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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傅臨菱沒有說出那個人。

林冉也沒太在意，反正都是過往的桃花史。何況她們只做過一年的同學，共同認識的人很少很少，就算說了她也未必認識。

雨漸漸小了，兩人這才各自開着車回家。

下過一場雨後，天氣越來越暖和，臨近五一假，大家都開始早早做出行規劃了。

林冉一向是錯峰出游，何況她現在忙着給張梧準備結婚的事。

王阿姨得知張梧今天要去試婚紗，也想跟着一塊湊熱鬧，張梧便讓林冉把她一道接過去，正好也幫着拿拿主意。

婚紗是林冉的主意，她很想看看張梧穿婚紗的樣子，但試了幾件後，張梧還是婉拒了。

“我看着不太自在，老胳膊老腿的，穿着不好看。”張梧搓搓胳膊說，“還冷。”

林冉樂不可□□要不要試試中式的呢？”

三人又轉去中式婚紗店，結果張梧看中了一件旗袍，又顯氣質又秀身材，她們都很滿意。

“反正也不辦酒席，就請兩邊親戚吃個飯，這一身就夠了。”張梧說。

“也好。”

張梧打電話讓老劉趕緊過來選西裝，等待時，林冉忽然想到：“你們婚前體檢了嗎？”

“沒有，以前結婚也沒體檢過啊。”

“那是以前，反正現在有時間，去體檢一下吧，以防萬一。 ”林冉每年都會帶張梧去體檢，就怕劉叔那邊有點什麽事，到時候就不好辦了，正好今年也差不多該去體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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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行，現在年輕人結婚都興這個。”王阿姨說。

“成吧，那約一個就是。”張梧說。

老劉很快就趕過來了，試完西裝準備帶大家一起去吃飯，王阿姨卻說：“我不去了，我還約了拆線，得去醫院了。”

“你拆什麽線？”張梧問。

“牙齒啊。”王阿姨指了指嘴。

“哦對。”張梧點點頭，看了林冉一眼，“這裏離醫院挺遠的，冉冉，你送王姨過去吧，忙完了就過來吃飯。”

“行。”

等送到醫院的時候，林冉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好像是傅臨菱所在的醫院。

來都來了，總得陪王姨上樓去，拆個線也不耽誤功夫。

取了號到診室外，王阿姨杵在門口，護士見到了，在裏面喊道：“稍等一會，在外面等叫號。”

“诶，好。”王阿姨在外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林冉掃了一眼診室，裏面有幾間大房間，每個房間裏又放了兩三臺機器，發出嗡嗡嗡的聲音，醫生護士人不少，就是沒看見傅臨菱。

“你和傅醫生怎麽樣了？”等她坐下後，王阿姨低聲問。

“挺好的。”

“我就說嘛，你倆合适。”王阿姨高興道。

這時，廣播念到了王阿姨的名字，兩人趕緊進去，護士讓王阿姨躺下。

“傅醫生呢？”王阿姨問。

“馬上過來。”秦護士将工具放在托盤裏，一轉身，看見林冉，眼前一亮，旋即說道，“家屬可以在外面等待。”

“好。”林冉退出門口，不小心撞到了人，忙轉身道歉，“不好意思。”

“沒事。”

林冉擡起頭，看見了傅臨菱。

對方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眼角微微上揚，似乎在笑。

“你是來......”

“陪王姨來的。”林冉指了指裏面。

傅臨菱往裏看了一眼，點點頭：“那我先進去了。”

“好。”

林冉側開身，傅臨菱走進去，一邊戴手套，一邊問王阿姨：“沒什麽不舒服吧？”

“沒有。”

“好，張嘴，我們要拆線了。一點都不疼，別緊張。”

旁邊圍了幾個實習生來。

拆線過程很快，林冉感覺她們剛聚攏，就散開了。

王阿姨坐起來，忽然有點尿急，起身去了洗手間。

秦護士收拾東西時，看見林冉一直在門口觀察傅臨菱，又看看王姨，瞬間有些興奮，悄悄拱到傅臨菱身邊，小聲問：“傅醫生，那個美女是不是就是你的相親對象？”

傅臨菱正在脫手套，聞言往門口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見，怕對方尴尬，便說：“不是，是同學。”

“啊，原來是同學，真漂亮。”

王阿姨上完洗手間回來，護士叮囑她半年後再來複查一遍。王阿姨點頭說好，又忍不住想跟傅醫生聊聊天，結果下一位患者已經來了。

“傅醫生。”一個年輕貌美打扮時髦的女生從林冉身邊經過，徑自朝傅臨菱走去，手裏還握着一束花。

“喲，這是送我的還是傅醫生的呀。”護士揶揄道。

傅臨菱坐在電腦前看病歷，轉過身時，被這位患者擋住了臉。

林冉看不見她的表情。

*

把王阿姨送回家後，林冉才趕去老劉家。

老劉是個教師，教高中語文，也有個女兒，還在上大學。

等她到家後，才開飯。

結婚的日子就定在五一，到時候老劉的女兒也能趕回來，當天上午領證，下午就請賓客吃飯，一天全搞定。

“我那女兒脾氣有點不好，不好管，要是有哪裏做的不對的地方，冉冉你多見諒。”老劉說。

“沒事的。”再不好管，也輪不到她來管，又不會住在一起，林冉看得很開。

“多吃點這個，瞧你瘦的。”張梧給她夾了幾塊紅燒肉。

“我都胖了兩斤了。”

“那也瘦。”

飯後，老劉洗完碗，就開始寫請柬。他毛筆字不錯，所以每個請柬都是自己動筆寫的。

“小冉，你能幫我在上面畫點畫嗎？”老劉來了興致。

張梧不樂意：“人家好不容易這幾天休息，你又使喚人家。”

“這不是小冉畫的好嘛。”老劉笑呵呵地說。

“畫什麽？”林冉問。

“梧桐樹。”

“好。”若是別的，林冉可就真要找理由拒絕了。

兩人一個畫畫，一個寫字，張梧坐在旁邊看着她們，臉上映出柔和的笑：“冉冉，下午見着那個傅醫生了嗎？”

“嗯。”

“感覺怎麽樣？可以進一步發展嗎？”

“我倆是同學。”

“什麽？”張梧訝然。

“她是育北的，而且，我倆應該是沒戲的。”

“為什麽？”

“她有追求者，不像是缺對象的人，來相親多半是不好意思拒絕王阿姨，也有可能只是想跟同學見一見？”

張梧嘆了口氣，又開始發愁。

林冉笑道：“你能不能別愁眉苦臉的，都要結婚的人了，應該高興才是。”

張梧更愁了。

結婚之後，林冉肯定不可能很頻繁地來看她，而她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樣整日照顧林冉的生活。

林冉，可能真的就只有一個人了，叫人怎麽放得下心。

“要不，我不結婚了吧。”

話音剛落，把其他兩人都吓得一愣。

老劉筆都吓掉了。

“媽，這玩笑可不好笑。”林冉好笑道。

張梧垂頭喪氣地回了房間，老劉趕緊過去安慰。

林冉畫好最後一張畫，隐約間聽見張梧的啜泣聲，她放下筆，拎上包小聲離開了。

坐在車裏，她擡頭望着那扇窗。

她知道張梧的擔心，這份擔心，從離婚後就開始有了。

怕她吃不好穿不暖，怕她心裏自卑，怕她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怕她孤獨寂寞無人陪伴。

老劉追求張梧好多年了，張梧一直沒同意，就是怕林冉心裏不舒服，直到林冉都三十歲了，才松了口。

她回到家，難得今晚早早睡了。

過兩天，她帶着張梧和老劉去做體檢，結果卻并不太妙。

“初步診斷，張女士有卵巢腫瘤。”

三人臉色俱是一白。

“醫生，你沒看錯吧？”林冉問。

“可以再做幾個細致的檢查，确認一下。”醫生一邊說一邊重新開檢驗單，“去三樓吧。”

電梯外排了很長的隊伍，三人決定走樓梯。

走着走着，張梧忽然膝蓋一軟，幸虧林冉一直牽着她，不然這一跟頭就栽下去了。

“媽。”林冉趕緊扶着她在轉角處休息，拍着她的背，“沒事的沒事的，可能只是誤診。”

“不可能，醫生不可能看錯的......”張梧滿臉冷汗，“老劉，這婚我們不結了。”

“不行，不管你是什麽病，我都會跟你一起面對的。”老劉說。

張梧又看向林冉，眼淚刷地一下就下來了：“冉冉，你可怎麽辦啊......”

“你別瞎擔心，咱們先去把檢查做了，你要相信現在的醫療水平。”

“那可是腫瘤啊，你大姨就是因為腫瘤走的，會不會是遺傳？不、不不......我不檢查了，咱們回家吧，我給你們做好吃的。”張梧說什麽也不檢查了。

兩人勸說不動，上上下下的人都往這裏瞧幾眼。

傅臨菱從洗手間出來，經過走廊，看見樓梯造成了擁堵的現象，叫人來疏散，剛準備離開，忽然聽到了林冉的聲音。

她定睛一看，可不是林冉嘛。

她擠下去，拍拍林冉的肩膀：“發生什麽事了？”

林冉回過頭，看見是她，身上穿着白大褂，好似找到主心骨一般，馬上說：“我媽查出卵巢腫瘤，現在不敢去做檢查，她怕是癌症......”

傅臨菱看向臉色蒼白還十分抗拒的張梧，解釋道：“阿姨，你放心，卵巢腫瘤大部分都是良性腫瘤，只要做個手術就好了。”

“媽，她是醫生，你聽見她說的了嗎？”林冉趕緊說。

張梧擡起頭，問傅臨菱：“真的嗎？”

“嗯，您現在去查一下就知道了。如果良性時不去治療，可能就拖成惡性的了。”傅臨菱說。

“快快快，咱們趕緊去檢查。”老劉拉着張梧就往三樓去。

“謝謝。”林冉回頭跟傅臨菱說了一聲。

過了一會，傅臨菱來到三樓，看見她們三個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檢查做了嗎？”傅臨菱問。

“還在等號。”林冉握着張梧的手。

張梧眼眶紅紅的，還沉浸在癌症的恐懼中，不停地拍着她的手背：“冉冉，我最放心不下你，要是我走了，你一個人可怎麽辦。”

“你別說晦氣話，傅醫生都說了沒事的，大部分都是良性，別自己吓自己。”

“萬一我就是那個小部分呢？”張梧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我還想多活幾年，看着你結婚......”

護士拿着名單喊了張梧的名字，老劉送張梧進去檢查，剛走到門口，張梧就又哭起來了，回頭看着林冉。

林冉就坐在位子上，等張梧進去後，才低下頭。

傅臨菱走到她旁邊坐下，看見一顆豆大的眼珠滴落在手背上，心頭一跳。

她伸出手，在林冉背後停頓片刻，還是輕輕拍了上去。

“良性的概率是多少？”林冉擡頭問。

傅臨菱看着她濕潤的眼睛：“百分之七十以上。”

“才百分之七十......”林冉又低下頭，顫着聲說，“我現在上哪去找個人結婚啊......”

沉默良久，傅臨菱緩聲道：“林冉，你看看我呢。”

林冉擡頭看着她，眼眶泛紅，目露茫然。

“林冉，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