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章

第 33 章

燕瀾和程行雲第二日便去新陽縣裏選定了一處宅邸，宅子不大但五髒俱全，兩個人住足夠了，且離着燕瀾的鋪子近，只需要走上一刻鐘便能到店裏後門。

這宅子買下來得要三百五十六兩銀錢，燕瀾的小錢包已然癟下來，已經買下半個鋪子的她此時兜裏的錢連二百兩都不到，這已經不是利不利的問題了，就在她想要同人讨價還價時，她突然感覺手裏一沉，低頭一看是個沉甸甸的錢袋子。

她驚訝的看程行雲，後者微擡下巴示意她打開瞧瞧，她大體數了數，裏頭足有近四百兩。

“你怎麽賺來的？”燕瀾瞪大了眼，複又懷疑的看向他，“你...可是正經來的這些錢？”

程行雲被她這腦回路逗笑了，“正經，我不幹劫匪的事。”

燕瀾意識到這都是程行雲出去賺的血汗錢，他辛苦個把個月賺來的錢，連她當年一件衣裳都不夠，即便如此程行雲也從沒說過一句埋怨，一直養着她這個無底洞。

怎麽她之前就沒看到這人的好呢？

她低着頭，突然猛吸了一下鼻子，轉頭沖着賣宅邸的商人走去，一眼都沒看程行雲。

程行雲眼尖，瞧見了她的異樣，剛上前一步她便恢複了正常，有了底氣腰板也直了起來跟商人讨價還價。

他擡在半空的手僵在哪裏，不可置信的盯着燕瀾氣場全開同人講價，商人節節敗退，最後異三百二十四兩的價格談了下來。

燕瀾像個打了勝仗的高傲的小孔雀，拿着地契沖他炫耀，他就站在遠處，看她沐浴在溫暖的日頭之下發自心底的笑，因為太過于美好，他的嘴角不知何時也挂了起來。

兩人站在院中環顧四周，此處小宅雖然小但環境比村裏好的不要太多，燕瀾再也不用去茅草屋裏沐浴了，她看到那間浴室簡直感動的想要落淚。

天知道從前過的是什麽苦日子，她興奮的一把推開蒙塵的木門，撲面而來的灰塵嗆了她一臉，一只溫暖的手掌抵在她面前并且将她帶了出來。

“不必你動手，這些我來就好，你在院裏稍微等我一下。”

于是她就聽話站在院中，看着程行雲撸起衣服袖子幹脆利落的幹起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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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行雲的身材很好，擡手收拾東西間，藏在衣服下的肌肉驟然顯現，将布衣勒出明顯的痕跡。燕瀾看着看着，感覺耳根有些熱，不由自主的移開了目光。

看來下次給程行雲做衣裳得做大點了。

程行雲幹活很快，不一會兒便将屋裏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又将那些破爛的物什打包丢了出去，幹完這些已經晌午了，他又去市場買了點米面菜肉扛了回來。

沒過多久廚房裏便一頓劈裏啪啦，冒出誘人的香氣，他端着飯菜出來。因着家裏還沒有什麽家具，只有一張矮桌，兩個人只能将就在這矮桌面前吃飯。

他環顧四周，最後還是去廚房拿出來一個小缸反扣過來放在燕瀾面前，讓她坐在小缸上，而自己則是穩穩蹲在矮桌前。

兩個人異常磕碜，可誰都沒嫌棄，相反，吃的比在村裏的家中還要香，燕瀾胃口大開吃了足有半碗飯，吃到實在吃不下了撂下筷子，碗便被程行雲自然而然的拿過去，剩下的全被掃進了他肚裏。

吃飽喝足後，二人決定回村裏一趟，他們對那裏都沒有什麽太大的感情，唯一的牽挂便是彭嬸。

“啊？你倆得搬去縣裏頭？”彭嬸聽到後大吃一驚，可仔細一想又覺得他倆此舉沒問題。

“也對，這村裏頭是最愛說閑話的，你們搬走也好。”剛說完，還沒等兩個人有什麽反應，她便搶着說道：

“老房這邊也莫得擔心，我在旁邊住着呢，你們信得過我就把鑰匙撂給我，平日裏得閑我就去幫你們收拾收拾，這房啊一但空了人便塌的很快了。”

彭嬸是怕他們二人離開還惦記着放不下心，在縣裏頭住的不舒服。這村裏頭沒什麽好的，對他們二人來說新陽縣才是最好的去處，他們合該過上更好的日子。

燕瀾将自己要開衣裳店的事告訴了彭嬸，問彭嬸要不要繼續跟她幹下去。

彭嬸聽後笑着搖頭，伸出兩只手來給她看，“我一個農婦做不了那些精細活，也就能做做那些縫帕子的活，這些已經足夠大寶上學了。”

她常年做粗活髒活，每一只手的指尖都有一層薄繭，燕瀾用金貴料子時她不敢碰也不能碰，只能打些下手活，但這些對于現在的燕瀾來說還有些用處，若是以後那便是毫無用處了。

彭嬸知曉人不能貪心，何況現在她現在已經可以獨立縫出精美的繡帕拿到集市去賣了，這些都是托了燕瀾的福。她知道若是自己開口了，燕瀾定然會答應的。

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拒絕了。

燕瀾本來想着是讓彭嬸同她一起做繡工，往後招繡娘便讓彭嬸去帶，可理想與現實總是存在偏差，何況新陽縣和這裏距離不算近，彭嬸來回的确不方便，彭嬸一家住在這裏是最好的選擇了。

她理解，并不強求，點點頭，“好，那嬸子你有什麽需要随時來找我們。”

彭嬸拉住燕瀾的手，細細的看她，過了很久才開口說話，只是聲音逐漸顫抖了，“好孩子，你們一定要好好過日子，過的比他們都要好，有空回來瞧瞧。”

即便彭嬸不說，燕瀾也是知曉的，這村裏不少人在背後嘀咕他倆，初時是嘀咕程行雲不找婆娘一定是有什麽隐疾，待燕瀾來後便開始嘀咕燕瀾長的妖豔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二人遲早要掰了。

但兩人沒掰并且日子過的好好的，那些人便開始拿兩人成婚半年也沒孩子的事說道，越說越難聽。

人很少會因為一件事而改觀，她從來都不祈求所有人都喜歡自己，喜歡沒用，她只需要立下威名讓那些人不敢煩擾自己便是最好了，至于那些閑話，是永遠都沒辦法從根源杜絕的，這便是人性。

“會的。”燕瀾回握着彭嬸略帶粗糙的手，那雙手不像是她母親那邊細膩順滑，卻跟她母親一樣溫暖。

燕瀾剛走出家門，餘光見兩個小炮彈沖到自己面前，一低頭，大寶小寶一人抱着她一條腿吧嗒吧嗒掉眼淚，拉着燕瀾就是不讓她走。

程行雲無奈的一手一個将兩個崽提起來，“我們不是不回來了，你倆好好聽你們娘的話，好好吃飯。”兩個小孩這才同意燕瀾離開，小寶說什麽都要給燕瀾那個自己最喜歡的布娃娃。

二人告別彭嬸一家後，在自己的小土屋面前站了許久，裏面的床榻年數已久有了許多裂痕，可她偏偏記得自己就是在這裏，坐在這裏，穿着火紅的嫁衣忐忑的等待自己未知的命運。

他們成婚時辦的很簡單，只請了彭嬸一家還有經常跟他一起出去打工的夫妻二人。他們就在這個小小的屋子裏，拜了天地，這一生便交纏在了一起。

燕瀾幻想過自己成婚之日的大禮，那定是讓整個延州都與燕家同喜，十裏紅妝，鑼鼓聲天，從沒想過會是在這個小小的村落裏不聲不響的喝下合卺酒。

從前是她豬油蒙了心，老天給她這次機會，她再也不會走錯了路，哪怕這些都是一場美夢，她也要在這場美夢裏笑到最後。

“走吧。”程行雲有力的臂輕攬住她，讓她從從前的夢中醒來。

燕瀾沖着空蕩蕩的院子裏行了一禮，像是在跟她過去的一切做了一個告別。

父親母親，望你們在天之靈能見到，女兒嫁了良人，日子過的很好，不再東奔西跑，從前那個燕家的大小姐燕懷舒已經不在了，現在天底下只有燕瀾。

一陣清風拂過，卷起了燕瀾的衣擺，像是誰在回答，又像是風的手輕柔的撫過了她的額發，将她擁入懷中。

程行雲沒有打擾她，靜靜的看着燕瀾同過去鄭重的告別。他只是站在她身後的位置，默默的守護着最為珍而重之的。

她将門鎖上後将鑰匙交給了彭嬸，程行雲背着簡單的行李，二人坐着車晃晃悠悠的向着新家的方向前行，他們的行李不多，一個包袱就足夠了，可就是這個簡單的包袱，是他們的所有。

“其實我一直沒跟你說一件事。”

程行雲“嗯？”了一聲。

“我字瀾，本名是叫燕懷舒的，當初怕引人耳目改了自己的名，這些陳年往事本來是不想跟你說的，可想想藏着也沒什麽意思，你都知道我全部的底細了，多這個也不多。”

程行雲聽到後，低頭看着燕瀾，此時她正認真的望着自己，正八經的把自己的底牌全部亮給了他看，像是信任于他于是展示着最柔軟的地方，篤定他不會傷害自己。

就是這時，程行雲覺得自己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心動，迫切的想要做什麽，他将手輕扣在她的腦後，看到她不設防備的眼神，最後經過巨大的心理争奪，只是輕揉了一下她的後腦勺。

“嗯，我知道。”他的聲音很輕，輕到風一吹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