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反目

齊霞娘的腦中一片混亂,耳邊只聽到陳萦的聲音緩緩而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沒想到她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瑟瑟似乎還是不願相信,說了句什麽。陳秋幫腔道:“霞娘素來心眼小,好嫉妒,一時沖動做下這樣的事也不足為奇,你們說是不是?”

周圍似乎靜默了片刻,陳萦哼了聲,很快有人開口附和。這個說,霞娘當初因嫉妒剪了自己的漂亮衣衫;那個說,霞娘在背後說別人的讒言……有人開了頭,加入的人越來越多,一時間,仿佛什麽壞事都是齊霞娘一個人做下的。

那些聲音齊霞娘是那麽熟悉,從前,她是其中的一員,和她們親親熱熱,宛若姐妹,共同對付陳萦不喜歡的人;如今,卻是被她們拎出來攻擊的對象。

今日之後,她将永遠蒙上惡毒的名聲,再無翻身之日。

為什麽偏偏是她?陳萦需要一個替罪羊,可為什麽偏偏選中了她?她對陳萦還不夠忠心嗎?

齊霞娘渾身發抖,越來越多的不甘、委屈、怨憤紛湧而上。她的情緒忽然就崩潰了,一股怨氣湧上,她霍地擡起頭,嘶聲而道:“不,不是我,人不是我推的,荷包也不是我的!”

四周的聲音如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頓時安靜下來。

陳萦臉色倏地沉了下去,厲聲斥道:“霞娘,你瘋了,你剛剛明明已經承認了。”

陳秋幫腔道:“霞娘,荷包是誰的,我們都清楚,你這個時候改口可沒用了。你們說是不是?”衆女被她一催,反應過來,紛紛附和。

齊霞娘臉色煞白,聲音尖利,聲嘶力竭地喊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可她的聲音在一片指責的聲浪中顯得格外無力。

一片嗡嗡聲中,仿佛有一輕一重的腳步聲走近她,瑟瑟淺櫻色的裙角在她的視線中出現,随即驚訝的聲音響起:“咦,荷包不是你的啊,那是誰的?”

齊霞娘如聞天籁。她怎麽也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在她所有的同伴都反戈,落井下石的時刻,剛剛被她刻意針對的燕瑟瑟竟會選擇相信她的話。

她剛剛開口說出荷包不是她的一瞬間,就知道自己再無退路,這會兒,見瑟瑟詢問,她心中情緒激蕩,如溺水之人攀到浮木,膽氣頓壯,不管不顧地開口道:“是縣主的!”

四周的嘈雜再次消失了一瞬,随即陳秋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齊霞娘,你真是瘋了,竟敢攀誣縣主!”

齊霞娘話既出口,早就豁出去了:“這個荷包,明明是縣主今天挂在身上的,你們一個個應該也都認出來了。”

陳萦輕蔑地看了她一眼,開口問道:“是嗎,你們都認得這荷包是誰的?”

陳秋立刻道:“認得,是霞娘的。”

第二道聲音響起:“認得,是霞娘的。”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

齊霞娘渾身發抖,狀若瘋魔,拼命搖頭:“不是,不是我的,是縣主的,是縣主的……”

瑟瑟冷眼望着這場鬧劇:上一世,她們就是這麽對待阿姐的,叫阿姐百口莫辯。這一次,被冤枉的對象換成了齊霞娘。原來,她們對待所謂的“自己人”,也并沒有顧及半分舊情。

陳萦嘴角微翹,歉意地對瑟瑟道:“霞娘實在不像話,燕二娘子莫怪。等回去了,我一定告訴她家長輩,讓霞娘登門賠罪。”

瑟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縣主既然已有了主意,何必問我?”

陳萦只當沒聽懂她話中的譏諷,露出笑容開口道:“燕二娘子,還請将荷包先給我,我好拿出來作為證據,向霞娘長輩說明情況。”

瑟瑟捏着荷包不說話。

陳萦語聲中帶上了警告:“燕二娘子,我可是為你出頭。你這樣可太叫人寒心了。”

陳秋也不懷好意地道:“燕二娘子莫非信不過縣主?”

“怎麽會?”瑟瑟笑眯眯地掃了陳秋一眼,一臉信任地将荷包遞出去道,“有勞縣主了。”

話音未落,齊霞娘面上閃過焦急,喊叫道:“荷包不能給她!我有證據,荷包不是我的,裏面的東西有縣主的表記……”荷包要是落到陳萦手上,她這輩子都翻身無望了。

瑟瑟眼中露出笑意:她拿出荷包,本就是為了逼得陳萦自亂陣腳。陳萦果然上了套,毫不猶豫地栽贓給齊霞娘。如今兩人徹底反目,齊霞娘終于把該說的關鍵說出來了。她倒要看看陳萦怎麽收場。

陳萦倏地沉下臉,一邊迫不及待地去抓荷包,一邊下令道:“霞娘瘋魔了,滿嘴胡沁。你們還愣着做什麽,還不把她的嘴給我堵上?把她押下去給我清醒清醒。”

兩個粗壯的健婦得令,上前來抓齊霞娘。

齊霞娘面露驚慌,左右一看,連滾帶爬地躲到了瑟瑟身後,大聲道:“我說的都是實話,不信你們打開荷包看看!”

燕晴晴一個箭步擋在瑟瑟面前,粉面含霜,厲聲道:“且慢!”

陳萦去抓荷包的手頓時被她擋住。那兩個健婦見狀,繞開她繼續抓齊霞娘。燕晴晴柳眉倒豎,手中馬鞭倏地揮出。鞭影如電,風聲呼呼,兩個健婦吓了一跳,齊齊後退,只差一點,就要被馬鞭掃個正着了。

齊霞娘倒也機靈,迅速躲在燕晴晴身後。兩個健婦再要上前,燕晴晴又是唰唰兩鞭,把人逼得連連後退。

陳萦臉色驟沉:“燕大娘子這是何意?”

燕晴晴揚眉道:“縣主要堵上人的嘴巴,也該先讓人把話說完吧。”

陳萦冷笑:“霞娘說話前後不符,颠三倒四,她說的話何足為信?燕大娘子這麽護着她,莫非是把她的話當真了,信不過我?”

燕晴晴還真信不過陳萦,剛剛那一出大戲,她看得目不暇接,直覺告訴她,陳萦有問題。可陳萦有縣主的身份,是在場諸人中地位最高的,又是主人,她再沖動,也知道沒有證據,不能明着說自己信不過對方。這會兒見陳萦因齊霞娘提到荷包中的東西,急着封齊霞娘的口,哪能不知,荷包裏的東西一定是關鍵。

她也不和陳萦啰嗦,直接道:“縣主既然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便依齊小娘子之言,把荷包打開來看看呗。”

她也不管陳萦臉色如何,問瑟瑟要過荷包就要打開。

陳萦臉色大變:“住手!”

燕晴晴哪裏理她,陳萦又氣又急,尖聲下令道:“把荷包給我搶過來!”

斜月如鈎,夜色漸濃,風吹過,湖水蕩漾,枝葉嘩啦。

抱樸草堂後園,四角竹亭檐下,兩盞氣死風燈随風搖曳。竹亭中,紅泥小火爐燒得正旺,上面茶壺咕嘟嘟地冒着熱氣。亭中兩個男子,一着黑衣,一着白衣,相對而坐。

玄衣者,寬袍大袖,眉目鋒利,氣宇軒昂,赫然正是蕭思睿;白衣者,身材颀長,隆鼻薄唇,桃花眼兒天然帶笑,竟是個罕見的美男子。只是翹着腿兒,支着腮兒,一副憊懶樣子。

白衣男子啜了口茶,懶洋洋地道:“我都查過了,第一位,确實是病亡的,倒是第二位墜馬而亡有些可疑。但時間已經隔了一年,人都入土為安了,該抹的痕跡也應該抹得差不多了,我們這時候查,未必能查得出什麽。”

蕭思睿食指輕叩石桌桌面,沉吟片刻,淡淡道:“事情只要做過,必定會留下痕跡,你魏與義魏神醫不會這點本事都沒有吧?”

魏與義笑嘻嘻:“你太看得起我了。”

蕭思睿道:“我會叫老婁再撥一千兩給你。”

魏與義精神一振,撫掌道:“我們蕭大人就是爽快。好,既然蕭大人執意要查,我定會再細查一番。”

蕭思睿想了想,又提醒他道:“查一下這期間顯陽殿那位身邊人的行蹤。”

魏與義一驚:“你的意思是……不能啊,她這麽做有何必要?”

蕭思睿沒有多說:“一個月內我要結果。”

“成!”魏與義應下,又想起一事,問他道,“你還要在這裏待多久?陛下已經問起你好幾次了。”

蕭思睿沒有答他。

魏與義抱怨道:“你不會在這裏呆上瘾了吧?你說你這是圖什麽?好好的國公府的富貴不享,跑到這個鬼地方來,吃穿用度樣樣簡陋,服侍的人也不多帶幾個,簡直是自讨苦吃。”

蕭思睿還是不理他。

魏與義念了一會兒覺得無趣,掩嘴打了個呵欠,随手拎起茶壺,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問蕭思睿:“你要不要?”

蕭思睿面前的茶絲毫未動,嫌棄地皺了皺眉。

魏與義啧了一聲:“你也太挑剔了些,我煮的茶不至于這麽難喝吧?”

蕭思睿居然點了點頭:“總算你還有自知之明。”

魏與義:“……”氣悶地轉移了話題,“你兩個随從怎麽去了這麽久?喝個茶都沒人服侍。”

蕭思睿皺眉,也覺得藏弓和歸箭似乎去得久了些,是送那人回去時出了什麽意外嗎?他思忖着,漸漸有些心不在焉。

作者有話要說:  睿舅舅:我只是擔心藏弓和歸箭,絕不是擔心那誰!

瑟瑟:哦。

孟中原:哦哦。

魏與義:哦哦哦。

睿舅舅:……

感謝以下小天使,麽麽噠~

青春扔了1個地雷,大柱扔了1個地雷~

灌溉營養液:“chuchu”+1,“悠柚紙” +10,“千南”+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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