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家人
周老太君一擡頭,就看到了姐妹倆,看到了瑟瑟通紅的眼睛,“唉呀”一聲,“晴晴和瑟瑟回來了,這是怎麽了,誰欺負祖母的乖孫了?”
瑟瑟忍不住笑了,和燕晴晴一起,向周老太君行過禮,又向大伯母,兩位嫂嫂一一打過招呼,跑過去鑽入周老太君的懷中,親昵地叫了聲“祖母”。
這個懷抱,她已經有許多年不曾親近過。
她是祖母最小的孫女,又自幼體弱多病,那會兒,母親要照顧父親和哥哥,難免有些精力不濟,祖母憐愛她,常常把她接到身邊親自照顧。她幾乎是在祖母的懷抱中長大的。
後來父親外放,她因生病不能跟去,更是一直跟着祖母。
瑟瑟低下頭,貪婪地聞着記憶中的味道。
周老太君摟住她,感覺到心愛的孫女異乎尋常的親昵,又是詫異又是心疼:“這是怎麽了?”
燕晴晴憐惜地看着妹妹,告訴周老太君道:“祖母,瑟瑟這回可遭了大罪。”
周老太君訝然:“怎麽回事?”
燕晴晴猶豫了下:“祖母,先用午膳吧,回頭我再和您細說。”眼下人多口雜,牽涉到瑟瑟的名聲,還是慎重為妙。
周老太君神情慎重起來,想了想:“你們兩個跟我來。”又叫範夫人:“老大媳婦,這裏交給你兩個媳婦,你也過來。”
範夫人是燕家的當家主母,有事自然不該瞞着她。
周老太君帶着幾人徑直去了西邊的小佛堂。
說是小佛堂,其實是将整個西間單獨隔了出來,裏面粉牆磚地,檀香袅袅。上方的佛龛中供着一尊沉香木雕的佛祖像,拈花微笑,神情慈悲。
瑟瑟的腳步驟然變得千鈞重,呼吸在一瞬間窒住。
據說,祖母她們就是在這間小佛堂被殺的。伯父堂兄守城殉國,亂兵殺入只剩老弱婦孺的燕家,她們逃脫無門,最後都躲到了佛堂中,可佛祖也庇佑不了他們。
周老太君帶頭上了柱香,見瑟瑟遲遲不動,詫異道:“這孩子怎麽了?”
瑟瑟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跟在燕晴晴後面上香叩首,只是到底有些恍惚。
周老太君越發狐疑,在一旁坐下,開口道:“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燕晴晴道:“祖母,瑟瑟被懷義縣主推下了湖,差點丢了性命。”
周老太君和範夫人都是大驚失色,急急追問道:“究竟怎麽回事?”
燕晴晴将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周老太君聽到一半,就摘下腕上的佛珠,在手中拈的飛快。
等聽到陳萦被鞭打後惱羞成怒,将燕家姐妹和齊霞娘連夜趕出別院,再忍不住,“啪”一聲,将佛珠拍在了扶手上:“好個懷義縣主,仗勢欺人,竟還有臉做出這樣的事來!”又對瑟瑟道,“二丫頭做得好!就該讓她們知道厲害。”
範夫人卻擔心不已:“懷義縣主畢竟是宗室女,身份尊貴,被當衆鞭打,哪怕事出有因,只怕也不會輕易咽下這口氣,善罷甘休。”陳萦那人,既能做出将瑟瑟推下水這種歹毒事,今後就可能做出更惡毒的事來,她可不信這位心高氣傲的縣主會真的與瑟瑟和解。且看這位尊貴的縣主甚至連表面工夫都不願做,連夜将晴晴和瑟瑟趕出了別院。
燕晴晴頭一昂,氣勢萬千地道:“怕什麽,本來就是她理虧,她就算再敢弄什麽鬼,我們還怕她不成?”
範夫人看到她這個模樣就頭痛:這個女兒的優點和缺點一樣明顯,模樣好,品行佳,孝順長輩,友愛兄妹,女工之類的也勉強拿得出手,就是性子太直,脾氣太莽撞,馬上要出嫁的人了,總是讓自己提心吊膽的,生怕她什麽時候就闖了禍。
陳萦是郡王府的縣主,身份上天然就有優勢。這一次,若不是瑟瑟拿到了荷包,逼得對方不得不承認做了錯事,她們還未必能讨得公道。
周老太君也道:“人家要欺上來,我們也只有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總不能看着我們家的孩子吃虧。”
得,老的也是一樣的硬脾氣。
範夫人無奈道:“娘,我們自然不能看着瑟瑟吃虧。只是,淮安郡王府勢大,該怎麽應對,總要好好合計合計。”她嘆氣道,“當初要是有辦法留下那個荷包就好了。”荷包是陳萦害人最要緊的證據,有荷包便是有把柄在手,淮安郡王府怎麽都該有些顧忌。
然而她也清楚,當時那個情況,她們姐妹兩個勢單力薄,父兄實力與淮安郡王府更是差之甚遠,即便硬和陳萦對上,也壓根兒沒有任何勝算。她們是必然保不住荷包的,瑟瑟能夠借此讓陳萦甘願挨三鞭,出了一口惡氣,已是不容易。
範夫人越想越愁。
瑟瑟見狀,弱弱開口道:“那個,祖母,大伯母,荷包裏的東西被我換掉了。”
衆人齊齊看向瑟瑟,露出驚愕之色。
燕晴晴挑了挑眉,向瑟瑟比了下大拇指。她怎麽沒想到還有這一招?這個小機靈鬼,這招可真是妙,既沒有違背還荷包的承諾,還留了把柄。陳萦這個啞巴虧吃定了。
就連範夫人也露出笑意來。
燕晴晴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心中好奇,問瑟瑟:“荷包裏到底是什麽,叫她這麽緊張,生怕被人看到了?”連挨三鞭子都願意。
瑟瑟道:“這個我卻不能說。”
燕晴晴一愣:“為什麽不能說?”
倒是範夫人反應過來:“只怕涉及到閨閣陰私。你妹妹是為你好。”晴晴是個心裏藏不住事的,知道了秘密,到時一不小心露出來,就麻煩了。燕家可不想和淮安郡王府仇越結越深。
瑟瑟倒不是不相信姐姐,而是沒有宣揚他人隐私的習慣。陳萦固然是她的敵人,可她留下東西也不過是為了拿捏對方,不至于将對方不願人知的秘密宣揚出去。
另一方面,不讓姐姐知道秘密也是為了她的安全。
好在燕晴晴是個心寬的,很快接受了範夫人的說法,揭過這一茬,又接着講蕭思睿收留了她們的事。她猶豫再三,還是将蕭思睿把瑟瑟背回去的事隐瞞了下來。蕭思睿既無意娶瑟瑟,這件事就越少人知道越好。讓長輩知道,除了徒生煩惱,別無他益。
周老太君感激地道:“這次真是多虧了這位蕭大人。不但救了瑟瑟,還收留了她們姐妹。”想了想,對範夫人道,“老大媳婦,明兒備上厚禮,叫老大親自帶着阿骥上門致謝。”
範夫人應下。
瑟瑟忙道:“我也要去!”
燕晴晴臉色微變:“你去做什麽?”
瑟瑟眨了眨眼:“給恩公道謝啊。”心中卻在郁悶:她也不想去啊。可前世這一趟,為了見那人一面,她撒嬌耍賴,磨得老太君答應她去了,這一世,她是不想去也得去。
燕晴晴一看她期待的模樣就急了:“不行!”
瑟瑟不正面答她,只纏着周老太君:“祖母,你就答應我去吧。恩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去了才顯得誠意。祖母,好祖母。”
周老太君被她纏不過:“好好好,只是去了不許淘氣,跟着你伯父大哥乖乖的。”
瑟瑟笑眯眯地應下。
燕晴晴懊惱。範夫人看出不對,用眼神詢問她。她怎麽好說妹妹鐘情于那位蕭大人,蕭大人卻對妹妹根本無意,只得道:“瑟瑟膝蓋上的傷還沒好呢,怎麽去?”
瑟瑟道:“我坐轎子,又不用走幾步路。再說,這樣才顯得我誠心啊。”
燕晴晴沒話說了,又擔心範夫人看出端倪,不敢多說,只得恨恨地瞪了眼妹妹。瑟瑟卻只是對着她甜甜地笑,笑得她全沒了脾氣。
罷了罷了,蕭大人已經答應了她的要求,妹妹去了也好,見到蕭大人對她冷淡,總能死心吧?
周老太君倒是想起了另一事,對瑟瑟道:“你父親派來送端午節禮的人昨兒到了。你待會兒去見見。”
瑟瑟一怔,掌心驀地汗出,強抑住心頭激動道:“我給爹娘和三哥做了衣服和鞋襪,正好讓他們帶去。”
周老太君笑眯眯地道:“不用啦。”
瑟瑟詫異:“怎麽了?”
周老太君高興地道:“你父親大概很快就能調回京城了。”
果然!瑟瑟的心猛地一沉。前世這個時候她正病得昏昏沉沉,被陳萦強留在別院養病,回來後才知道父親這個時候有派人回來過,帶回了父親就要調回京城的消息。
可想而知,遠在江西的父母知道她落水、病危該有多焦急,得到消息後,他們幾乎是日夜兼程往回趕,卻在路上遇到了塌方……
她知道噩耗時,剛被蕭思睿拒絕,就再次遭到致命一擊,幾乎整個世界都坍塌了。每天一閉眼,她就會看到爹娘和哥哥的面容,一直陷于自責無法掙脫。
之後,燕家仿佛陷入了詛咒,接連出事。她被迫站出來,努力守住這個家,守住剩餘的親人,甚至為此不惜答應入宮,成為陳括的妃子。
可到最後,她還是沒守住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 睿舅舅痛心疾首:上一世你為什麽不找我,找我就能守住他們了!(陳括哪有我靠譜!)
瑟瑟:閉嘴,你這個劊子手!
睿舅舅:我不是,我沒有。
感謝以下小天使,(づ ̄3 ̄)づ╭
灌溉營養液:“crush?”+10,“呀呀呀呀” +1,“櫻海月影”+1,“孫家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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