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孽緣

冰冷的水沒過頭頂,向她湧來,她死死憋住氣,胸肺幾乎都要炸開。她會水,可如今,四肢捆縛,墜以大石,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逃脫不開。

她大概很快就要死了吧。只是沒想到,殺她的會是她心心念念的丈夫與當初對她疼愛有加的蕭太後。

窒息的感覺似曾相識,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經陷入過相似的絕境。那時她被人所害,落于西子湖中,眼看性命不保,恰好蕭思睿路過,救了她的性命。

那是她和他孽緣的開始。

所以,這大概是天意,她欠他一命,縱然她後來幾次救他,老天終究認為不夠,要她以這樣的方式償還。

岸上傳來蕭太後憐憫的聲音:“真是可憐,只怕她到死都不知道,當初是哀家勸陛下讓燕家父子去守城的,也是哀家說服陛下将她獻給阿睿的。燕家不滅于阿睿之手,只怕這賤人遲早會重新喜歡上阿睿,陛下和哀家豈能放心?”

瑟瑟如遭晴天霹靂。

這一切都是蕭太後早就算計好的嗎?為什麽?

蕭太後的聲音繼續傳來:“我本來還擔心陛下不舍得将她獻于阿睿,沒想到陛下倒比我想象中狠得下心。呵,男人,為了自己,什麽事都做得出。”

瑟瑟劇烈地掙紮起來,想要浮上去叫蕭太後說清楚;想要問她,她們無冤無仇,她為什麽如此狠毒,竟要用燕家滿門的性命來算計自己?

可這樣的掙紮反而叫她下沉得更快。無數的水從口鼻湧入,嗆進肺葉,她的心如被萬刀淩遲:她就要死了,就算此時知道真相,那又能如何?

她好恨,恨自己有眼無珠,識錯了人;恨自己掉以輕心,沒有發現隐在暗處的敵人,連累了燕家滿門;更恨自己報仇放過了真正的仇人,白白落入他人的算計,為人做了嫁衣。

窒息感襲來,在強烈的悔恨與不甘中,她終于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她恢複了些許意識,模模糊糊間,只覺自己依舊在水中,身不由己地下沉着。忽然,有人快速接近她,攬住她的腰身,将她整個人往上一托。

“嘩啦”一聲,她離了水,似乎被人攬在懷中。新鮮空氣湧入,她想要大口呼吸,然而全身冰冷僵硬,一絲氣力都沒有,竟連呼吸都微弱得可憐。

那人攬着她的腰又向前游了一段路,終于上了岸。随着角度的轉移,她好不容易看清了對方的面容,腦中頓時一炸:怎麽會是他?

那是一張極為出色的冷情面容,眉如刀鋒,雙目狹長,鼻若懸膽,唇色淺淡,那般熟悉,不是蕭思睿又是誰?

他還活着!可他怎麽會活了過來,還再次救了她?

瑟瑟震驚了一會兒,很快察覺到不對:眼前的人看上去太年輕了,是蕭思睿,卻又不像是他,堪堪弱冠之齡,氣質矜貴冷峭,便如一柄剛剛出鞘的寶劍,鋒利、冷峭、難以觸碰,遠沒有後來的鋒芒內斂,不怒自威。

等等,這個模樣好生眼熟。

瑟瑟視線往下。他穿一件霜白繡銀窄袖緊身袍,勾勒出寬肩窄腰,緊實線條。縱然此刻渾身上下都濕漉漉的,他卻絲毫不見狼狽,居高臨下看着她的模樣,和她記憶中的一幕完全重疊。

十六歲那年,他救落水的她時,正是這樣的打扮。

瑟瑟整個人都呆在了那裏,恍然記起當初第一眼看到他時,但覺如天神降臨,怦然心動的感覺。

究竟怎麽回事?

她的心中一片混亂。難道是他們都變成了鬼,在冥界重聚了?不對啊,她現在被他抱在懷中,明明感受得到他的體溫和心跳。或者他沒死,被救了回來?可也不會是年輕了幾歲的模樣。

她還沒想出個所以然,蕭思睿的神色間忽然閃過一絲痛苦,随即緊緊擰起眉,閉上了眼。片刻後,他睜開了眼,整個人的氣勢陡然變了。

威嚴冷酷,氣勢淩人,這一刻,仿佛君臨天下的蕭思睿又回來了,回到了這個年輕了幾歲的軀體上。

他的目光如冷電落到她身上,微微一頓,随即,熟悉的聲音響起,森冷異常:“怎麽是你?”

“啊?”瑟瑟一頭霧水,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下一刻,攬住她的手臂忽然松開,她直直下墜,“撲通”一聲,竟又落回了水中。可憐她根本無法控制身體,只得任由自己再次下沉。

瑟瑟:“……”他是故意玩她嗎?在她已經做好死去的準備時,他救了她;她以為自己能活了,他居然又把她扔回了水中!

不對,剛剛那一瞬間,他分明是像換了一個人,從她十六歲時遇到的那個冷峻、孤獨、高貴的青年一下子變成了君臨天下的帝王,氣勢何止強了一分半分。

岸邊傳來一聲驚呼,聲音雄渾異常:“大人,你怎麽了?”

瑟瑟更糊塗了:難道是人之将死,便會出現種種幻覺?這明明是武威将軍孟中原的聲音,可他不是早就被陳括設計,死在北伐的戰場上了嗎?

蕭思睿叫了聲:“中原!”向來沉穩內斂的人,聲音竟也充斥着驚愕與激動。

有腳步聲接近,孟中原的聲音道:“大人的病還沒痊愈,下水救人果然還是勉強了些,要不屬下來試試吧。”

“不必!”蕭思睿斷然阻止了他。

饒是瑟瑟此刻自身難保,也松了口氣:開什麽玩笑,孟中原可是個實打實的旱鴨子,別沒救成她,反把自己搭了進去。

孟中原擔憂:“可大人剛剛……”

蕭思睿凝目看了水中無法動彈的瑟瑟片刻,忽然彎腰,伸手,再次将她拎出水面,這才淡淡解釋道:“剛剛手滑了。”他的拎是真的拎,抓住瑟瑟腰間的縧帶和衣物,任她頭腳下垂。

見鬼的手滑!瑟瑟氣得想罵人:這混蛋分明是故意的!他要殺便殺好了,她認!這樣把人撈出來,再丢進水中,再撈出來,很好玩嗎?

可惜,被這麽折騰一番,她連呼吸都快沒力氣了,更勿論罵人。水不斷地從她口鼻中冒出,整個內髒都仿佛要被翻出來般,難受之極。

恍惚間,聽到孟中原憂心忡忡地道:“她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不會死了吧?”

蕭思睿冷漠道:“死了也是她沒造化。”

孟中原憨憨地道:“這麽漂亮的姑娘,怪可惜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記得老魏曾經教過我們渡氣救人之法,要不我試試?”

岸上似乎靜默了片刻,蕭思睿聽不出喜怒的聲音響起:“我來吧。”

聽到最後,瑟瑟意識漸漸渙散。恍惚中,一只大手用力壓上她柔軟的胸口,動作又重又狠,毫無憐香惜玉之意;随即,一柔軟冰冷之物壓上她的唇,一口氣緩緩渡了過來。幾次之後,瑟瑟嗆咳一聲,呼吸一暢,終于睜開了眼睛,恰和兀自抵着她唇的男人目光對個正着。

蕭思睿猛地擡起身,退後一步,用力擦了擦唇。

瑟瑟:“……”這人大概忘了,從前是誰最喜歡強迫她主動親他的。要嫌棄她,早點嫌棄多好啊,也不會被人算計,枉送了性命。

卻顧不得氣悶。

再次睜眼,蕭思睿依舊是年輕了幾歲的模樣,只是當年他救下她後,态度雖然冷淡,卻也沒有現在這樣避之唯恐不及。

夕陽下,長長的倒影拖在他身後,不是鬼。難道說……匪夷所思的念頭劃過腦海:她回到了過去?

她霍地看向孟中原,孟中原二十不到的模樣,一身灰色布衣,虎背熊腰,虬髯滿面,雄壯威武的模樣和記憶中不差分毫。

她再看向四周,果然是昔年她在寶石山腳下被救的地方。

塵封的往事在記憶中瞬間鮮明起來。

那年,她和堂姐燕晴晴受淮安郡王孫女懷義縣主陳萦的邀請,來西子湖邊的寶石山別院賞花。哪知陳萦竟不懷好意,哄她去了別院做客後,邀她一起游湖,觑了個空,就支開她随侍的侍女,将她推入西子湖中。

她也算命大,順水漂流,眼看就要溺亡,恰逢蕭思睿和孟中原路過,救了她一命。

所以,她當真回到了過去?

她還活着!

瑟瑟一陣恍惚,只覺沒有什麽真實感,劫後餘生的喜悅卻慢慢地、一點點地從心底生起。她茫然看向蕭思睿。蕭思睿目光冰寒,落在她身上,毫不掩飾其中的森冷與殺意。

瑟瑟一個激靈,驀地想起他臨死前的誓言:“但願來生,再不識你燕瑟瑟,否則,朕必殺你。”

她忽地意識到,他剛剛大概是真的想殺了她。若不是孟中原在,他失手令她重新掉入水中後,大概不會再救她,更勿論為她渡氣續命。

可她明明記得,當年,他從水中救出她,因沒有二次将她抛入水中的舉動,他并不需要按壓她的胸口,也沒有助她呼吸,只是幫她控出水,就救活了她。随即,沒有留下姓名就走了。她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打聽到他的消息。而他甚至根本不知她的身份。

如果只是她回到了過去,他怎麽會忽然想要殺她?

想到剛剛他氣勢、态度的詭異變化,一個可怕的猜測在腦海中揮之不去:莫非他也回來了?

瑟瑟暗暗叫苦。侍奉蕭思睿三年,這人對仇敵心有多狠,手有多辣,她比誰都清楚。她毒殺了他,還在他臨死前說了那麽絕情的話,以他的脾氣,放過她一次已是不可思議,絕不可能有第二次。

現在不殺她,應該是礙于孟中原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能無緣無故殺她。可是以他的地位權勢,有的是辦法讓她悄無聲息地死去。

她不想死!

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回到過去,可,能好好活着,誰會想死呢?尤其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何況,她還有仇未報,有冤未申!

想到陳括和蕭太後,瑟瑟的求生欲就變得格外強烈。那兩個人還好好活着,她怎麽甘心就這麽死去?

她搜腸刮肚,試圖找出一條生路。

作者有話要說:  蕭思睿冷笑:說吧,想怎麽死?

瑟瑟:可……可以選嗎?

蕭思睿:同床共枕一場,朕可以給你這個優待。

瑟瑟:我選老死!

蕭思睿:!!!換一個。

瑟瑟:那,讓你喜歡死?

蕭思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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