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四葉草

第30章 030 四葉草

繼皇後來請袁春，這倒是袁春預料之中的事兒。

不過她沒想到的是，到了地方之後，居然連皇帝也在，這就有點兒不講武德了……

好在這位陛下并沒有問東問西，就只問了一句“覺得太子如何”——行吧，就您老這一個問題，就是最要命的問題，可以說是一個頂十個，的确很會抓重點。

繼皇後就坐在皇帝身邊兒，一臉慈祥，但一言不發。

這是什麽操作？

所以剛剛那個結盟的暗示，莫非只是自己的錯覺？

真要這樣，那也太坑了吧？

袁春略想了想，還是覺得繼皇後沒必要耍着她玩兒，再說就是真的耍她也沒事兒，好像她單靠着自己就闖不過這一關似的。

她很快就按照标準答案回答了：“太子殿下乃是陛下嫡子，龍章鳳姿，自是非同凡響。”

皇帝笑道：“既然這麽好，若是要你給他做良媛，你願不願意？”

這話一說，袁春就愣了。

對，這書中用的是古制，太子的妾，可不就是良媛嘛。

怎麽皇帝陛下說話這麽直截了當的嗎？直接就問出來了啊！

她原本還以為這事兒至少得等過了年，等她滿了十三歲的時候再說呢。

至少也得等年底他們南巡回京之後啊，怎麽就現在就提了呢。

這可真是太突然了。

袁春還有點兒沒反應過來，系統已經歡快地上線，自動開始播放“今天是個好日子”……可惜才播放了一句，就被袁春給掐了。

無視它不停地嘤嘤嘤哭訴問為什麽的常規操作，袁春冷冰冰地拒絕了連線——早說了不想走宮鬥線！不想走宮鬥線！白癡系統為什麽就總是不死心呢。

跟她一起做一條開心又有錢的鹹魚不好嗎？

伴君如伴虎，放着好好的榮國府大小姐不做，做什麽妃子。

不幹！堅決不幹！

袁春無比強勢地拒絕了系統的安利，擡頭看了一眼繼皇後，見她還是如之前一樣的那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心中倒是愈發有了底——沒有什麽表示，那就是讓她自由發揮的意思了呗。

反正這個事兒早晚得面對不是。

她稍微沉思了片刻，索性也開門見山，直接跪倒在地道：“多謝陛下擡愛，但臣女志不在此。”

她話音剛落，旁邊兒随侍的大太監餘福生就沖着她喝到：“大膽賈氏！居然敢對皇上如此說話，實在是大不敬，該當何罪！”

袁春嘆道：“就是因為對陛下忠心不二，臣女才會實話實話——陛下是一代明君聖主，難道不喜歡聽真話，反倒喜歡聽人說假話奉承不成。”

皇帝一聽，當即就來了興致，笑道：“看看，這小丫頭可真是厲害。餘福生你可趕緊地閉嘴吧，再說幾句可就是要害朕成為昏君了。”

那大太監餘福生連忙行禮謝罪，皇帝當然也不會真的跟他較真這個，只是揮了揮手讓他退下，然後轉頭對着袁春道：“那丫頭你仔細說說，怎麽個志不在此法？”

袁春深吸了一口氣，馬上發表了一番“女子獨立進步宣言”，表明了自己根本不想入宮為妃，甚至不想嫁給男人作為附庸管家生子，困在後院兒中度過一生的觀點，順便表達了自己想要将一身才學奉獻給女史事業的決心。

到底是現代芯子，搞這種即興演說，那也不是很難。而且保管十分“驚世駭俗”，振聾發聩。

果然，她這一番演講一發表，不只是皇帝，便就是連繼皇後都愣住了。

系統更是氣得直接自己掉線不想理她了，估計又在嘀咕說她不懂把握機會了。

大太監餘福生也忍不住又想發飙，但是他看了看皇帝的神情，又感覺這麽說不合适——既然能做皇帝的心腹大太監，那怎麽也得有點兒腦子，第一次原本就是幫皇帝唱黑臉，這也是他的慣例工作。

但是這第二次麽？

他就不怎麽敢亂開口了，要是萬一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于是整個宮室之中就忽然陷入了沉默，可以說是相當尴尬了。

這個瞬間袁春還忽然有點兒忐忑，畢竟這次她可真的是全靠自己，萬一賭錯了，那可就真的麻煩了。

好在這尴尬并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

皇帝沉默了片刻之後，忽然大笑道：“好！好！有志氣！不愧是榮國公之後。”

他複又問了袁春家中還有什麽人，知道她還有個嫡出兄長明年要以十四歲的稚齡參加童子試後，愈發龍心大悅，當場賞賜了兩套文房四寶給她和她兄長，就滿意離開了。

至于什麽要她給太子做妾的事兒，也就沒再提了。

袁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宮門之外，這才緩過一口氣兒來。到了這個時候，繼皇後也終于開口，笑着道：“本宮就知道元兒你一定能順利度過這一關的。”

見袁春一臉淡然甚至想要當場告退，繼皇後忙親自上前攙扶住了她：“元兒你可別怪我方才袖手旁觀，實在是陛下的主意，他想試試你……”

繼皇後一邊兒拉着袁春到她身邊兒坐下，一邊兒跟她細細說了一番之前的事情經過。

原來，之前的宮宴上，繼皇後開口阻止了太子當場求婚，直接讓皇帝不快了。

不過她很少做出這麽失禮的舉動，皇帝便也就給了她這個面子，直接跟着她回房詳談。

繼皇後也沒多說，直接就把袁春在宮宴上做的詩給皇帝看了。正所謂詩以詠志，袁春的詩跟她的人一樣，通透，靈秀，但是與世無争。

這樣的人，絕對不适合為太子妃嫔。若是指給個閑散王爺也就罷了，但是其中的孤高、出塵，說實話，恐怕連普通婚嫁都有些勉強——這樣的女子，如普通人一樣嫁人生子實在是太可惜了。

皇帝自幼接受的也是正統的帝王教育，文學素養也很高，繼皇後能看出來的，他當然也能看出來。

不過光看詩詞也不能窺見全貌，這才讓繼皇後把袁春叫過來當場考校。結果自然就是跟預料中的一樣，甚至還更徹底——不是說看不上太子，是一個男人都看不上。

好嘛，那也就真的只能是先進宮做個女史了。不然這種命格、才貌、身世的女子，放在宮外也始終是個禍害。

聽說這丫頭家裏頭還有個極會讀書的嫡兄，那就更好了，且再看看是不是個好的吧。

皇帝在一瞬間就決定好了袁春甚至是賈珠的命運，然後就開開心心走了。

留下繼皇後替他善後，反正這活兒，她擅長。

而繼皇後果然也沒有辜負皇帝的期望，很快就把袁春安撫住了——或者是，袁春讓她以為她把袁春給安撫住了。

反正這事兒，她沒吃虧，他們怎麽想，不重要。

繼皇後是人精一樣的人，哪裏還看不出袁春的心思。不過她也不着惱，反倒因此更加欣賞起袁春來。身為皇後，她外表再是賢良淑德，終究還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何況，她還有個親生女兒五公主。

想到五公主那個性子，繼皇後就不由得有點兒頭痛。總得要想個法子好好給她鋪好路才行。

繼皇後和袁春，各懷心思，但也并不影響她們的結盟——或者說正是因為如此，她們的結盟才更加穩固。

大家都是聰明人，也都懂得各取所需，這就是最好的合作基礎。實話說，今天晚上在宮宴上，若不是繼皇後踩準時機阻止了太子，那袁春還可能真的有點兒被動挨打了。

誰也不知道那個憨憨居然會那麽直截了當，簡直吓人……

好在，這事兒也算是有驚無險，順利度過了。

袁春辭別了繼皇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梳洗之後就陷入了夢鄉。

第二天天一亮，她就随着南巡的隊伍重新登上了龍舟，朝着姑蘇城進發。

姑蘇是林如海的老家，林家在那裏也是有老宅的。不過皇帝在姑蘇留的時間不多，賈敏和林如海自然也不好回去逗留，只伴駕游覽了一番寒山寺、玄墓山、天壽聖恩寺之類的景區就完事兒，倒是弄成了一個“過家門而不入”的意思了。

不過付出總有回報，林如海兩口子的殷勤侍奉，讓皇帝、繼皇後、甄太妃都十分滿意，五公主她們也玩兒得很盡興，至于皇子們，只要皇帝開心了他們就開心，那自然是不用過多考慮了。

陪同旅游其實也是個挺累人的活兒，其他景點倒還沒有什麽特別，只那聖恩寺內有個帶發修行約莫五六歲年紀的小居士讓人在意。雖然不過只是匆匆一瞥，但看她年紀樣貌，居然像是妙玉的模樣。

賈敏一看就很喜歡，奈何人家十分清淨出塵，婉拒了跟賈敏她們這些權貴會面的請求，自去了。

嫁給太子為妾的危機暫且解除，袁春也玩兒得很放松，跟賈敏的關系也愈發親近。賈敏甚至說以後有機會定要請袁春來姑蘇的林府老宅玩兒，袁春也旁敲側擊地緩解了不少這位姑母的焦慮，可以說是相當愉快。

在姑蘇停留了數日後，他們一行又登上龍舟，啓程往金陵去。

金陵是賈家、甄家、王家、史家、薛家的老家，可以說是衆星雲集，也是非常重要的經濟文化中心，是皇帝此番南巡的重點城市，也是預備停留最長的城市。

從姑蘇行水路過去，不過一日，很快就看到了金陵城的碼頭。

行船途中無聊之極，衆人或擠在船頭看着沿岸風景，或躲在艙中小憩休息。唯有袁春陪着賈敏在林府官船船尾無人安靜地方吹風，閑聊。

賈敏雖然久居江南，但是還是不太能适應行船，須得吹風緩解暈船症狀。

好在有繼皇後賞賜的靈藥，又有袁春偶爾無事到她的船上陪着她，倒也不算太難熬。

正當姑侄倆說說笑笑之際，忽然見到後邊兒來了一只小船。

那小船雖然不大，但是速度極快，似乎是有什麽急事。不過快要靠近她們這艘船的時候，又忽然像是被驚動了一般拼命遠離開來，像是在害怕什麽一樣。

袁春覺得有點兒奇怪，不由得就多看了那船一眼。沒想到恰好就看到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孩兒掙紮着從那船艙裏探出頭來，哭得淚人似得，卻還是模糊不清地用姑蘇方言喊道：“爹！娘！救我！”

作者有話要說：

稍微補了幾句關于妙玉的，不影響劇情，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