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禍亂将至(一)
第72章 禍亂将至(一)
夜幕又降臨,雪色映照了黑夜,恍如白晝間。
飄零了一日的落雪終于有了停下來的趨勢。
鵝毛大雪化作綿綿小雪,越來越小。
禦書房內,瑜皇整整一日奏章批閱,此刻才歇。
年關将至政務繁多,今日琅京關于七皇子之傳言,雲總管未曾打擾瑜皇,直至此刻才告知。
得知雲穆靖那所做所為,瑜皇無力揉了眉心,一抹疲憊浮于面上。
“蘇二呢!有沒有傷着靖兒。”
“回皇上,蘇二公子只是将七皇子的那身衣裙破了,未曾傷着。”雲總管還是一臉心有餘悸,他剛聽得,吓得手中浮塵都差點掉落。
七皇子怎就不能讓皇上省心省心,怎就偏着要去招惹蘇二公子,這不是讓皇上為難嘛。
“這個靖兒,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他現在人在哪”
雲穆靖無事兒,瑜皇這才怒了,帝王怒火。
“回皇上…”
雲總管卻面露難色,七皇子從雲王府回來後便去了靜皇貴妃的陵寝,此刻還未曾出來。
提到靜皇貴妃,瑜皇周身滾滾怒火倏地消沒,那雙帝眸內竟浮現一抹滄桑,俊美溫逸的面龐上帶着歲月的痕跡,眼角的紋色也深邃了一分。
“罷了,終是朕有愧于瑤兒。”
一息嘆,瑜皇起身走去雲宸殿,筆直的身軀好似有些佝偻。
“兒大不由父,随他去吧!”
而此刻,丞相府側門外,一道身着黑衣鬥篷的神秘男子迎着這飄落越小的瑟瑟風雪下來馬車。
雪色投落的光亮映照出他的身影,消失在側門內。
書房之地,燃燃燭火通明,相府管家領着這人前來,伛偻卑躬,進入書房,取下鬥篷。
姚丞相立刻上前叩禮。
“老臣叩見太子殿下。”
“外公快快請起。”
雲穆睿大步上前扶住剛彎了膝蓋的姚丞相,并未讓他跪下去。
“殿下請坐。”
擡手作請。
雲穆睿扶着姚丞相坐下,親自動手給姚丞相斟茶。
“外公,孫兒如此晚前來叨擾外公,有事相商。”
姚丞相接過杯盞,示意太子也坐。
他已知太子前來所謂何事。
太子坐下一口抿茶,道:“外公,昨日蘇家女兒奉旨前去雲王府,今日琅京便傳出七皇弟不顧禮法肆意妄為之舉,此事外公如何看。”
姚丞相摸了一把斑白胡須,看了一眼太子。
蒼眸之內精明睿智,渾厚精矍。
“殿下如此之晚前來找老臣,想必殿下心中已有成算。”
太子眸中亦一抹睿智。
“外公,剛下面傳來消息,因這數日大雪,天谷關郡雪峰崩塌,天險谷道被堵,天谷關郡被困,雪災嚴重,不日急報便會送達朝廷。”
太子所言此事與昨日蘇嬈前往雲王府完全無關,與七皇子作為更全然無關。
姚丞相卻再次一捋胡須,明白太子話中暗意。
書房之內靜谧,須臾,才一聲肯定的疑問:
“殿下想好了。”
“外公,父皇已出手…”
雲穆靖沒有一絲猶豫的意思,眉宇之間那抹儲君威儀帶出一縷暗色,似黑雲壓城之感。
無論父皇是為七皇弟那般謀劃,還是想要将蘇家兵權收回,他都不能再繼續如此前坐等收漁利,否則一但蘇家兵權落到父皇手中…
倘若父皇有心讓七皇弟取代他…
“殿下有何想法”
姚丞相明白,并不打算去阻止太子的決定。
“外公。”手中杯盞一下淺緩轉動,太子滿目精睿,低沉了聲色:“将至年關,新歲之際卻發生如此天災,實為不吉,父皇必會派遣我們其中一位皇子前去赈災,以慰民心。
日前事,雲穆逸惹得父皇疑心,而今七皇弟又做出那等不顧皇子身份之事,不顧皇家體統臉面,此事父皇必定會派遣我或六弟前往。
恰好,那奁閣有一批年關貨物也被困在了天谷關郡,以蘇嬈對蕭公子之心,只要我們放出蕭公子人此刻就在天谷關郡,憑蘇嬈對蕭公子的那份執迷愛癡戀,她必定會偷偷前往。
而以雲穆逸為人,如此立功的好機會卻與他失之交臂,他定心有不甘有所作為,屆時我們可以…”
後面的話,放低了聲音。
“殿下計謀,一石二鳥。”姚丞相摸了把胡須,明睿颔首:“只是奁閣貨物被困之事卻不能由我們放出消息,蘇家那女兒現居雲王府內,霁月世子心思溟濛,這事還需旁人去告知,而且還要确保蕭公子此人必須在天谷關郡現身,如此,殿下這個計劃方能萬無一失。”
見姚丞相再次肯定他,太子眉宇間那抹儲君威儀深邃了一分,那種壓城之感漸漸消沒。
眸底睿智卓然。
此事他早已有合适人選。
至于蕭公子的出現…
……
整整一日一夜的落雪在翌日早間終才停落下來。
昨日鵝毛大雪成片成片灑落,今日天地完全一片蒼茫。
清風居內的厚厚積雪卻早已被打掃清理幹淨,院內白玉大理石被雪色澆洗的剔透光亮。
只那片繁茂的竹林還雪色渲染,未曾打掃清理。
早間,一如昨日,晨跑、讀書,昨日發生之事蘇嬈似已抛諸了腦後,一日早完全沉浸在書本的海洋內,她發現雲霁書房內多一半的書竟都是她兒時所讀,不只昨日那一格書架。
一個早間轉瞬過去,午後才初學琴棋書畫。
昨日因雲穆靖之事,午後蘇嬈未曾去找雲霁學習,雲霁也未曾讓雲風和雲淩前來喚她。
室內,豔紅爐火,驅散呼刮寒風,一方琴案,玉指撫與其間,婉轉而動,清透亮麗弦音,蕩起心房層層漣漪浮動,徐徐繞梁之感。
蘇嬈坐在一旁擱置的軟榻上,軟綿的貂毛被毯遮蓋半身,閉目聆聽,昨日一日下午幽邃的心如此突兀寧靜,一曲撫樂,清心明鏡。
一曲罷,蘇嬈心神還沉浸其中,直到淡淡一縷藥香侵襲鼻息間,沁入心脾,蘇嬈才睜眼,桃花明眸內一目贊賞,毫不吝啬的拍手鼓掌。
“雲霁,你當真是越來越讓我驚詫難以置信,今日我方才知何為仙樂之音,耳蝸生孕,當真不愧為雲琅蒼穹之光,萬千少女鐘情。”
鼓掌罷,更直接豎起大拇指。
雲霁坐至一旁,含笑,“蘇四公子琴樂造詣似也不低,你既得他教導一二,想來也該是能拿得出手的,你且來奏一曲,我來聽聽看。”
“好。”
蘇嬈也不扭捏謙虛,直接應聲,走去琴案。
雲霁的這把琴通體月白,琴弦亦是月白之色,觸之竟覺溫潤如玉,指尖暖滑更似碧玉之感。
只是如此一下觸摸,蘇嬈便知這把古琴千金亦難求,青蔥玉指摩挲過,迫不及待的指尖輕淺一挑月色琴弦,一聲铮響,清脆悅耳。
她所知琴樂,高山流水遇知音,十面埋伏血沙場。
想到‘十面埋伏’這曲樂,蘇嬈突兀轉眸望向窗棂外,竹間那蒼茫的雪色入眼,在她這雙桃花明眸內卻從來只留下那濃濃血色彌漫。
指尖驀動,悲鳴哀嚎之聲驟起,血染沙場,馬革裹屍,蘇嬈奏的是殺伐戰場,譜的卻是自己內心又現的煎熬,唯有用以琴音方能舒緩。
琴音從初始的戰起殺伐,至高.潮的殺戮血色,遍地屍骸,雲霁嘴角的溫潤笑意随之淡化,一直面朝着蘇嬈,那方月白蒙緞下的雙眼好似顫動了一下,只因眼上所蒙白緞輕微動了動。
只剎那。
“蘇嬈,可以了,停下來,這段琴譜太過于殺戮,并不适合你。”
清涼聲音似涓涓細流,拂過心房,潺潺了蘇嬈內心,卻未曾如同上次清明了她赤色的眸光。
琴音未停,反而愈發急促,冤魂環伺悲天。
突兀,又一聲铮響,琴弦被斷了,如此冰玉之弦竟是被那一滴自榻處而來的水滴震斷。
弦被斷,琴音自然也被迫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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