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有點想家了

蕭慎瞥見潘笒心不在焉、還時不時盯着別人看的樣子,恍然大悟:“累了?那我們歇一會兒。”他一個人排練慣了,總是不自覺按照自己的節奏來,卻忘記了女生不一定能受得了他的高強度練習,此時發現別的隊員都已經開始休息,才意識到可能是潘笒累了不好意思和他說。

潘笒聽到這兒,少女心又往下沉了沉:男神居然知道體貼女生了!天呀,這是要往貼心gay蜜發展的趨勢麽......

她幽幽地嘆口氣,點點頭,循着女生紮堆休息的地方走去。此時的蕭大爺對潘笒想法一無所知,他擰開一瓶水,邊喝水邊繼續揣摩動作,突然看到葉辰在教室門口沖他輕輕招了下手,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外面。

等蕭慎出來以後,葉辰直起身子,輕聲說:“轉轉?”一雙清亮的眼睛微微挑起,征求蕭慎的意見。

蕭慎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側,雙手插兜,閑散地沿着走廊往外走,遠遠望去,倆人仿佛一對關系熟稔的好兄弟——但是如果真算起來,他和葉辰卻是第一次這麽随意地并肩而行,倆人平日裏都早出晚歸,忙着排練,更不是喜歡找人閑聊的性格,某種程度上關系更像是作息合拍的好室友。

初冬的天氣涼意逼人,倆人身上俱是穿了件單薄的連帽衫,沒走幾步都不由打了個寒顫。好在男生也耐凍,拉上拉鏈戴上帽子,也能擋住不少寒氣,而葉辰在瞥見不遠處站在門口的張墨遙時,轉過身,稍稍加快了步伐。

“啧,纏人。”蕭慎微微眯起眼,呓語般地嘀咕一句,輕搖下頭,跟上了葉辰。

葉辰只是無奈地笑笑,沒多說什麽,繼續一語不發地往前走——他之所以喜歡和蕭慎打交道,除了這人演技出衆脾氣傲以外,更主要原因是蕭慎和他算同一類人,都極其讨厭別人玩一些自作聰明的小把戲。

倆人一句點到為止的話就明白了對方所想,倒在此刻才真正生起了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覺。待走到一處沒有攝像頭的地方時,一個懶洋洋地半倚着牆,一個一語不發地望着窗外,氣氛沉默,卻完全沒覺得尴尬。

許久,葉辰才沒頭沒腦地來了句:“有點想家了。”

蕭大爺淡淡“嗯”了聲——若說他想家,他還真沒什麽感覺,作為一個從小吃狗糧長大還被父母當成他們愛情路上絆腳石的意外結晶,他回國時父母高興得只差放鞭炮慶祝,還想他?能記得他這個兒子就不錯了。

只不過參加節目以來,蕭慎沒少見女生們私下哭訴說想家,猜測葉辰可能也是一時心情抑郁,于是安慰他道:“等能用手機時,可以先給家裏打個電話。”據說節目組也沒那麽不通情達理,以後會抽出固定時間允許他們玩下手機和家人聯系的。

葉辰垂下眼眸,靜靜地看着結滿一層淡淡白霧的窗戶,突然伸出手,極其緩慢地用手指在上面畫了一個圖案,然後擦掉,低語道:“沒有電話。”

他聲音極輕,蕭慎下意識地“啊?”了一聲,正準備再問他時,就看到葉辰回過頭,扯起嘴角苦笑了下。就在這一刻,蕭慎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也許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個撕下永遠彬彬有禮溫文爾雅面具的葉辰,會流露出悲傷情緒和無能為力表情的葉辰,才是真的他。

直到很久以後,蕭慎才知道葉辰那天為什麽會如此反常。落日的餘晖透過結滿白霧的窗戶映在他身上,白晝與黑夜交叉,日月與星光同現,他形單影只地站在那,望着遠處空曠幽深的夜幕,久久發呆——原來那天,才是葉輕的十八歲生日。

**

那天過後,蕭慎和葉辰的關系明顯親近了許多,偶爾也會約着一起去吃飯,更會在排練中直言不諱地表達自己對對方表演的一些看法。說起來,倆人雖然都有點恃才傲物,卻平日裏一個經常不搭理人,一個習慣面具掩飾自己,突然坦誠相交,倒碰撞出了不少表演上的火花。

與此同時,被兩個大神帶着飛的潘笒也進步奇快,起初她和蕭慎搭戲時總是會不自覺地被對方壓下去,饒是知道蕭慎已經收着演,她還是有些接不住蕭慎給到她的戲。直到有一次葉辰大概是實在是看不下去,直接上前對蕭慎說:“咱倆試試?”

潘笒在旁邊小雞啄米似的狂點頭,歡欣雀躍,天知道這兩個大神迄今為止都沒有同臺表演過,都說蕭慎演技秒殺衆人,而葉辰演技雖比之稍有遜色,卻形體出衆,擅用肢體語言,真就形表對抗來講,算是旗鼓相當。這場短短幾分鐘的表演,不出所料贏得選手們的滿堂喝彩,只是倆人雖然演得酣暢淋漓,終究是時間太短沒演過瘾,只好意猶未盡道:“有機會合作一把。”

潘笒經葉辰親身上陣指導過後,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感覺,接下來的排練時蕭慎也明顯輕松了許多。而潘笒雖然表演上受益匪淺,卻在一系列對這倆人關系的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過程中,少女心愈發稀碎:這是要蓋戳的節奏了嗎?同出同進同排練,感覺自己有點多餘了呀。

公演前一天,潘笒坐在蕭慎旁邊,看他似乎心情不錯,問道:“蕭慎,你和葉辰是不是關系特別好呀?”

蕭慎随口回道:“特別好談不上,還行吧。”

若這只是還行,那我和你豈不是只能算點頭之交了.....潘笒吐吐舌頭,又大着膽子說:“鄒源和歐鵬也說他們和你關系不錯,但我覺得沒有你和葉辰關系親近呀。”

蕭大爺聳聳肩:“是嗎?那可能是因為葉辰和我一個宿舍。”心裏卻在想:誰讓葉辰姓葉呢,姓葉的總歸是比別人要招人喜歡一點的嘛。

潘笒眨眨眼睛,仿佛更明白了什麽。

下午定妝時,負責蕭慎造型的化妝師對着他骨相皮相皆是上乘的好皮囊,開玩笑道:“你這次演道士啊?”說完後又半真半假地和他抱怨,“你可真喜歡給我出難題,每次都要往醜了扮。”

蕭慎挑眉一笑,糾正他:“這次不是醜,是老。”

化妝師佯裝無奈地點點頭,直把蕭慎化成一四十餘歲的滄桑中年道士後,拍拍他:“看看,滿意了吧,這次夠老。”

蕭慎對着鏡子裏的自己端詳少許,搖下頭:“太帥了。”

化妝師笑道:“你不用每次都強調你長得帥,我又不瞎。”

沒曾想蕭慎卻是摸了摸胡須,振振有詞:“我是說現在還是太帥了,差了點感覺。”他視線掠過桌子上的一堆瓶瓶罐罐,問道:“就沒有那種能把人變得普通一點的化妝品?最好是根本認不出來我的那種。”

化妝師白他一眼:“我的蕭哥哥哎,我這雙手是把你們捯饬帥的,你老想着扮醜,是來砸我招牌的嗎?行了行了快走吧,別的選手都還沒化妝呢。”

蕭慎輕晃着腦袋,站起身,一邊擔心自己畫成這樣葉輕會不會認不出他,一邊又隐隐有種莫名的興奮——如果他都化成這般又老又醜的模樣了,葉輕依然能認出他,那是不是說明他留在葉輕心裏的印象也極其深刻呢?

蕭慎這樣想着,就有點心不在焉地往外走,旁邊的潘笒看他許久沒說話,出聲問道:“蕭慎,你有心事啊?”

“啊,沒有。”蕭慎回過神,随即詫異反問,“你能認出我?”

“怎麽不能啊。”潘笒指指他身上貼着的姓名牌,笑道,“你是不是忘記這個啦?咱們上臺時也會貼這個的呀。”

蕭慎聞言,愣在了那,輕嘆口氣,暗道自己真是傻了——所以,哪怕他畫成這個樣子,葉輕還是能知道這個人就是他,那自己還糾結什麽呢?何苦現在就期待葉輕會如他一般,把對方看得如此重要呢?

蕭大爺沒來由地心情失落了。

**

當二百名觀衆依次進入錄影棚時,葉輕的出衆身形在一群人中格外醒目,不少女生都竊竊私語地星星眼望向他,有大膽一些的甚至還想上前搭讪,卻在被他冷冷掃了一眼後沒敢再動,只好乖乖地移開視線。

真吵。

葉輕冷漠地垂下眼眸,壓壓帽子,略顯不耐地摸出一個口罩戴上,随即避開嘈雜人群,稍稍站後。旁邊一個頭戴星星發箍的女生瞟他一眼,沒看清長相,卻覺得男生單露出的一雙眼睛異常好看,主動問他:“诶,小哥哥,你是誰的粉絲啊?”

葉輕沒說話。粉絲?呵,他不追星。

發箍女孩見葉輕沒理她,只好悻悻地閉上嘴,但剛剛沉默一會兒,就出于對帥哥的寬容心理,又忍不住繼續說道:“我特別喜歡蕭慎,我是他的資深粉絲呢。”邊說邊撸起袖子,給他看胳膊上貼的Q版的蕭慎貼紙。

葉輕微微側過頭,在五彩斑斓的燈光下看清女生胳膊上的貼紙時,不知怎的,隐在口罩下的嘴唇往上翹了翹:這自戀狂變成Q版以後,似乎連嚣張跋扈的模樣都軟萌了許多啊。

不過,你們這些號稱自己是資深粉絲的,确定這圓滾滾的形象會是你們喜歡的人願意看到的?

發箍女孩見葉輕視線明顯停了一瞬,得意笑道:“是不是超級可愛哇?不過我們蕭寶寶本人更可愛呢,我告訴你,他本人又高又帥演技又好,演什麽像什麽,就算他演一個老頭子,我都能一眼認出,厲害吧?我們元宵眼神就是這麽好。”

她喋喋不休地把蕭慎誇了個天上地下絕無僅有之後,才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所以就拜托你投票時多關注一下我家蕭寶寶呀,拜托拜托啦。”

葉輕沉默了:蕭,寶寶?呵呵,蕭大爺知道自己被粉絲們當成寶寶嗎?

一個小時後,發箍女孩望眼欲穿地盯着舞臺上選手們的出場方向,癟着嘴,抽噎道:“我男神呢?哪個是我男神?!”

與此同時,葉輕擡起頭,在對上剛出場的一個男生極其暗淡的扮相都下依然掩蓋不住的熟悉眼睛時,輕輕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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