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同學錄的舊紙張

第47章 同學錄的舊紙張

拜訪過老師後, 林冉和連芳都興起了回學校去看看的興致。

吃過午飯後，三人又加上連芳的老公一同去了六中。

幾人告訴保安是以前的學生，來參觀母校的, 保安讓她們登記過後就放行了。

但是校園裏并不只有她們，迎面就走來一對情侶，想必也是回來看母校的。

“學校變化好像不是很大，就是舊了點。”林冉望着前面的教學樓說道。

這棟樓還是逸夫樓呢，當時已經是學校裏最新的教學樓, 只有高三時才能搬到這裏去。

“都十來年了，舊點也正常。”連芳說着跑到教學樓下幾棵桂花樹下，“好香。”

正好是花開時節, 馥郁的香味飄散開來, 勾起了一些回憶。

晚自習開着窗，味道偶爾會飄進教室, 林冉為了聞香味, 半個身體都從窗戶外探出去。

可惜離得太遠, 味道只是不經意地經過一下。

一下課，她就和連芳一起跑到樓下，摘一點桂花夾進書裏。

兩人站在樹下, 讨論着當時的細節, 這是屬于她們的記憶。

傅臨菱在一旁安靜地聽着, 目光越過桂花樹, 落在不遠處的花壇上。

“你在看什麽呢？”林冉注意到她一直盯着別處發呆, 忍不住問了一嘴。

“你經常坐在那個花壇邊畫畫。”傅臨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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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冉順着視線望過去，笑道：“因為那邊又有花草, 又有行人，參照物很多, 所以我很喜歡坐那畫畫，一坐就坐很久。”

“嗯，樓上也有很多人在看你。”

林冉嘿嘿一笑：“我知道，但影響不了我，我認真的時候可是很認真噠！”

傅臨菱嘴角含笑：“嗯。”

幾人進了教學樓，來到六班外面，連芳指着窗戶跟她老公說：“我和林冉就是坐在這一桌，中間位置。”

林冉盯着自己的座位看了幾眼，又擡頭望向最靠裏面的那一組，最後一排是傅臨菱的位子，沒有同桌。

那裏本來應該是落單的差生專座，可是傅臨菱當時又高又胖，在前兩年就被後面的同學吐槽她擋住了黑板，所以她自己跟老師申請坐到最後面去了。

老師又怕同桌影響她學習，正好林冉轉過來了，位子就多出來一個，于是就讓傅臨菱單人單座了。

“你都沒有個同桌，覺得寂寞不？”林冉忽然好奇。

傅臨菱搖搖頭：“我更喜歡一個人。”

連芳的老公問道：“你們一年都坐這裏，沒有換過座位嗎？”

連芳說：“當然有，我們還坐過第一排，就在老師眼皮子底下。林冉上課畫數學老師的素描，結果把老師的鼻毛都畫出來了，給他鼻子都氣歪了，第二節班主任的課，就把我們調回去了。”

幾人都笑了起來，林冉繪聲繪色地說：“數學老師還把我帶去辦公室，當面跟班主任告狀呢。那會正好是什麽考試結束，好幾個班的學霸都在裏面開什麽會，全都看我的樂子去了，給我整得尴尬死了。”

林冉頓了頓，扭頭問傅臨菱：“你們當時在開什麽會來着？”

“讨論誰去參加競賽。”

“啊，原來是那時候啊。”

連芳問道：“傅臨菱當時也在？”

林冉點頭：“我們班去開會的就她一個人，其他人就算了，幸好她當時沒笑話我，不然真是丢死人了。”

連芳哈哈大笑：“傅臨菱，你怎麽不笑她，多好的機會啊。”

傅臨菱看了林冉一眼：“她是可愛的人，不是可笑的人。”

“啧啧啧。”連芳酸得捂住腮幫子，牽着丈夫的手，“走，我帶你去別的地方逛逛，讓她們自個去玩吧。”

她們也沒停留多久，就走出了教學樓，往寝室的方向走去，沿途會經過操場，于是下了臺階，牽着手慢悠悠地散步。

操場上還有個人在跑步，看起來像是學校裏的老師，但她們都不認識。

林冉忽然來了興致，也在跑道上跑起來：“你猜我能跑幾圈？”

“兩圈。”

“看不起誰呢，你等着，我跑個三圈給你看！”林冉轉過頭目視前方，專心跑步，傅臨菱在一旁陪跑。

一圈過後，林冉氣喘籲籲。

兩圈，林冉茍延殘喘。

兩圈半，林冉叉着腰，被疲憊壓彎了腰，站在跑道上喘氣，而一旁的傅臨菱仍是神采奕奕。

“還有半圈......我走過去算嗎？”林冉問。

“算。”

林冉脫掉薄外套，系在腰上，拖着疲憊的身體往終點走去。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說道：“我記得體育考試前，你也來跑步了，那時候的你跑一圈都累得要命，比我現在還慘呢。”

傅臨菱扭頭看了她一眼，神色動容：“你還記得？”

“對呀，那陣子你每天晚上都來這裏跑步，要不是要參加體育考試，我都想勸你別這麽拼了。”林冉說。

傅臨菱更不好意思道出實情了，她哪裏是為了體育考試在拼命，不過是心血來潮想減個肥罷了。

還沒能堅持多久，就被即将到來的高考打斷了計劃，重新回歸到題海裏。

走到終點處，林冉轉身就往草坪上躺去，舒服地發出一聲喟嘆。

傅臨菱在她旁邊坐下，随後也躺了下來，望着天邊的雲。

太陽慢慢收斂起光芒，滑過雲層，往西邊墜落。

兩人安靜無聲地躺了會，林冉不知不覺竟睡着了，直到聽見連芳在遠處喊她的名字，才睜開眼睛坐起來，看見連芳站在對面的臺階上沖她招手：“林冉，去吃飯了！”

天色已經暗了，一瞬間林冉還以為是在高三那一年，連芳催她去打飯，她一轉身，看見變了樣的傅臨菱。

過去與現在的記憶重疊，那個人步履蹒跚，終于跑出了現在的模樣。

——不要小瞧別人，尤其是傅臨菱。

她依稀記起這句話。

那一年春天，晚上的操場多了個高高胖胖的身影，一個人靜悄悄地沿着跑道奔跑，很容易出汗，跑完一圈就大汗淋漓。

朋友們自然也發現了這個人的存在，坐在一堆讨論傅臨菱的體育考試能不能合格，大多都不看好，以她目前的這個體形和跑步狀态來說，想合格是不太可能的，除非奇跡發生。

這些話都是等傅臨菱跑遠後才說的，她們也知道被人親耳聽見不好。

她們問林冉的看法。

林冉望着跑到對面的傅臨菱，雖然跑得又慢又累，可腳步卻一直沒有停下來過。

“不要小瞧別人啊，尤其是傅臨菱。”她說。

“你高考體育多少分？”林冉轉頭問道。

傅臨菱不知她為何突然問這個問題，慢慢坐起來，回想半天：“記不清具體分數了。”

“及格了嗎？”林冉問。

“及是及格了。”

“你太棒了！”林冉張開雙手抱住她，笑吟吟地說，“我眼光果然不賴！”

傅臨菱一頭霧水：“怎麽了？”

林冉雙手捧住她的臉，送了她一個很熱烈的吻：“真棒啊傅臨菱同學！”

兩人走到出口處，連芳和她老公已經等候多時了，連芳啧啧兩聲：“真不害臊啊林冉，羞的我都沒眼看。”

傅臨菱別開頭，偷偷勾了下唇。

林冉得意地挑起眉：“那你別看，又不是親給你看的。”

四人走出校門，商量着去哪吃飯，林冉提議道：“以前對面不是有家館子，炒菜很好吃嗎？”

連芳興奮地點點頭：“對，咱們還經常偷偷出去吃，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開。”

傅臨菱說：“去看看吧。”

循着記憶找過去，發現館子還開着，裝修也好多了，不禁有些高興，可是老板卻換人了。

一打聽，原來是老板和老板娘上年紀了，現在在家帶孩子，接班的是他的兒子兒媳。

幾人進去找了座位，林冉點了幾個以前愛吃的菜，興奮地四處張望，和連芳聊起以前出來偷吃的日子。

班上的人也很愛來這家館子吃飯聚餐，連芳說：“咱們班的人應該都來過這裏吃飯吧。”

“我沒有。”傅臨菱拿起杯子倒熱水，“我媽不讓我吃外面的東西。”

“畢業聚餐你也沒來？”連芳問。

“沒有。”

“畢業聚餐你媽都不讓你來？！”

“不，是我自己沒來。”傅臨菱說。

“為什麽？”

傅臨菱望着杯子上冒出的熱氣，說：“沒必要。”

連芳想了想，冒着被林冉砍死的危險，小心問道：你：“你在高中真的一個朋友都沒有嗎？”

果不其然，林冉瞪了她一眼，眼神好危險！

傅臨菱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沒有。”

“我們班這麽多人，你也沒有一個想要結交的朋友嗎？”連芳又忍不住問道。

傅臨菱愣了一下，擡頭看着她們，視線忽然被兩盤菜擋住。

“還有四個菜，很快就好。”老板說。

“老板再拿幾瓶飲料。”連芳轉頭問道，“你們要什麽？”

話題就這麽岔開了，吃菜時全都沉浸在味道裏，連芳的老公又問了她們一些關于高中的事，大家吃得都很盡興。

隔天是假期最後一天，上午在家收拾東西，一家人都忙着給她們裝行李，又是拿特産，又是拿零食，還拿了些藥，行李多了一包又一包。

徐燕燕還嫌不夠，店裏的山參存貨不多了，就叫傅山青帶着傅臨菱過去多買點，讓傅臨菱給林冉和張梧也選點。

“真的夠多了，媽，您別忙活了。”林冉看着她忙上忙下地拿了好些東西出來，十分感動，笑道，“你都快把家搬空了。”

“這才哪到哪啊。”徐燕燕說着，又去家裏搜尋有什麽能帶走的。

奶奶也把自己最愛吃的小面包都拿來給她，讓她在路上吃。

林冉見說勸不動，只好陪着她們去找東西，徐燕燕走進書房，林冉也跟了進去，裏面的書百花齊放，各種類型都有，應當是她們一家人的書都堆放在這裏。

還有幾本教輔資料，林冉抽出來翻閱幾下，上面密密麻麻的筆記，可見其認真程度。

徐燕燕見狀，說道：“圓圓的書大部分都丢到客房去了，就在你媽住的那個房間。”

“我去看看。”林冉又跑去張梧房間，興致勃勃地翻着那些教材，不同于她教材上那些畫的小人，這些書上全是筆記，裏面還夾了一些經典題型的解題草稿，全都保存得好好的。

這時，外面有人在喊傅臨菱的名字，林冉探出頭，看着樓下的陌生人：“你找傅臨菱幹什麽？”

“找她一起去吃飯。”

徐燕燕聞聲趕來，對樓下的人說：“她出去買東西了，等會就要走了，沒空去吃飯了。”

那人有些失落地離開，林冉小聲問：“誰呀？”

“鄰居，別管她。”

“就是那個帶頭嘲笑圓圓的鄰居？”

“嗯，我以前還去問過她，為什麽要笑話圓圓，結果她說全校的人都在笑話她，不是她一個人，意思是我不該只找她一個人算賬。”徐燕燕不滿道，“雖然她那時年紀小，可她畢竟是鄰居，總不該這麽對圓圓。”

林冉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又說：“媽，沒有全校人都在是笑話圓圓，我就沒有。”

徐燕燕看着她，倏地笑了：“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一開始得知她突然結婚的消息，差點沒把我氣死，結果發現是你和結婚，也就理解了，看到你們現在這麽好，我也就放心了。”

“為什麽是我就放心了？”

林冉呆愣地眨眨眼，想起她和徐燕燕第一次見面，徐燕燕上一秒還在打罵傅臨菱閃婚，下一秒就接受了她，當時只是覺得好玩，但現在聽了她這話，卻覺得別有深意。

“雖然我以前從沒見過你，但我早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了。”

林冉更是疑惑。

“你等等。”

徐燕燕轉身又去了書房，在一堆舊文件夾裏翻找起來，終于，找到一張花花綠綠的紙，遞給林冉，“這上面寫的林冉，就是你吧。你們班上，應該找不出另一個叫林冉的了。”

林冉接過去，一眼便認出這張紙是那本同學錄上的紙，旁邊還有撕扯的痕跡。

原來傅臨菱真的寫了同學錄，只是寫完後就撕了。

“她平時回來都會好好收拾書包的，結果有天回來垂頭喪氣的，飯也不吃，就直接睡了。我幫她收拾書包，就發現了這個紙團。”徐燕燕說。

“她好像從來沒有主動提出交朋友的想法，所以看到這個我還挺意外的，心想着這個叫林冉的小朋友肯定是個好孩子，所以就幫她保留下來了。”

林冉看着紙上那有些稚嫩的小學生字體，意外又震驚，眼眶竟然慢慢被淚水浸濕了。

那麽大一張紙，卻只有一行最質樸最真誠的話——

林冉，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