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

第 8 章

有了上次的經歷，彭嬸終于折服于燕瀾的手藝下，于是在接下來的幾日不許好奇的大寶二寶去打擾她，給她一個清淨的環境。

那次去給燕瀾送飯時見她正專注入神，面前的桌上鋪滿了各種顏色的線，于是彭嬸在一旁看了會兒覺着燕瀾應當是有些忙不疊了，猶豫開口問有沒有什麽忙是自己能幫得上的。

燕瀾知曉彭嬸是村裏一把好手，雖然現在不會那些她需要的繡品款式，但因有着過硬的技術，相信學會這些應該不是問題，再者現在只是縫紉手帕，她一個人還能應付過來，以後若是更麻煩的東西，僅她一人确實是太浪費時間了，若是有個人搭把手那會輕松許多。

于是她稍加思索便從桌上挑了幾根線遞給彭嬸，同彭嬸描述了該如何下針，然後示範給彭嬸看，彭嬸領悟的很快，只需一遍便了然，縫出來的東西一次便對，只是因為不熟練所以磕磕絆絆的。

燕瀾知曉自己是找對人了，轉身拿了張紙将一個複雜繁瑣的款式畫了出來，又用筆将那些細節圈出來遞給彭嬸。

彭嬸樂得做女紅，甚至因為能接觸到這些新鮮的針法款式而感到興奮，一邊縫一邊啧啧驚嘆。

整個屋子安靜下來，只有兩人穿針聲和彭嬸偶爾遇到的不确定的地方仔細問燕瀾的聲音。

最後，彭嬸将那塊完成的手帕舉起來，确認自己沒出錯才拿給燕瀾看，得到燕瀾的肯定後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看着那四四方方小小的東西心裏有些奇怪的感覺。

她之前看見燕瀾縫出來的那些東西漂亮又精致，說不羨慕是假的，可那是燕瀾傍身的東西，她知曉自己不好開口問，于是這次只是看見燕瀾實在是有些忙不過來于是象征性的問她，沒想到燕瀾沒什麽猶豫的便将這些告訴她。

“彭嬸，你瞧這幾個款式，每個款式用的針法都不一樣，你想先學哪種？”

彭嬸低頭看見燕瀾不知何時畫出來的款式圖譜，聲音不禁提高驚道：“都不一樣？”

“對，這種是補花繡，用其他布料貼繡縫在繡面上，若是正經做還需要在裏頭塞點棉花顯得圓潤，但咱們就不塞了。”她一邊說一邊飛快地将款式畫出來，因着心裏頭對這些熟的不能再熟了，下筆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看的彭嬸一愣一愣的。

彭嬸怕自己貪多嚼不爛，挑了個比較簡單的款式學，兩人就這麽直幹到天黑時大寶跑來叫媽媽回家做飯。她這才想起來到飯點了，急急忙忙回去做好飯又端着飯跑來，自己則是草草吃了幾口便來繼續手裏的活，燕瀾讓她休息一下她拍拍胸脯說道：“我不累！”

她現在正興奮着呢！實在是太奇妙了，原來簡單的針與線配合上複雜的針法居然可以縫出這麽精美的東西。

彭嬸起初因為剛接觸而不敢下針，然後逐漸得心應手，到深夜時分已然可以縫出第二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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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沒想到居然有一天自個能做出這麽漂亮的東西。”彭嬸左看看右看看滿意的不得了，又瞥了眼燕瀾的，再看自己的，這麽一比自己的還是粗糙很多，可即便如此也比她之前見過的那些個帕子都漂亮的多，所以她非常滿意！

燕瀾笑眯眯地說，“嬸子，今天多虧有你幫忙，不然這些東西我一個人可做不出來，你若是覺着這活你喜歡幹，那往後我們一起做可好？”

她沒等彭嬸開口便繼續說：“我提供圖譜樣式，你負責縫，東西我們四六分，你拿大頭，這種雙面料子我一般定價五文，複雜款式十文錢。”

彭嬸腦袋一轉，一塊帕子五文錢，她今日縫的兩塊那便是六文錢，若是縫十塊那可就是六十文了！她動動手便能賺買上許多筐雞蛋了，這以前想都不敢想。

彭嬸幹吞吞嗓子，手裏輕飄飄的手帕好似突然有了重量，“那個，小燕啊，你這給的也太多了，我怎麽能拿這麽多呢，你瞧，圖紙是你的，針法也是你教我的，我只是幫忙打個下手啊。”

燕瀾早就預料到她這種反應，“我自己是絕對縫不出來的，就算會，這體力也跟不上，而且這只是些比較簡單的款式，日後要做的比這些複雜麻煩數倍，到時候我還怕嬸子覺得虧呢。”

彭嬸眼都瞪大了，這些都還是簡單？

轉念想到，明年大寶就要去書肆念書了，這也是一筆花銷，光是憑借家裏頭那些雞蛋肯定是不夠的，她也想做個什麽活計補貼家用，燕瀾送上來的活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既然燕瀾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她也是個爽利人，爽快地答應，“好！小燕你放心，嬸子別的不敢打包票，可論女紅這方面可是沒話說的。”

燕瀾笑眯眯地點頭，等彭嬸回家後将東西收拾好，躺在床上想，她有意想要将這些複雜的款式教給彭嬸，是為着以後開服飾店的事。

首先要招女工培養，她自己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不能時刻盯着那些人，因此要挑出一個她信得過的人，讓此人代替自己去教習與管理，彭嬸善良又守序，做事麻利學的又快，是最好的人選。

想到這裏，燕瀾的意識已經逐漸模糊了，沒想到從頭開始要這麽累，她翻了個身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手搭在一旁，碰到的是空蕩蕩且冰涼的床褥。

她突然意識到程行雲已經離家許久了，身邊少了個安心的熱源，她還有些不習慣。也不知他何時才能回來，燕瀾略蜷起身子，在心裏偷偷想着希望身旁的人早日歸來。

也許是夫妻間心有靈犀，程行雲此時同樣躺在榻上盯着頭頂沒睡覺，想着遠方的小家和家中惦念的人。旁邊一起出來打工的人睡不着時都在想家，瞧見程行雲也是如此，不由得開口：“你也在想家裏頭哦？”

程行雲沒吭聲，他依然繼續自言自語，“哎，我也想我兒子和我婆娘，天氣又熱起來了咯，過幾天晚上就開始難熬咯，這次回去得讓我婆娘給我買件夏衫帶着。”

說到這裏他想起什麽，問程行雲：“哎，兄弟，我瞧你這衣裳就涼快，還好看，你這是從哪弄來的，你婆娘給你去集市買的咯？”

一直沉默的程行雲終于吭聲了，“不，這是她給我做的。”

那人驚訝道：“哦喲！你婆娘自個做的噻，厲害呢，那你婆娘是繡娘吧，那俺婆娘買不到咯，還是讓她買點普通的夏衫算了。”說完便又重新躺了回去，沒一會兒就傳來了震天的呼嚕聲。

程行雲摩挲着衣領，卻越發睡不着了，腦袋裏都是他靠在屋外看着她在認真做事的模樣，最後略一算日子想着提前回去。

有了彭嬸的幫忙，在下一個集市前，兩人趕着做出來了十塊手帕，其中有一半是彭嬸做的。再加上上次的試水，這次她剛把東西擺上就湧上來一堆人買了個幹淨。

其中一個人她印象很深，是上次把雕繡買走的人，她回去後逢人就給看那塊雕繡手帕，收獲滿滿誇贊後的她決定這次開集要再去買一塊。

“這每一塊帕子都不一樣嘞！”她驚嘆道，旁的人聽到以後急忙紮進人堆裏挑，不一會兒燕瀾的攤就空了。

連着旁邊的彭叔的攤子都沾了光，不少人買到手帕後正高興，看到旁邊的雞蛋圓潤大個價格又便宜，順便也買幾個回家去。

彭叔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這麽火熱的陣仗，一群人一窩蜂湧過來又散去，一眨眼自己的雞蛋便賣完了。

燕瀾收好錢，想着下次便不需要做這麽多手帕了，因為手帕不是易消耗品，想買的人早就聽到風聲來買了，不想買的人也不會花這個錢。

就在她收拾東西時，餘光見到有人正盯着自己往這邊走，她對來人說：“不好意思，手帕已經賣完了。”

那人瞧着她，非但沒有漏出遺憾的表情，反而瞧着開心許多，“我不來買東西。”

不來買東西？

燕瀾沒說話，看着她蹲在自己攤前，從兜裏摸出來一塊手帕，“這個是你自己做的吧？”

燕瀾認出來那的确是自己做的，是上次彭叔說的那塊她不在時賣出去的手帕，于是點頭。

一旁收拾東西的彭叔眯眯着眼，感覺此人非常眼熟，但又一時認不出來是誰。

“你往後是想做這個生意吧，既然如此，那我們不妨做個交易？”

燕瀾見時間還早，索性看她想說什麽，“怎麽？”

彭叔終于認出來她是誰，“你是東頭那個賣布料子的老板？”

她沖着彭叔漏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爽朗地笑出聲，“對是我，阿叔記性不錯啊。”

說罷轉頭對燕瀾比出三根手指，“我叫吳問雁，往後我給你供布料，只比底價多這個數，市場上你絕對買不到這個價格，如何？”

她正愁布料沒處買，若是以後穩定做活肯定是要找供貨渠道的。

“你賣布應該不是為了賺我這點錢吧。”燕瀾同樣笑眯眯的。

吳問雁也不打彎彎繞繞，直截了當的說：“是，我要你以後只能在我這裏買布料。”

好大的胃口。

“吳老板高看我了，我就是一個普通的繡娘，我吃不下你那麽多貨。”

吳問雁從兜裏摸出另一塊手帕，燕瀾看到那是她沒拿到集市賣的燕銜枝，笑容稍微淡了些。

“這也是你的手藝吧，你去的那個布店老板跟我很熟，你有這手藝應當不會想着只是給別人做繡娘拿這點錢，我們彼此互利，何樂而不為呢？”

這個燕銜枝是她拿去別地賣的，賣五兩銀子，沒想到居然在吳問雁手裏。

吳問雁絕對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此人絕非池中之物，與其事後再去跟人争搶這個位置，不如現在先下手為強，她即便不行了，那她也不虧錢。

保本的路子，誰不心動？

“我要的可不是普通料子，千金的孤古絨、萬貫的蜀錦，你可能弄來？”燕瀾雖然面上端着笑，可笑不見底，冷冽的氣質鋪面而來，被人盯着總一種要被看穿的感覺。

“現在不行，你若是能用到，我吳問雁發誓必會給你弄到，如若不行，按照賣你的價格雙倍付你賠款。”吳問雁看着她，她口中說的東西自己只在進貨時從那些大商戶口中聽過一嘴，這種金貴的東西自己也沒見過，但東西只要存在，她就有辦法弄到，價格的事到時再說，反正賣給燕瀾的價格必定要比自己買來的價格高。

燕瀾并沒有立刻答應，吳問雁的心有些七上八下，面前這個年輕的女人總有一種她看不透的感覺。

“行，成交。”

吳問雁聽到燕瀾同意松了口氣，笑道：“我就住你對面那個村裏頭，有事來找我就好。”

一旁的彭叔愣愣地看她們一來一往，他是弄不懂，但感覺兩個人就是笑面虎，吃人不吐骨頭似的，看着燕瀾的眼神又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