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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夏季天氣炎熱, 購買的豬肉沒有冰箱存放不久,玄野趁着江雀子收拾清洗布帶子的時候,把沒有肉的豬骨頭全部洗幹淨, 放進大鐵鍋裏, 焯水, 加入蔥姜大料和白米酒,準備熬上一夜。
剩下的五花肉,玄野分了一半出來,加入山裏采摘的野香菇, 野木耳, 鮮筍……剁餡, 包餃子, 包包子。
整顆豬心則炖江雀子要喝的藥材,炖到晚上睡覺前, 正好軟爛入味。
剩餘的一半五花肉和瘦肉,他做了大葷菜, 紅燒肉。
玄野手腳勤快麻利, 其他都收拾完了,還剩二斤五花肉洗好還沒切時, 院門突然被人砸響。
“玄野,出來, 你快給我出來!”
玄有財慌張的聲音響起,動靜鬧得很大。
玄野蹙眉放下菜刀,擡眸, 就看見江雀子穿着絲滑柔順, 一看便舒适的新衣裳慌慌張張從浴室泡出來,緊張問:“發生什麽事了哥哥?”
“有人過來找, 沒事,不怕啊。”
玄野解下圍裙擦幹手,将他臉側的碎發挽去耳後,輕笑誇獎道:“我們家乖乖穿這衣裳可真好看,可喜歡?”
江雀子撞進他溫柔的眼眸裏,愣了好一會兒,羞赧回神,低下頭磕巴道:“喜,喜歡的……”
“可惜沒給乖乖買到适配這衣裳的首飾……下次我們一起去買怎麽樣?”
玄野垂眸望着他,眼底滿是溺人的寵意。
江雀子張了張口,正要說他的首飾已經夠多了,都擺滿梳妝臺的小櫃子了,但是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玄有財“咚咚咚”又在敲門大喊:“玄野,他娘的,你倒是快點開門啊,咱爹娘出事了!”
江雀子一驚,連忙推漫不經心的玄野道:“快,快去開門,哥哥快去開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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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父和玄江氏出事了,也就是他的公爹婆母出事了,江雀子雖說不和他們一塊兒住,也不熟,但畢竟算是他的長輩,不能不理。
否則他們是要背負罵名的。
江雀子連忙拉着玄野去開門。
玄野慢吞吞的被他拉着走,眼底的寵溺幾乎要溢滿出來,心裏卻是不耐。
打開院子大門,玄有財一眼瞅見穿着低調但奢侈的江雀子,那一身衣裳的布料,還有頭上的玉簪,銀嵌玉的耳墜,紅潤白皙有肉的臉蛋,往下還有一雙漂亮好看的輕薄軟底繡花鞋……
再看玄野衣着普普通通的糙布衣裳,一雙草鞋,頭上僅随意簪了支木簪……
玄有財登時氣不打一處來,大罵道:“玄野,你個不忠不孝的東西!爹娘都傷成什麽樣兒了,你還在家寵你這破夫郎,根本不知道回去看看爹娘是不是?爹娘白白生養你這般大了!”
他罵玄野還好,但是他連江雀子都罵了。
這個玄野根本忍不了,臉色一凜,就把江雀子護到身後,面無表情盯着玄有財,冷聲問:“你有事?”
跑來他家門口發神經?
他家乖乖好好的,他愛怎麽寵怎麽寵,樂意怎麽疼就怎麽疼,礙不着這些外人什麽事。
如果他還敢再罵他家小夫郎半句……
玄野陰恻恻盯着他,眼底的陰戾洶湧翻騰。
玄有財莫名覺得後背一涼。
嗫嚅了半晌,他才想起正事,不耐道:“爹娘出事了,你跟我回去看看!”
江雀子攥緊玄野身後的衣擺,怯生生的探出半個腦袋來。
玄有財立馬狠狠瞪他一眼,罵道:“也不知道這新夫是怎麽當的,自家公爹婆母都傷一天了,也不知道去伺候……”
“我家夫郎從不是伺候人的奴仆。”
玄野面無表情,冷冷打斷他:“你要想我回去看爹娘,那我便去,倘若你再說我夫郎半句不是,你別怪我翻臉無情。”
“你!”
玄有財還想再說。
可是對上玄野那雙狠戾的眸子,他慫了。
梗着脖子瞪他半晌,玄有財在心裏罵了句髒話,冷哼一聲,甩手就走。
玄野直接關上院門。
“哥,哥哥……”
江雀子緊張的扯扯他的衣袖,眼巴巴的仰頭看着他。
玄野将他拉進懷裏,眼底的情緒散去,被柔軟和寵溺灌滿,輕輕柔聲安撫道:“乖啊,哥哥不是兇乖乖,不怕,哥哥在罵玄有財呢……”
“別,別生氣……”
江雀子拽着他胸前的衣襟,毛茸茸的腦袋蹭着他的胸口,軟乎乎道:“哥哥才是,哥哥別生氣。”
玄野喉結上下一滾,被他蹭得渾身肌肉緊繃。
半晌,他僵着身子啞聲道:“乖,去咳,去把新衣裳換下來,要洗過才能穿的,換回幹淨衣裳去,快去……”
“唔,那哥哥不生氣了?”
江雀子眼巴巴仰頭瞅他的臉色,看不大真切,他扒拉着玄野的衣裳和身子,踮起腳尖,歪着腦袋瞅他,試圖與他對視。
玄野:“……”
玄野無奈,從心髒開始發燥,燥得渾身僵硬不敢動……
他瞥開頭,紅着耳朵不自在道:“嗯,不生氣了,哥哥沒生氣。”
江雀子狐疑的打量他一會兒,瞄到他泛紅的耳朵尖,一怔,旋即低下頭,跟偷腥的小貓兒似的,偷偷笑了下,歡喜道:“那,那我去把衣裳換下來,我們一起去看公公婆婆呀~”
玄野僵硬的往後挪了挪,催促道:“快去,快去。”
再不去,他能撐起一大塊兒手帕的二弟就要被發現了。
眼瞅着江雀子活潑高興的蹦進了浴室換衣裳,玄野硬着頭皮低頭瞅了一眼,暗罵:“艹!”
就被他家小夫郎軟着身子蹭了一下胸膛就這樣……長出息了。
玄野在心裏把自己狠狠罵了一通。
等江雀子收拾妥當下樓,玄野剛把竈膛裏的火處理好。
見他換了一身樸素的棉質衣裳,耳墜去掉,換成了小小的銀耳釘,發簪也換成了素雅的镂空鳶尾花銀簪,打扮十分簡單,眉頭微皺,直起身問:“乖乖怎地打扮得這樣素淨?可是沒有歡喜的衣裳首飾了?”
“不是呀,不是的。”
江雀子屁颠兒跑到他身邊,拉起他的手道:“有的呀……我們快些走吧哥哥,再遲去就不好了。”
玄野:“……”
玄野無奈依着他,往他手裏塞了一塊兒爽口清甜的牛乳馬蹄糕,一邊牽着他往外走,一邊軟聲道:“把糕點吃了,填填肚子,乖乖可不能餓着……平日裏不是喜歡活潑顏色的首飾?乖乖不必特地因為什麽就舍棄了自己喜歡的衣裳首飾。”
“可是……”
江雀子小小啃了一口糕點,含糊道:“畢竟是哥哥的爹娘,我的公爹婆母……他們身子不爽利,我們去看望,這樣穿不累贅,需要的時候我也好方便照顧伺候他們呀,不能那般花枝招展的。”
玄野勾起唇角,打趣道:“我們家小乖還知道花枝招展這個詞呢?”
“啊……”
江雀子鼓起臉蛋,不滿道:“哥哥,我現在認得不少字的,你少瞧不起我了。”
玄野失笑:“是是是,是哥哥看低了小乖……但哥哥還是覺得,乖乖随自己的心意,打扮得活潑些更好看。”
“可是婆母……”
玄野捏捏他的手心,軟聲教導道:“沒有可是,乖乖,你首先是你自己,其次才是我的小夫郎,最後才是老玄家的夫郎。他們沒有生養過你,你不必把他們當自己的親爹娘般伺候。”
玄野想了想,還是和他道:“雖說注重禮節規矩是好的,但是我們已經和爹娘分家,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們需要人照顧,那也該是我這個當親兒子的去照顧,你是我的夫郎,你可以在一旁幫着哥哥,但絕不該是你親力親為,可懂?”
江雀子有些茫然,似懂非懂:“可是嫁出去的哥兒,都是要伺候公爹婆母的……”
自古就是這樣。
否則也不會有多年媳婦終于熬成婆的說法。
遇上通情達理的婆婆倒還好,也就偶爾受些氣,吃些苦頭,日子好過。
可若是遇上惡婆婆,惡公爹,那新婦的日子是特別不好過的,也不僅僅是伺候那麽簡單。
江雀子本就慶幸自己能遇上玄野這樣對自己好的郎君,早已經做好被公公婆婆磋磨的準備,可是玄野這樣一說,他就混亂了。
“傻夫郎。”
玄野伸手環住他的脖頸,一把将他摟進懷裏,心裏是好氣又好笑。
兩人說着話,一路來到村中老玄家的茅草屋前。
之前,玄父玄母問玄野要了十兩銀子,說是要重新修建房子居住,可今日他們來一看,因暴雨倒塌的房子哪裏有新修,不過是在原來損壞的基礎上,重新修理了一遍又住了。
許是重新修理的地方沒修好,他們走進院子一看,之前壞過的茅草屋那邊,土牆倒塌了一面,頂上的茅草和竹杆架子全部往下塌了。
“小弟來了?”
玄有財的夫郎玄李氏一邊擦手,一邊從廚房裏迎出來,臉上滿是讨好的笑,道:“弟夫郎也來了?快,快進屋瞧瞧吧,爹娘夜裏熟睡時被屋裏倒下來的土牆砸了腿,又被砸下來的竹杆茅草戳傷了身子,這會兒村裏的玄老大夫在幫着看病呢,他們就在屋裏。”
玄老大夫是江家村的赤腳醫生。
玄野颔首,牽着緊張膽怯的江雀子進了屋,小聲道:“乖乖別怕。”
江雀子抓緊他的手指,抿唇搖搖頭,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嚴肅。
玄野眼底掠過一抹笑意,擡眸看向躺在床上“唉喲唉喲”叫喚的玄父。
他臉上,脖頸上,手臂上,到處都是茅草和竹杆戳傷的劃痕,傷口見血,倒是不算太嚴重,只是看着凄慘些。
嚴重的,是他被高高的土牆砸下來砸傷的腿腳和左手胳膊,裸露在外的肌膚都已經青紫,腫脹,看起來特別恐怖。
裏屋,玄母躺在床上,傷口與玄父相似,都是竹竿茅草紮傷,擦傷,她倒還比玄父幸運些,只被倒塌的土牆砸傷了手,沒傷着腿腳。
赤腳大夫還在幫玄父查看傷勢。
見玄野來了,玄富貴和玄有財幾人都圍進了屋裏。
“這傷……”
赤腳大夫摸着胡須出聲了,搖頭為難道:“不好處理……傷得太過嚴重些,你們若是有銀錢,便趁早去鎮上找厲害的大夫瞧瞧,若是拮據,便照着我之前給的跌打方子,抓藥去吧。”
“玄老大夫,我爹娘這傷治好,需要多少銀錢?你且給我們個數,讓我們兄弟幾個心裏好有個底。”玄有財連忙問。
赤腳大夫掀起眼皮子瞅他們一眼,不緊不慢道:“怕就怕他們的手腳骨頭斷了……具體需要多少銀錢,我不敢說,只道光是你爹,沒個十兩銀子,恐怕治不好。”
那加上娘親玄江氏,這一趟若是要去鎮上找大夫治療,沒個十八十九兩銀錢,根本治不好。
可他們家就是再富裕,全部搜刮出來,拿出十五兩銀子已經是極限,哪裏拿得出十九兩?
昨個兒玄富貴作為長子,和玄父偷偷商量過了,也交了底,他們全身家,總共十五兩一吊錢零二十三個銅板。
就這,還是算上了玄野給的十兩建房錢,三兩買江雀子的錢。
玄富貴心裏憋屈煩躁,付了玄老大夫的診金,恭恭敬敬把他送出了家門。
玄野蹙眉,上前按了按玄父青紫腫脹的胳膊,往下一撸,确認他的骨頭斷了。
“呃啊——!”
玄父壓抑慘叫。
“你幹什麽?!”
玄有財猛地上前一步,就想打開他的手。
“斷了,去鎮上看大夫吧。”
玄野語氣淡淡,躲開玄有財的觸碰,擦幹淨手,看向回屋的玄富貴,冷淡道:“趁現在還早,盡快過去,別拖。”
“看大夫看大夫……說的容易。”
玄有財煩躁的抓了一把頭發,豁出去般,大聲喊:“來吧,我們三兄弟都商量商量看看各自能拿多少銀錢出來!”
“我昨個兒跟爹交過底了,爹娘手裏總共十四兩銀錢不到,我這兒,全身家掏出來也僅有一兩多點銀子。”
語氣嚴肅的說完,玄富貴擡眸看向玄野和玄有財,道:“且看你們能拿多少了。”
玄有財不比玄富貴能幹,他掏空了家底兒,還得去借,才能拿出一兩銀子。
可這加起來,也只不過十六兩餘。
這就意味着,玄野必須拿出三兩銀錢。
拿得比他們這兩當兄長的還多,端看他願不願意。
若是他堅持與兄長們拿一樣的銀錢……那也沒辦法,他們只能勒緊褲腰帶,出去借!
玄野垂眸看向江雀子,小聲問:“乖乖,今日出門可帶銀錢了?”
“有,有的。”
江雀子連忙從衣兜裏掏出一個漂亮的錢袋子,塞進玄野手裏,緊張道:“我,我換衣裳的時候就怕,就怕這個,所以把家裏的碎銀子都帶來了。”
玄野掂了掂。
江雀子連忙湊到他耳邊小聲道:“這裏有二十一兩銀子,哥哥。”
“好。”玄野勾起唇角,拉開沉甸甸的錢袋子。
他從裏面掏出十四兩銀子,道:“爹娘那十四兩銀錢由我出,他們的銀錢讓他們留着養老。二位兄長打算一人出一兩餘的銀子,那我便跟你們一樣,出一兩餘。”
他這話一出,玄富貴和玄有財當場松了一大口氣,盯着他,目露精光。
玄野冷冷掃他們一眼,似笑非笑。
打從一開始到現在,他防的就是這一手。
雖說原主父母對原主做得已經仁至義盡,原主無可指摘父母的不是。
但是他不是原主,他的銀錢,可不是這樣好拿的。
這具身子與老玄家的人有血緣有因果,他的靈魂附身在此,就意味着已經接受了這一因果,斬不斷,所以他一開始就走了錢路,以供養的名義,兩方同意,用少量的供養銀錢買斷了他們的因果。
這意味着,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他只用出供養的銀錢便是。
而他是兇獸,“兇”這個字不僅僅說說說而已,自古只有他作惡多端的時候,還從沒人敢算計到他頭上。
因此從他手中拿走他所給予的銀錢的人,若是對他或他家中事物心懷不軌,只會拿得越多,死傷得越慘。
這是兇獸骨血裏帶來的詛咒。
他們交易達成的那一刻,便附贈了。
玄野掏出十六兩銀子放到旁邊的桌面上,把錢袋子拉好,重新揣回江雀子兜裏,小聲道:“乖乖,你的錢袋子什麽時候做的,怎地這樣漂亮?”
江雀子羞赧的笑起來,小聲說:“我趁哥哥在外面幹活的時候胡亂做的,我繡工不好,得練習練習。”
練習?
開始練習了?!
玄野心髒猛地跳漏了一拍,欣喜擡眸。
他還惦記着那個新婚夫郎必須給自家郎君繡香囊做香囊的習俗,本以為小崽子忘記了,沒想到在偷偷練習?
玄野暗戳戳高興壞了。
玄富貴拿了銀錢,立馬去借了玄族老家的牛車,把嗚嗚咽咽呻咛哀嚎的玄父玄母扶上板車,一路往鎮子上趕。
玄有財和玄李氏也跟着去了。
玄野則直接帶着江雀子回了家。
“我們不跟着去照顧也沒關系嗎哥哥?”
江雀子憂心忡忡。
玄野把他帶到餐桌前坐下,安撫道:“不需要那麽多人,有兄長哥夫郎他們去就是了,我們去了也是添亂。”
“可是……”江雀子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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