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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提出分手的瞬間,顧霖就不想再看到嚴不忌了。
他直接挂斷了視頻電話,走到房間的窗邊,打開窗戶,想要吹吹夜風冷靜一下。
但當他打開窗戶的時候,飄進來的卻是一片熱乎乎的煮了好幾鍋餃子的熱氣。
顧霖猶豫了僅僅一秒,就關好窗戶,披上了外套,出門随便找個天臺的角落吹風。
出門前,他還從錢多多的玩偶肚子裏專門掏出了他藏的雪茄。
随便什麽吧,他需要抽點東西讓自己恢複冷靜。
此時此刻,距離顧霖一點煙都不碰,距離他跟嚴不忌在一起,已經過去了快三年了。
居住區小樓的樓頂是鎖的。
半夜三更的,顧霖也不好去找人開門,所以他繞了段路,最終還是跑到了迎接他們的那間大廳的樓頂。
這幢樓也是營地裏最高的幾棟樓之一,下面的幾層房間都燈火通明的。
顧霖不知道這邊到底在做些什麽,不過隔着偶爾沒關緊的門縫,他能看見裏面是西裝革履的一些年輕人在對着各種文件,時不時地撥打一些衛星電話。
這種風格,加上工作量的水平,立刻就讓顧霖有了一些猜測。
再加上在最後一層,他剛好碰見了錢多多的管家從洗手間出來,這些人和這裏暫時被使用的情況都很清晰了。
顧霖并沒有多問。
雙方只是很禮貌地互相點了點頭,管家很快就進入了走廊最深處的那間辦公室。
推開天臺的門,走上天臺,樓頂上正有一個年輕人在執勤。
對方看起來已經有些困頓了,不過在注意到顧霖這個陌生面孔上樓的時候,他還是立刻就睜大了眼睛,主動上前詢問。
“您好,有什麽事嗎?”
顧霖二話沒說,就從錢多多花裏胡哨的雪茄盒子裏抽出了一支,遞給對方。
“卧槽?!”
接過雪茄,那小夥子立刻就整個人蹿到了營地廣場照明燈的位置,把那根雪茄好好照了個明白。
“女王陛下?”
顧霖微微挑眉。
他并不知道這種雪茄的名稱,更不知道這玩意的價格。
但是無所謂了,在跟嚴不忌提出分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經不是原本的顧霖了。
錢多多想要從他這裏獲取的東西,他能夠直接以集團未來繼承人的身份做主達成交易。
人生的際遇真是難以預料。
他明明在出國之前,想的還是趕緊把房貸還完了,回去跟嚴不忌團聚,別碰集團的這堆事兒,過上平凡但幸福的日子的。
等那個值班的小夥子在擡頭的時候,顧霖明顯地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出了一絲“媽的,腐敗權貴啊”的微妙情緒。
只不過搶在對方開口或克制或外露地調侃自己之前,顧霖直接亂七八糟地回想着錢多多的操作,咬了一口拆開包裝的雪茄尾巴,忍不住皺眉連呸了好幾聲,在緩過雪茄令人沉默的沖勁後,他才對這個小夥子說:“你別多想,我跟樓下那幫穿制服的不是一回事,我只是個商人。”
小夥子這時也回過神來了。
他終于注意到,顧霖确實連西裝都沒穿,一身的短袖褲衩,就連披在肩膀上的外套都只是黑色的運動外套。
而且以他的眼力,這人全身上下都沒有半個稱得上昂貴的名牌貨。
于是,眼神裏微妙的那一絲情緒,就變成了“可惡,萬惡的資本家”。
顧霖:“……”
他的心情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好了點兒了。
都有點想笑了。
但這小夥子能被派到樓頂值班,說明是深得領導器重,至少也不會是什麽頂不靠譜的角色。
他眼神微妙歸微妙,實際上的表現卻依然正常。
“是顧經理嗎?我叫孫正,剛本科三加一畢業兩年。”
孫正抱着懷裏沒有打開的超亮狼眼手電和雪茄,主動跟顧霖握了握手。
顧霖跟他握完手之後,就開口道:“你好,很高興認識你,能借個火嗎?”
工科能出國來幹工程的,十個男生有七個身上都會随時帶着打火機,老領導越器重越帶。
孫正習慣性地就掏了火。
只是當他掏出随身攜帶的塑料火機之後,他的動作突然停滞了一下,擡頭看向顧霖:“你不會要用這個點女王陛下吧?”
顧霖:“不行嗎?”
孫正:“……”
他的眼神已經從“可惡,萬惡的資本家”完全轉變成了“這哪兒來的憨憨二世祖啊?”。
大約是顧霖的衣着表現都讓孫正感覺放松,所以他并沒有直接阻止顧霖,只是默默地将自己手裏的打火機遞了過去。
“女王陛下很貴的……”
幽幽的聲音傳入了顧霖的耳中,他這回是真的笑了起來。
“我還以為你要跟我說用這個點不着。”
孫正也有點無語凝噎:“我家兄妹八個,我上大學還是靠的助學貸款跟勤工儉學,我哪兒知道這玩意點不點得着啊!”
顧霖一邊很努力地依靠塑料火機的小火苗試圖點着手裏的雪茄,一邊跟孫正閑聊:“其實我上大學那會兒也勤工儉學。”
孫正遲疑兩秒:“你雪茄哪來的?”
顧霖:“從朋友晚上睡覺要抱的毛絨玩偶裏搶的。”
孫正:“你……”
顧霖:“等回國後,我會邀請全美小姐陪他開他最喜歡的泳池派對。”
孫正:“……”
萬惡的資本家!
他為自己剛剛對顧霖的那一抹奇怪的同情默哀。
但顧霖并沒有就因此放過孫正,他在好不容易火機都快打得燙化了之前,總算是将手裏的破雪茄完全點燃了。
他把熱得燙手的打火機還給對方,并且繼續道:“就是我的這個朋友,大夏天的把窗戶開到最大,冷氣都跑光了,嘴裏還說着什麽失戀跟雪茄更配,然後就當着我們這些交流生的面用公寓廚房的燃氣竈點了根雪茄,深吸一口,吐出煙圈,結果就被煙霧警報器淋了滿頭,害得我們整個宿舍都被淹了。”
孫正:“他賠錢了嗎?”
顧霖:“他沒賠錢,他直接讓我們搬到了他的別墅宿舍去住。”
孫正:“……你說的這個朋友——”
顧霖:“如果剛剛在上面值班的也是你,你應該看見他了,就我邊上那個看起來像賣羊肉串的,就是他。”
孫正:“……”
他剛剛确實看見人了。
嗯……雖然以貌取人不對,但那家夥确實挺有賣羊肉串的風味的。
“吱呀——”
天臺的門再次開啓。
這回走出來的倒是個西裝革履的家夥了。
顧霖也終于吸了一口雪茄。
味道沖得他想哭。
他也難得認同了錢多多的說法,別的雪茄不知道什麽樣,但這個雪茄是真的跟失戀更配。
畢竟,別人要是問你為什麽哭了,你可以說這雪茄太沖,被熏哭的。
上來的家夥立刻就發現了顧霖兩人,以及顧霖手裏的雪茄。
“兄弟……”
顧霖二話不說,直接就給對方也遞了一根。
他猜這個人是使館的人。
接過雪茄的年輕人只是看了一眼,就随便地咬掉了尾巴,然後從自己兜裏摸出一個金屬火機,也打了好一會兒。
“唉……”
孫正:“……”
看出來了,合着這裏就我家庭條件最差。
顧霖打量了上來的這個年輕人一眼,主動挑起了話題:“兄弟貴姓?”
“我姓周。”
“江南大姓啊。”
對方頓時就樂了。
“我七舅表叔公寫了兩棵棗樹。”
話音未落,這位周先生就了然地拍了拍顧霖的肩膀,繼續道:“是顧經理吧?”
顧霖點了點頭。
顯然對方對他的身份有所了解,倒也省了他多費口舌自我介紹。
“今天大概會是最後一夜的平靜了。”
說着,對方指了指山的那邊因為電力設施損毀而陷入黑暗的沙海首都。
“我還是第一次面對這麽複雜的情況,”周先生深吸了一口雪茄,眼底全是紅血絲,“你們要是能走的話,還是趕緊走吧,命比錢要緊。”
孫正忍不住反問到:“真沒有回轉的餘地了嗎?之前不是也天天鬧來鬧去的,我們的工程不還是照樣該幹就幹,工程款也基本上都收回來了嗎?”
周先生一時半會兒叼着煙也說不出話來,但顧霖直接接過了話頭:“有些話他們不能說,我能說。我從那邊翻山過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他們炸的那幾個點,從地圖上完全沒有邏輯可循。”
頓了頓:“是炸,不是小打小鬧。他們連貧民窟的居住區都炸了,而且明顯不是誤炸,在半天的時間裏,他們至少炸了三遍。”
孫正的臉色頓時白得厲害。
“工程款……”
顧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先保住命吧。”
更多的話,他也勸不出來了。
頭頂的夜空星河璀璨,忽然間就讓顧霖想起了家鄉。
這個世界上還有那麽多的人在掙紮着活着,他只是失個戀,看錯了人而已,連財産損失都沒有多少,更沒有被家暴到生活不能自理,他沒有理由不收拾好心情,繼續向前過自己的日子。
而且,嚴不忌也未必是真的背叛了他。
顧霖并沒有注意到,旁邊抽着雪茄的周先生,他的目光時不時地落在他的身上,一副見了鬼的小表情。
周先生不久之前,才勉強勸住那位被臨時派過來的新中間人,不要沖動行事。
本來那個他發小的發小的家夥在上了趟天臺去洗了個澡以後,就徹底平靜下來了,甚至還給他認識的那些好勇鬥狠的國際友人打了衛星電話,跟他們取消了召集訂單,并且還一臉良民地向他詢問接下來有沒有什麽安排。
如果沒有別的安排的話,他就直接回國了。
他要在男朋友回家之前,趕回去做飯。
周先生:“……”
他其實也聽過這位發小的發小風評很差的事。
曾經他在聽別人說這個家夥是神經病的時候,周先生還以為是誇張罵人的話,現在他才知道,那應該是寫實的描述。
這個人的能力确實很強,但也同樣地不可控。
當然,這個人的不可控實際上也是可控的,只要不提起他爹,那他就基本上是個能夠正常交流溝通,甚至還很聰明厲害的人。
聽說,陪這個人一塊罵他爹,就能夠獲得這個人的友誼。
但周先生不敢試,主要是沒必要,不是不敢。
話說回來,他剛剛在樓下喊了那個人一嘴,喊人來吃夜宵餃子,也不知道到底哪裏做錯了得罪了對方,就被人給莫名其妙瞪了一眼,然後就眼睜睜地看着那人直接從二樓翻窗走了。
一看就是精神病又犯了吧,應該吧?
畢竟,大家都說他有精神病來着的。
顧霖壓根就不知道這位周先生在想點什麽。
他在緩過那口突然失戀的郁氣之後,就主動跟對方道了別。
只是在道別之前,他把盒子裏僅剩的幾根雪茄都掏了出來,塞到了周先生的口袋裏。
“送你了,我其實已經戒煙了,熬夜辛苦你們了。”
周先生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習慣性地說到:“不辛苦不辛苦……”
就幾根雪茄而已,國內沒抽那種變态貴雪茄的習慣,應該沒問題吧?
只有孫正還在糾結這雪茄是錢多多的事兒。
“這不是你朋友的雪茄嗎?”
顧霖背着身沒回頭,但還是笑了一下,趕緊加快腳步走了。
如果讓人現在就知道這雪茄是錢多多的,這個人肯定是不會收的,但等會由孫正說出來就不一樣了。
不管怎麽說,在營地裏,他現在能幫錢多多的也就是這麽一點點小忙了。
錢多多能茍得久一點,無論是對于他還是他們來說,都有好處。
這麽想着,顧霖就回了自己休息的房間。
他還是要好好休息,養精蓄銳,接下來的麻煩肯定會一直持續到他回國落地,他必須有精力面對這些才行。
只是,顧霖趟在陌生的床鋪上,漸漸沉入睡眠,雙人宿舍的門也被悄無聲息地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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