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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獨自面對商钺的母親,其實拾星還是有些忐忑的。

可黎盈釋放出來的善意實在是太過明顯，仿佛比起拾星這個初次見公婆的“醜媳婦”還要緊張。

善意的微笑是拉近陌生距離最好的傳導方式。

拾星自然在這樣的氛圍中放松下來，努力把黎盈當成一個尋常的長輩,而不是合法伴侶的母親。

“不要怕,我不會像狗血電視劇裏的母親一樣讓你拿錢走人的。”看出了拾星的緊張,黎盈開起了玩笑,“如果可以,我甚至想給你一筆巨款,請你無論如何都不要離開我兒子。”

拾星被逗樂了,沒想到商钺的媽媽這麽有意思。

可黎盈顯然并不是真的在開玩笑，她收起了笑容深吸了一口氣：“星星你願不願意聽我講個故事？”

拾星心裏咯噔一下,直覺告訴他,這個故事肯定是跟商钺有關。

“跟钺钺的父親低調完婚後,我并沒有立刻停止工作,在猶豫事業家庭該不該二選一的時候,澤林他非常支持我繼續唱歌，那時候信息不像現在這麽發達，并沒有多少人知道我已經結婚了。在生下钺钺後,我陸續開了幾十場全國巡回演唱會,人氣反而比婚前還高。”黎盈說到這裏就哽咽了,“後來我無數次回想,如果我在婚後直接選擇徹底隐退，可能一切都不一樣了。”

拾星心急如焚,卻不忍心催促，因為他知道這對自己來說可能只是一個故事,但對黎盈來說卻是一個事故，痛徹心扉歷久彌新的夢魇。

又怎麽可以對此表現得迫不及待呢？

“钺钺從小就是非常有主見的孩子,不會用哭鬧要挾父母，甚至因為過于懂事，在我頻頻離開家演出的時候，也不會生我的氣。”提起兒子，黎盈就像萬千母親一樣，總是想用最好的詞來誇贊，尤其是在未來兒媳面前，誇再多都不夠，“有恩愛的丈夫，也有乖巧的孩子，那是用全世界來換都不給的人生。”

拾星感同身受，因為他媽媽也常常有類似的感嘆。

“但有人卻見不得我這麽幸福。”黎盈咬緊了牙關，顯然是恨極了，“那人買通了我家的司機，半路綁走了钺钺。”

拾星一口氣差點沒提起來，冷汗一瞬間從背脊直竄上天靈蓋。

“什麽？”拾星聽見自己的心在狂跳，即便現在商钺好好地就在目之所及的地方坐着，但那一瞬間的恐懼和後怕還是讓他無法冷靜。

“司機繞遠路的時候钺钺就發現了不對勁，所以當歹人突然從前面撞車的時候，钺钺立刻就撥打了他爸爸的電話然後打開車門跑了，可他那時候實在是太小了，雖然已經拼命逃跑，還是被歹人給抓走了。”

顯然這件事帶給黎盈的陰影是非常大的，以至于過了這麽久，她還是沒辦法冷靜地說完整個故事，淚水已經打濕了一張紙巾。

“那時候他多大？”

“五歲半。”黎盈比劃了一下，“只有這麽高。”

拾星順着她的手看過去，仿佛真的可以看見當年那個小小的勇敢的身影。

“澤林接到钺钺的電話後立刻展開了營救，歹人說是我的真愛粉，無法接受我已經結婚生子的事實，所以他不想要錢，他只想要我死。”黎盈苦笑着說，“不瞞你說，如果當時不是澤林攔着我，可能現在也沒機會能跟你見面了。”

“幸好您沒有那麽做。”拾星正色道，“歹人不會因為您的犧牲而停手，他反而會因為目的達成而得意，同時人質也失去了利用價值，處境只會更危險。”

“澤林當時也是這麽說的，而我也聽了他的勸。”黎盈看着拾星，對這個漂亮的小朋友有了更深的認知，“真高興我們都還活着，商钺能遇見你是他的運氣。”

“那後來呢？”拾星安慰着黎盈，同時也安慰着自己，“商钺怎麽被救出來的呢？”

“當時不像現在，到處都有監控，想要找到綁匪的藏匿地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黎盈說，“幸好钺钺夠聰明，在歹人帶着他逃跑的時候，他悄悄把藏起來的手機偷偷扔了，我們靠着手機GPS縮小了範圍。”

“他受傷了嗎？”已經得知商钺成功獲救并長大成人，拾星更關心那個小小的商钺，“他……哭了嗎？”

“沒有哭。”黎盈搖頭，“我們花了很多時間才被歹人藏在下水道裏的钺钺，當時他已經失去了意識，惡劣的環境和歹人的恐吓對他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只差一點點我們就失去他。”

拾星紅了眼眶，只要一想到商钺被綁架的時候可能挨了打受了虐，他心裏就像壓着石頭一樣難受。

只差一點點，他就來不及長大也來不及跟他相遇了。

能在這個世界和你相遇，竟然是這樣的幸運。

商钺看着拾星雙眼通紅地回來，再看一眼他媽媽，就什麽都懂了。

跟爸媽告別之後，商钺牽着裝沒事人一樣的拾星上了車，卻讓司機留在了車外，拿出手絹替他擦掉了眼角的淚。

“星星，看着我。”商钺用手托着拾星的小臉，紅撲撲的樣子真惹人疼愛，另一只手牽引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我還活着，所以不要哭了。”

“道理我都懂，可就是……嗝，難過。”拾星一想到世上沒有這個他唯一付諸了愛戀的人，就難過得忘了呼吸，“你那時候該多害怕啊……”

只要一想到小小的商钺被關在暗無天日的下水道裏，肮髒的環境和窒息的臭氣，還有不知道什麽會降臨的死亡，這簡直是恐怖的N次疊加啊！

別說那會兒商钺才5歲半，就是換了現在22歲的他自己，也是會害怕到做噩夢的程度。

看着忽然就哭起來的拾星，商钺有生以來第一次懂了什麽是“手足無措”。

商钺是想要用這段不愉快的曾經博取拾星的同情和憐愛，卻一點也不想惹他哭。

世界上最行之有效的止哭方式是什麽？

親吻和擁抱。

輕柔的親吻落在額頭，就像是一片羽毛掠過心頭，酥酥癢癢又細膩柔軟。

拾星吓得瞬間忘了哭。

伸手摸着自己額頭，剛才好像是發生了什麽？

商钺親了我？

為什麽？

“冷靜下來了嗎？”

商钺極力克制着不去看拾星胭紅水潤的嘴唇，害怕自己一時失控，讓這個憐惜的親吻變了味道，借着替他擦眼淚的動作掩飾着自己的忐忑，他不害怕在拾星面前揭開傷口，卻害怕他知道自己懷揣着什麽樣不可告人的欲望。

“我告訴你一個連我爸媽都不知道的秘密吧。”

拾星的注意力瞬間被帶偏，忘了去追究額頭上那個親吻有什麽意義。

“什麽秘密？”

“我不是被綁匪關進下水道的，我是自己躲進去的。”

商钺看着拾星瞬間瞪大的眼睛忍不住笑了。

“我那時候太小了，當時綁匪的情緒非常不冷靜，他揚言要我媽媽拿命來換我，我不可能讓他得逞，卻也沒辦法在不激怒他的情況下全身而逃，所以只能找機會躲到他那肥碩體型進不去的下水道裏，只是躲得時間太長，沼氣中毒的我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等我恢複意識能說話的時候這案子已經塵埃落定，有吸|毒史的綁匪謀殺和綁架未成年兒童罪名成立，判了無期徒刑。”

“該！”拾星顧着生氣就把哭都忘了，“幸好你沒事。”說完伸手去摸商钺的肩膀，恨不能用眼神剝|光他的衣服，看看那個綁匪有沒有給他留下什麽不可磨滅的傷痕。

“我沒受什麽傷。”商钺拉住拾星的手，“就算有，也早已經好了。”

那就還是有受傷。

綁匪那麽喪心病狂，目的沒有達成之前，一定會傷害人質做發洩，商钺受的所有折磨都在他輕描淡寫的語氣裏一筆帶過了。

明知道商钺現在好得不能再好，可拾星還是很難過。

如果可以穿越時空，他好想抱抱那個才5歲半的商钺。

“想安慰我？”商钺看着拾星認真地點了點頭，“那就給我一個擁抱吧。”

商钺說的時候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卻沒料到話音剛落的下一秒，那個人就乖乖地撲進了懷裏。

像一只懵懂的小兔子，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善意，對危險的肉食動物沒一點防備。

溫暖、香甜。

就像是一束光，帶着偏愛只落在了他心上。

抱着這個人，就像抱住了全世界。

臉頰碰觸到溫軟的頭發，呼吸間全是他身上暖甜的香氣，商钺收緊了放在拾星腰間的手臂，舍不得放開。

如果曾經經歷的那些苦難是為了換取這一刻拾星的同情和憐愛，那商钺只會覺得可惜，要是能再多點可以賣慘的機會，他是不是就能從拾星這裏得到更多安慰。

他一直極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不敢太着急靠近，不止是擔心會把拾星吓跑，更怕自己會貪心到掠奪。

他想了太久，只一個擁抱怎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