了心,指望你們孝順我,沒想到我才來了幾天,就如此容不下我。我也不用你開口,我這就和老爺說,我們另外找地方搬出去……”

荀大爺哪受的了這個,跪在地上只是央告。方氏罵累了,荀大爺才垂頭喪氣回了梧桐院。結果一進院門,就被荀大奶奶一把拉住。

“……為你們一家老小做牛做馬,為了個丫頭就給我沒臉,以後這個家我還怎麽當。當初因為老爺,你差點被連累丢了官。是我厚着面皮回我娘家東求西告,好話說了一籮筐,這才保你沒事。如今你們又要得意了,就給我沒臉……”

“……若不是我去的快,只怕你早和那狐貍精湊做一堆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方才可是看了那狐貍精回來?”荀大奶奶把鼻子湊到荀大爺的身上,從上到下聞了一遍,哭的越發厲害了。“還說不是,你聞聞你這一身的藥味,不,是狐臊味……”

荀大奶奶一邊哭一邊推搡着荀大爺。

荀大爺卻被荀大奶奶最後一句話說的惱了,一把将荀大奶奶推的坐到地上,“你個潑婦,我剛從母親那回來,母親被你氣病了,正在喝藥。”

荀大爺受氣不過,索性搬到外書房去了,只是每天到方氏床前侍疾,不再回梧桐院。

方氏卻一直病着,請醫問藥,只是不好。荀大奶奶也病倒了,別的症狀沒有,只是那鼻子上長起一個小指甲大小的紅包,煞是顯眼。太醫來看了,就說是急火攻心,給荀大奶奶開了清心降火的藥。

這個時候,劉夫人已經從梧桐院裏拉了荀大奶奶出來,大姐兒二姐兒還有奶媽抱着三姐兒也跟在後面,一群人呼啦啦直接去了思安院。一進方氏的屋子,劉夫人就讓荀大奶奶跪在地上,她走到方氏床邊問長問短。

“親家太太,我這個女兒被我慣壞了,求親家太太看在她這些年跟着大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看着我和伯爺的面子上,原諒她這一回……這孩子再不好,也是親家太太當初相準了的,親家太太還不了解她的脾氣?是極孝順的,只是脾氣倔強,心腸直爽了些。她有錯,親家太太要打要罵,只管管教她,莫氣壞了自己的身子。他已經知道錯了,親家太太不看別人,就看你這幾個孫女吧。俗話說,胳膊折在袖子裏,家醜不可外揚,親家太太要怎樣罰她都行,只別讓外人知道了,于親家老爺和大爺都不好,請親家太太多擔待些吧。”

大姐已經有些明白事,這幾天家裏氣氛反常。她早吓着了,又有劉夫人方才背地裏的一番囑咐,她就哭了起來。二姐還懂,看姐姐哭了,跟着哭了起來。三姐兒被奶媽抱在懷裏,也不知是餓了,還是奶媽使了什麽小動作,也哇地哭了出來。

方氏這才從床上起來,抱了大姐兒和二姐兒在懷裏。其實她也并不想鬧的太大,只是荀大奶奶趁他不在家發落她的人,而且發落人的罪名又是偷竊,還帶着人到方氏的院子裏拿人。這實在是太讓方氏沒臉了。方氏怎麽會輕輕放過荀大奶奶,不過既然有伯爵府夫人親自登門道歉,荀大奶奶又跪在那一直沒起來,方氏算是要足了臉,也順坡下驢,病一下子好了大半,和劉夫人聊起了家常。

雖是消了氣,方氏還是要表白表白。

“親家太太你是明白人,你女兒進了我家,我當她親生女兒那般疼。她過門這麽多年,我可曾訓斥過她,可曾往她屋子裏塞過人?今年大爺都快而立之年,沒個兒子,官場上的朋友都要笑話他。我和媳婦說,她只支吾着,我因此只能自己留心。我看着紅绡那個孩子還本分體面,又是在我身邊長大,很知道尊卑,也沒有狐媚樣,是個省心的。我就想慢慢再查看,然後和媳婦商量了再定。可……實在讓人傷心。”

“親家太太為了大爺的子嗣着急,我是明白的。我這女孩是直腸子,只念着不能讓大爺沉迷女色,一時沒轉過這個彎來,其實已經把人給姑爺準備好了。”劉夫人說着,偷偷瞪了一眼要插話的荀大奶奶,“我方才勸了她,她已經明白過來了,就把彩鸾先收了房吧。那丫頭是個好的,等生了兒子,就擡她做姨娘。”

方氏還沒說話,金嬷嬷在旁已經聽的臉色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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