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

第 29 章

玲娘的生活很單調，早上起來做飯給她娘吃，然後擇菜或是洗衣服，中午回家給她娘做晌飯，下午便在家裏做點簡單的活，也偶爾等下午時去洗衣裳，傍晚再給床榻上的娘簡單擦洗身子，吹燈睡覺。

這日她如往常一般做好了晌飯，朝着屋裏喊了一句：“我出去洗衣裳了！”

裏面的人從來不會回應她，她也無所謂，每次出門都會喊一句告訴裏頭的人。懷中抱着木盆和衣裳，玲娘正往村後的河邊走，恰巧路過燕瀾與彭嬸家那條小路。

自從上次那事便許久沒見到燕瀾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害怕不敢出門，不過有張癞子這種人盯着确實很惡心，要是她她也煩，真不知道究竟誰能治治那張癞子，青天白日簡直無法無天了。

這麽想着一擡頭竟不知不覺走到了燕瀾家門口，她想自己真是瘋了，正要轉身卻聽到細細簌簌的聲音，她皺着眉看到大門開了一個縫，在縫隙中她看到一個一閃而過的身影。

那身影絕對不是燕瀾。

是程行雲嗎？程行雲回家了？

就在她晃神的功夫，恰巧見到那人的正臉，她瞳孔微縮，看到是誰後下意識摸了一下頭上的發簪，是張癞子。

張癞子不知怎麽進了燕瀾家的門，瞧着正在裏頭罵罵咧咧的似乎在找什麽但沒找到于是正往外面走，玲娘皺起眉下意識想躲，可那張癞子馬上就要到門口了，她此時再跑已然來不及了。

于是她一狠心，賭了一把将門推開，“你幹什麽呢？”

裏面的張癞子吓得魂飛魄散幾乎跳起來，眯着眼睛看到來人後嗤笑一聲，“關你屁事，趕緊滾蛋，別煩老子，老子正找不到那該死的婆娘煩着呢。”

玲娘看到屋中被翻了個底朝天，張癞子如惡狗一般在院中狠狠瞪着自己，她不想纏上這種人，既然張癞子讓她滾那便正合她意，厭惡的看了他一眼便抱着木桶轉身離開。

可剛走出三步遠，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背後将她拉回去，一只酸臭黢黑的手死力的捂住她的嘴，她聽到身後如同來自深淵般的低語，“老子怎麽就差點放過你了，找不到那娘們，正好拿你洩洩憤。”

她整張臉登時煞白如墜深淵，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便被整個人往後拖，手裏的木桶砸落在地上，她只能嗚嗚咽咽出聲，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瞬間冷了下來。

勒在脖頸的手臂逐漸縮緊，窒息感讓她脫力，眼睜睜看着那扇門離自己越來越遠，被拖進屋後瞧見張癞子邪笑着将門關上，玲娘大喘一口氣忽的從頭上拔下發簪狠狠的插在張癞子伸來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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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癞子吃痛大叫，立馬捂住自己的手背，看到見了血，整個人都狠毒起來咬牙切齒的對着想要同歸于盡的玲娘一字一句道：

“給臉不要臉的東西，逼老子是吧？”

玲娘想過這一天，她想若真有這麽一天，要麽殺了對面要麽給自己一個痛快。

她煞白着臉卻不服輸地狠狠瞪着張癞子，好似下一秒就要将那尖銳的發簪紮進他那雙狠毒的眼睛中。

新陽縣。

燕瀾将訂金交給老板，看着老板喜滋滋拿着契約手印離開後終于松了口氣，環顧四周這破舊的小樓，心裏似有了着落。從現在開始，這就是她的鋪子了，得想個店鋪名字。

她心情愉悅地走上二樓，此處二樓雖小但好在有四間屋，燕瀾準備将這四間屋子分別作為待客、試衣、修改和休憩的地方。

後面的院便封起來制成繡房，以後還要招繡娘，繡娘便在後面的繡房裏工作，因着位置不大沒有給繡娘休息的地方，所以得招新陽縣裏頭的繡娘，閉店後各回各家，這樣便不必為繡娘多提供住所。

拿着那剩下的六十兩，她先是去工人那邊逛了一圈，找了個工頭問了一番，工頭大體給出的價格是一百二十三兩，包括全部的修改與加固。還算在她的接受範圍內，于是她幹脆的交了訂金，完後去縣主府裏同縣主告別。

“既然如此，那你便忙你的事情去吧，待你開業我定去捧個場。”碧珺說罷，讓侍女将盛着銀票的盒子送上來，還有一個盒子裏放着一個南紅瑪瑙制成的釵環，“這裏是做衣裳的酬金與我贈與你的小玩意，提前祝你生意興隆。”

碧珺縣主的捧場，已經是對燕瀾來說最大的禮物，有了碧珺縣主的名聲，她便乘上了東風，沒想到碧珺還給她酬金與釵環，她

打眼一看便知曉碧珺縣主給的銀票絕對比之前算的多，且那南紅瑪瑙也是上等貨，這也是一眼便能看出來的。

“承蒙縣主厚愛，既是縣主一番心意燕瀾便收下了，借縣主吉言，他日必當紅火。”這是碧珺一份心意，若是不接那便是拂了面子，恩賜不可推脫，于是燕瀾接過盒子沖碧珺道謝。

碧珺滿意地笑着同她點頭說：“去吧。”

退出碧珺的院子，她一轉身便瞧見繡房裏面的繡娘們不知何時都在外面等着她，各個面帶不舍地湊過來，往她懷裏塞許多小玩意，燕瀾一時間都接不住。

“燕娘子，你這就要走啦？”

“你還會回來嗎？你教我的東西我都學明白了，那實在是太省力氣了，我一個人能幹往常兩個人的繡。”

繡娘們七嘴八舌的說着，但都想把她留下來，偶有幾個理智的同她們講：“別為難燕娘子了，燕娘子有自己的鋪子要忙活的。大不了以後我們經常去看她便是了。”

在縣主府的這段日子裏縣主那些複雜繁瑣的衣裳基本都是她同陳娘子做的，遇到陳娘子不明白的地方，她也不藏着掖着，都教給了她們。

她們只為碧珺縣主而工作，即便教給她們也不必擔心手藝會外傳，所以燕瀾事無巨細的教給她們。因此即便她來的時間不算長，可這些繡娘都是打心底喜歡她的。

人好相處，大方又知禮節，一身的好手藝也不會瞧不起人，如此這般的人誰會不喜歡呢？

陳娘子在後面走來将她們遣散，“行了都快去忙自己的吧。”

待她們走後，陳娘子同她說了些交心話，“若不是我已經不複年輕，我定要同你一起走的，你這腦袋裏竟有這麽多新奇的想法。”

回去的路上燕瀾揣着那些滿滿一兜的東西，有種奇妙的輕松感，從前的繡房開的大，可裏面的情分便遠一些，大家都規規矩矩的叫她一聲東家，沒人會給她一顆甜杏。

她從兜裏拿出一個繡娘給的甜杏，試探的咬了一口，脆甜的杏汁在嘴裏迸發開來，她坐在搖搖晃晃的車上吃完了這顆甜杏。

拿着東西往家裏走，卻見自家大門是虛掩上的，她明明記得昨天是有鎖上的，因着多年的習慣，無論走出哪裏都會确認沒有差錯後才離開，這種忘了鎖門的事絕對不會發生。

難道是程行雲回來了嗎？

可家裏安安靜靜的，不該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的樣子，程行雲向來不會閑着，在家裏總是要在院裏做些什麽的，劈柴削木諸如此類。

突然，她看到一旁掉落的木桶和散落在地的衣裳，覺得有問題，可能是家裏招賊了，于是她将包裹藏在旁邊彭嬸家外的菜園裏，抄起彭叔放在一邊的鐮刀輕手輕腳推開門走進去，果然屋子的門是緊緊關上的，燕瀾手心有些冒汗，握着木柄的手緊了又緊。

屋裏面靜悄悄的，燕瀾想到裏頭還有她辛辛苦苦賺的四百多兩銀錢和自己那塊傳家的玉镯，怒從中來，竟招賊了。

她藏在門外，拿起一塊剛在外面撿的石子，用巧力丢到院裏的牆上故意發出聲響，裏面細細簌簌的聲音停了下來，門先是被開了一個縫，她見到裏面的人鬼鬼祟祟的探出半個腦袋。

就是現在！

燕瀾舉起鐮刀狠狠沖着那半個腦袋劈下去——

“啊——！！”慘叫聲響徹整個院子，裏面的人捂着側臉倒在一旁痛的直打滾。

燕瀾大口喘氣看着那人，是張癞子，複又高舉起鐮刀要砍下第二刀，忽聽裏面有一個虛弱的聲音，“別殺他，會被抓的。”

她猛地回頭，看到屋裏披頭散發的女人，有些不敢置信，女人身着寸縷，手裏握着一個帶着血的木簪，卻奇異的冷漠的看着她說着這句話。

她頓了頓才意識到那是玲娘，偏頭看向地上捂着側臉嚎哭的張癞子，冷意從背後而起，如果不是她折回了縣主府，此刻裏面的人就不是玲娘了，而是她燕瀾。

她用力咬下下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将鐮刀丢到一邊，猛地沖進去，在玲娘目瞪口呆下将家裏給程行雲做的那件新衣裳迅速拽出來披在玲娘身上。

瞧玲娘還沒反應，燕瀾直接将她塞進衣服裏，為她迅速紮好衣帶，玲娘怎麽都沒想到燕瀾會折回來救她，明明自己吓得已經手抖，為自己系上衣帶的手指尖都在顫抖。

她有點不明白燕瀾。

“走！”她看着燕瀾把自己一把拽起來，拖着往外走，門口的張癞子捧着地上掉落的半只耳大叫，看到她們想要離開惡狠狠的想要攔住，但燕瀾又拿起那把帶血的鐮刀狠狠一揮将他逼退。

血珠随着她揮動的力道劃出一道弧線，灑在陽光直照的門上，她看見自己離那深淵越來越遠，卻不知怎麽眼花見到小時候的場景，只是燕瀾家的院子變成了她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