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三合一

第26章 三合一

諸伏高明護着自己的弟弟朝後退去, 面前奇怪的大叔卻步步緊逼——

“景光,高明,你們別跑太遠了!”身後傳來諸伏瑾行的聲音。

中年男人的臉色突然一變,迅速壓低帽檐從兩人身邊路過離開了。

諸伏景光和諸伏高明不敢再往前跑, 諸伏高明握住弟弟的手, 拉着他跑回到了諸伏瑾行和諸伏椿身邊。

“景光怎麽哭了?”諸伏椿一眼就注意到正在流淚的諸伏景光, 連忙将孩子攬入懷中。

諸伏瑾行的神情嚴肅起來,問:“發生了什麽事?”

“剛剛有一個怪人……”諸伏高明快速将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諸伏瑾行十分重視, 立刻便報了警,但一來那個中年男人并沒有對小孩子下手,二來那個人已經離開了, 警察根本找不到他,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明明是一次美好的出游, 諸伏高明的心情卻沉重了許多,不知為何, 他總感覺那個中年男人不懷好意, 如果不是叔叔嬸嬸來得快, 說不定他和景光就要遭殃了。

晚上,諸伏高明和自己的弟弟躺在同一個被窩裏。

諸伏景光今天被吓壞了,整個人在高明懷中縮成了一團,身體冷得要命。

“你以前有見過他嗎?”諸伏高明問。

諸伏景光搖搖頭,一雙藍色的貓眼中盡是恐懼。

“以前有沒有奇怪的人接近過你?”

諸伏景光再次搖頭,因為他現在患有失語症,精神創傷嚴重,所以叔叔嬸嬸對他照顧得很緊, 沒有奇怪的人可以靠近他。

今天那個人……很可怕。

不知道為什麽,對方一接近的時候, 諸伏景光便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有種下一秒就要被殺死的恐懼。

“我……我怕。”諸伏景光用力朝諸伏高明懷裏鑽了鑽。

諸伏高明的手一下又一下在景光背後輕拍着,安慰他:“別怕,以後不要自己一個人出去,要跟緊叔叔嬸嬸,知道嗎?”

“嗯。”

“如果以後再遇到他,要記得躲開。”

諸伏景光的身子抖了抖,他顯然不想再碰到那個人了。

諸伏景光的眼神突然流露出幾分希冀,渴望地看着諸伏高明,結結巴巴說:“陪……陪……”

“小景想說什麽?”諸伏高明認真地注視着自己的弟弟。

“哥哥……陪……陪我……留……下來。”

諸伏高明微微一頓,許久才緩緩嘆了一口氣,斂眸抱緊了自己的弟弟。

愧疚、無奈、悵然……

複雜的情緒彙聚在胸口,讓諸伏高明的胸口感到窒息般的悶痛。

“哥……”諸伏景光只喊了一聲,他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麽,兩只眼睛簌簌落下淚來,濃密而纖長的睫毛微微撲簌着,仿佛要碎了一般。

接下來的幾日,諸伏高明經常到外面去轉,可是卻沒有再遇到那個奇怪的中年男人。

四月,快開學了。

諸伏高明回去的那一天,諸伏景光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拼命地想要将人留下來。

七歲的孩子其實已經懂得不少事,但他卻不願意放手,他希望哥哥陪着他,希望哥哥可以一直留在東京陪着他。

“我會經常來看你的,小景。”諸伏高明的聲音幹巴巴的。

諸伏景光沒說話,他只是哭,大聲地嚎哭,嗓子都好像要被喊破了。

諸伏高明的身體有些僵硬,看着哭嚎得仿佛要昏厥過去的弟弟,他甚至想要不顧一切地留下來。

何必要回去?

回去固然有自己熟悉的同學和朋友,可這裏卻有非常需要他的弟弟。

何必要回去?

兇手或許已經不在長野了,他明知道的,回到長野尋找兇手不過是他不切實際的執念罷了。

他該留下來的。

諸伏瑾行卻給諸伏椿使了個眼色。

諸伏椿嘆了口氣,将哭嚎不止的諸伏景光抱了起來,抱着走遠了。

諸伏高明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的弟弟身上,靈魂仿佛也跟着他一同遠去了。

“叔叔,我是不是……”

“莫恨明朝又離索,人生何處不匆匆。”諸伏瑾行眸光如水,語氣平和而充滿力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路,沒有誰會因為另一個人止步不前,不管是親人、愛人還是朋友。高明,不要讓任何人影響自己的決定,你要始終堅定。”

“我明白了,叔叔。”諸伏高明的眼神變得堅定。

“其實我也想讓你留下來,你留在我身邊我才會比較放心,但你應該有自己的考量吧?我知道,你有事情在瞞着我。”

諸伏高明微微張開嘴巴,沒想到竟然被叔叔看出來了,他的确有事情在瞞着叔叔。

不管是想要捉拿兇手還是九號的事情……他都不能說。

微風吹過,撩/撥起諸伏高明額前的發絲,也讓他的心突然開始發慌。

“不用緊張,我不會追問的。”諸伏瑾行露出安撫性的笑容,說:“我會等,等你想告訴我的那一天,我相信那一天總會到來的,對吧?”

“抱歉,叔叔。”諸伏高明低下了頭。

“上車吧。”

諸伏高明上了火車,隔着車窗靜靜地望着自己的叔叔,也看着不遠處朝這邊狂奔過來的諸伏景光。

小景……

諸伏高明狠了狠心,最終沒有下去,只是隔着車窗朝對方揮了揮手。

諸伏景光終究跌倒了,他倒在了爬上車之前,小孩子再一次嚎哭起來,車子卻已經發動。

漸漸地,就連那個小小的影子都變得模糊,最後消失不見了。

諸伏高明收回視線,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他真是一個糟糕的哥哥。

基地,中午吃飯的時候,172號少見的沒有和黑澤陣一張桌,他甚至沒有來食堂。

“知道172號去哪了嗎?”一號坐到了黑澤陣身邊,他的語氣并不像是詢問,更像是要爆料。

黑澤陣淡淡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視線,沒有說話。

“剛有人注意到,他走進了灰雁的辦公室。”

“那又如何?”

“他一向和你最親近……”

“你的意思是,灰雁或許會對他下手?”黑澤陣站了起來,似乎就要去看看。

“我可不是那個意思。”一號拉住他,警告黑澤陣:“你不要将人想的太好了,這是我在這裏的第六年了,太信任別人被坑死的例子我見太多了。172號和你的實力完全是個斷層,灰雁不會針對他,但是卻會針對你。”

黑澤陣蹙眉。

“他說不定會收買172號。”一號陰沉着嗓音警告。

黑澤陣卻一把甩開他的手,否認:“他不會。”

“你怎麽知道……”

“相比起你,我更信任他。”黑澤陣一句話讓一號滞住了。

黑澤陣沒照顧他的情緒,繼續說道:“172號求的只是在基地能夠活下來,能夠順利出師罷了,他沒有害我的理由。”

“我也沒有!”

“但你所圖甚大。”黑澤陣語氣毫不留情。

不要靠近那些有偉大抱負的人,為了他們胸中的大義,犧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他們是不會猶豫的。

黑澤陣當然不願意成為那一小部分人。

“九號,你對我有誤解……”

“你對我也有誤解,我是個絕對的利己主義者,別對我抱有期待。”

“可當時在島上……”

“那是唯一一次。”黑澤陣的眼神很冷漠,他已經不想再談當時的蠢事,如果他知道自己跳下去會讓鬼魂受到傷害,他絕對不會那樣做。

相比起這些人的死活,他顯然要更在意和自己親近到甚至肌膚相親的鬼魂。

一號嘆了口氣,只能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總之你多關注下172號吧,我不想你有事。”他說完便離開了。

黑澤陣卻始終興致缺缺,顯然根本沒将一號的話當回事。

此刻,灰雁辦公室中,172號眼眶通紅,淚水已經忍不住簌簌落下。

辦公桌上,是一份死亡檔案,是……他哥哥的死亡檔案。

灰雁冷冷抱胸在一旁看着他,他身上的傷已經好了,但心裏的恨意卻更加濤濤。

從來沒有人敢那樣侮辱他!

從來就沒有人!

不管是被組織懲罰還是被一號挑釁,那都可以被灰雁接受,可是被一群他看不起的弱者一擁而上打進醫院,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他要報複,他一定要報複回來,他絕對不能讓九號活着離開基地!

“你的父母背叛了組織,你卻能活下來,究竟是因為什麽你很清楚吧?”灰雁語氣冰冷,看着172號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個死人:“威雀的确厲害,如果不是他庇護你,你根本活不到現在,但現在威雀已經死了,你的下場是什麽應該不用我多說吧?”

悲傷與恐懼混雜,172號畏懼地縮了縮身子。

“我可以庇護你。”

172號的眼睛好像又有了光亮。

但很快的,172號的眼神再次黯淡。

他不能接受灰雁的庇護,他知道灰雁想要做什麽,他知道的。

果然,灰雁緊接着便道:“想讓我庇護你是有條件的,我知道,你是九號最信任的人,我需要你将他的一舉一動都告訴我,在必要的時候配合我殺了他。”

172號的身體顫抖了起來,不只是恐懼,還是因為憤怒。

“我不要!”172號朝着灰雁嘶聲大喊。

“你說什麽?”灰雁的臉色變了,變得極為難看,他顯然沒想到一只蝼蟻竟然也敢拒絕他。

“我說我不要!”172號憤怒地說道:“是你!是你将老虎弄到島上去的,如果不是大哥我們都已經死了,我絕對不會背叛大哥的!”

不只是因為島上,還因為平日裏黑澤陣對他的照料。

172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他擅長的是拆/彈和喝酒,可平日裏根本拿不到炸/彈,只靠着他自己的話,說不定早就被人欺負死了,他還沒有死、甚至過得很好,這一切都是因為大哥的庇護。

他絕不能出賣大哥!

“你敢拒絕我?威雀死了,你以為基地裏還會有人将你當回事嗎?別說你沒有能力,就算你有能力出師,組織也不會讓你順利出師,等着你的只有死路一條!”灰雁惡狠狠地瞪着172號。

172號顯然很害怕,但掙紮過後卻還是堅持着:“反正我不幫你,我不會幫你的!”

沒等灰雁發怒,172號已經轉身離開,一路逃到了食堂看到黑澤陣後一顆心才像是安定下來,眼淚卻不要錢似得往下掉。

172號畢竟是黑澤陣身邊最親近的人,因為荒島上的事情基地的學員更加在意黑澤陣,連帶着對172號的關注度也高了許多,這會兒有不少視線都落在了172號身上。

黑澤陣也注意到了,他沒有動,而是朝172號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172號毫不猶豫,一邊哭一邊朝黑澤陣跑去,也不敢太大聲,就坐在黑澤陣的對面肩膀一抽一抽地抽搭着。

“灰雁對你做了什麽?”黑澤陣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

“沒……沒什麽,他只是……嗚嗚嗚!”172號越說越傷心,漸漸哭出聲來。

黑澤陣有些無措,他不怎麽會哄人,笨拙的起身過去拍打着172號的後背,聲音放輕:“和我說說看,我會幫你。”

“我哥哥死了。”172號聲音哽咽,他最後的親人也不在了。

在172號抽抽搭搭地敘述中,黑澤陣漸漸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172號的父親是組織代號成員,因為盜取了組織的機密打算賣給另一個組織,被組織的人發現,組織對他們全家都下了滅口令。

然而……

在關鍵時刻,172號的大哥大義滅親,直接殺死了他的父母并保全了他。

他的大哥能力相當出衆,作為組織二代早早拿到了代號“威雀威士忌”,在任務上從來沒有出過差錯,再加上他大義滅親的舉動,組織對他進行過審查後并沒有處死他,而是讓他繼續為組織服務。作為一個出色的代號成員,又洗清了自己身上的嫌疑,自然可以保全他這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廢物弟弟,但組織卻認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因此直接将172號送來了幼苗培育基地進行改造。

事情的大概就是如此,172號只要能力足夠,出去後自然可以繼續得到威雀的庇護,哪怕未來無法成為組織的代號成員,至少一生衣食無憂。

可是,威雀卻死了。

“他說等我出去的時候會親自來接我的,可是他……”172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黑澤陣顯然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麻煩,問:“如果你擁有出師的能力……”

“不可能的,組織不可能讓我出師的。”他會死,而且會死得很慘。

172號曾經憧憬着出師後的生活,哪怕今年不行,他相信明年也一定可以,他遲早會出師離開這裏。

可是現在,一切都成為了泡影。

他出不了師,更無法活下去。

“要吃點東西嗎?”黑澤陣問。

172號哭着搖頭。

“那就跟我來。”黑澤陣拉起172號的手,拉着他出了食堂。

172號渾渾噩噩地跟着黑澤陣到了冰銳教官的辦公室前,打報告後推門進去。

“你們來做什麽?”冰銳正在用餐,見到兩人後放下了餐盒。

“是172號的事情。”黑澤陣對冰銳說道。

冰銳打量了172號一番,恍然,“看樣子你們已經知道了。”

“是。”

“威雀已經死了,他的确不能再活下去,組織當時留下他完全看威雀的面子。”

172號身子一顫。

黑澤陣擋在172號身前,認真地看着冰銳,語氣隐隐帶了幾分懇求:“冰銳教官,沒有其他的辦法嗎?”

“有。”冰銳笑了,朝黑澤陣露出妩媚的眼神,說:“只要你陪我一晚,我可以保他在基地無憂。”

筷子突然從172號的餐盒上滾落,掉到地上後似乎被反作用力彈了起來,然後直接抽在了冰銳的額頭上,筷子上的湯汁都甩在了她的臉上。

冰銳:……

黑澤陣:……

172號:……

“咔嚓”一聲,冰銳微笑着将筷子折斷了,拿出紙巾不緊不慢地擦了擦自己的臉。

172號不敢再看,黑澤陣卻忍不住看向被丢進垃圾箱裏的筷子。

啊……是鬼魂吧?

就在剛剛,黑澤陣好像感應到了鬼魂的到來。

諸伏高明的确已經來了,而且他快要氣死了!

什麽東西!

他剛剛過來就聽見冰銳的虎狼之言,冰銳她竟然想讓九號晚上去陪她!

她怎麽敢的啊,九號可還是個未成年!

“怎麽樣?你肯不肯?”

諸伏高明幾乎要從垃圾箱裏蹦出來了,他不肯!他絕對不會肯!

這個女人竟然還在問,果然這個組織的教官全部都是法制咖!

“冰銳教官,能不要開這種玩笑嗎?”黑澤陣的臉色已經非常不好看了。

“我沒有在開玩笑,你既然來求我,就總該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

黑澤陣臉色陰沉。

172號似乎剛剛才回過神來,立刻對黑澤陣說:“大哥,不用的,我們不求她。”

“不求我去求誰?高斯林嗎?”冰銳輕笑,說道:“我承認,高斯林對九號你很欣賞,可惜基地的事情他說了不算,這個基地的掌管者是我。”

黑澤陣當然清楚這一點,他就是因為太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會直接來找冰銳。

可惜……

他們之間的條件似乎有些談不攏。

黑澤陣承認,自己挺喜歡172號的,也想讓他逃離死亡,但他卻絕不會用自己來換。

“沒得談嗎?”黑澤陣問。

“我們不是正在談?”

黑澤陣嘆了口氣,就要拒絕離開。

卻聽冰銳話鋒一轉,語氣嚴肅:“剛剛只是開個玩笑,他沒有犯錯的情況下,誰都無權處決他。”

172號的眼睛亮了起來。

黑澤陣繼續問:“那出師呢?”

“是否通過出師考核完全靠所有教官的主觀來判斷,根本不需要旁人使絆子,單單在我看來,他現在不符合出師的标準,今後也很難符合。”

“為什麽?”

“忠誠,我無法确定他的忠誠。”

黑澤陣不說話了。

172號也垂下了頭,沒有威雀為他作保,組織裏的其他人是絕不可能為他作保的。

除非……

“如果你能出師離開,拿到代號獲得組織的信任,然後來為他作保的話,我或許可以讓他出師。”冰銳欣賞地看着黑澤陣。

黑澤陣擰眉,問:“離開基地後,我大概多久可以拿到代號?”

“如果是你的話,大概當年就可以拿到了,從基地出去的人向來都很受信任,你的能力也很出衆,拿到代號對你來說并不是一件難事。”、

黑澤陣松了口氣,這樣的話倒的确可以試試。

他可以先将172號交給一號照料,雖然一號在做的事情他不想參與,卻也不得不承認,一號在某些方面十分靠得住。

“今年出師的時間已經過了,明年出師如何?”冰銳笑着問。

黑澤陣點了點頭,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他總覺得冰銳好像很希望他出師一樣。

“你不是想保住他,你只是想趕我走。”黑澤陣冷冷拆穿對方,質問:“我怎麽能夠确定,我離開之後你不會對他下手?”

“有必要嗎?”冰銳輕笑,眼裏根本就沒有172號。

黑澤陣略作沉吟,對冰銳提出要求:“明年我可以出師,但是我要你保證,我出師之後,172號在基地絕對不能出事。”

冰銳看着黑澤陣的眼中有種奇異的光彩,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提條件,但她卻沒有拒絕,反而欣然接受:“好。”

黑澤陣又拉着172號出去了,離開前特意看了垃圾桶一眼,最終還是狠下心沒有搭話。

垃圾桶中的諸伏高明靜靜地躺着,就聽見冰銳的輕笑聲,還有對方漫不經心地調侃:“真是有意思的小家夥,可惜太有能力也和一號走得太近了。十三號那樣的人,有一個就夠了。”

是什麽意思?

諸伏高明疑惑着,完全不明白冰銳的意思,難道冰銳是在提防一號和十三號?這可真是個大新聞,可惜他卻無法告知給九號,否則九號也一定會大吃一驚。

離開冰銳的辦公室後,172號好像又活了過來,亦步亦趨地跟在黑澤陣的身後,眼神中滿是崇拜。

終于,他再也忍不住了,從後面直接撲了上去,抱着黑澤陣就喜極而泣:“大哥,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黑澤陣一把掙開他,惱道:“惡心死了,別碰我。”

“大哥不要害羞嘛!”172號就要又抱上去。

黑澤陣立刻喝止他,又伸出一只手摁住他,這才讓172號老實起來。

172號雖然老實了,但看着黑澤陣的眼神中卻沒有任何恐懼,沒有人會害怕一個用自己做條件也要庇護他的人。

感激、儒慕,172號甚至将黑澤陣當成了救贖和信仰,大聲朝黑澤陣表忠心,就差說要當他的狗了。

黑澤陣的表情卻更加扭曲,甚至朝後退了兩步與172號拉開了距離。

“你正常一點!”黑澤陣喝斥。

172號扁了扁嘴巴,老老實實聽訓。

“我幫你沒有別的意思,你畢竟是我的小弟。”黑澤陣警告着他:“不要突然黏上來,也不要将我當好人。我可以幫助你,當然也可以賣了你。”

“嗯,嗯。”172號敷衍着。

黑澤陣:……

該死的,真是說不清了!

黑澤陣只能諱莫如深地盯着172號看了一會兒,然後便快步離開了,仿佛後面有狼在攆他一樣。

……

172號又被喊走了,第二次。

上一次被灰雁喊走,172號回來的時候大哭了一場,這一次是在晚上,他回來的時候雖然沒有哭,意志卻消沉了許多。

黑澤陣并沒有睡,他抱着自己的水杯起身,靜靜看着站在自己床前的小胖子,說:“上床休息。”

“大哥,我……”

“怎麽了?”

“冰銳真的可以保得住我嗎?”172號的聲音壓得很低,整個人的氣壓也低得可怕。

黑澤陣擰眉,問:“灰雁又和你說了什麽?”

“他……”172號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來,眼神失落地看了黑澤陣一眼便慢吞吞爬到上鋪去了。

“172號,你不用管他說了什麽,冰銳已經說過……”

“大哥,我想休息了。”172號低低地說道。

到嘴邊的話突然就說不出來了,黑澤陣嘆了口氣,抱着水杯也躺下了。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兩周時間,172號被灰雁喊過去五次。

黑澤陣不知道灰雁都對172號都說了什麽,但他的意志真的越來越消沉了,臉色也差得可怕。

他不是沒有問過,可172號每次都顧左右而言他,明顯不想說,黑澤陣沒有辦法,他只能救準備好被救的人。

這晚,諸伏高明穿過來的時候黑澤陣并沒有在宿舍,而是在訓練場上,正如他第一次穿過來時。

拳頭狠狠撞擊在沙袋上,汗水在揮灑,沙袋被重重擊飛、又落下。

和第一次穿過來時不同,他這一次可以看得到、聽得到,他并沒有穿到沙袋上,而是穿到了黑澤陣為他準備的“小窩”上,得以以最好的視角欣賞這一幕。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到來,黑澤陣停了手,就在水杯邊上躺了下來,仰面望天。

心情不好嗎?諸伏高明努力挪動了一下,可惜動作微乎其微,幾乎不能用肉眼察覺。

“172號可能要和我離心了。”

諸伏高明分外驚訝,怎麽會?他記得兩人關系一向最好的。

“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麽。”黑澤陣的語氣有些低落,他明明都已經打算好了,他可以為172號作保讓他出師,為什麽那家夥還要去理會灰雁?

一次兩次的,次數多了,難免會被灰雁牽着鼻子走,畢竟172號不是太聰明的人。

黑澤陣摸到杯子,将它舉到了自己面前,問:“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根本不該多管閑事。”

不是的!

諸伏高明很想堅定地回答他,可惜他什麽都說不出來。

幫助別人這種事情,不管什麽時候都不算多餘,九號也該相信自己才對。

“這破基地,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黑澤陣坐了起來,忍不住罵。

諸伏高明在心裏邊跟着罵,基地的确很糟糕,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可是出去我又能去哪?我和一號不一樣,我根本沒有可以去的地方。”黑澤陣注視着水杯,也通過水杯注視着另一個靈魂。

諸伏高明屏住了呼吸,九號這是什麽意思?

“我以前待的那家孤兒院也是個垃圾!”

九號以前竟然生活在孤兒院……

“院長是個色鬼,仗着身份的便利經常拉一群小女孩進他的房間,有時搞出事情來,也是将人一埋了事。”

……九號是孤兒。

“當時被領養離開的時候,我還以為終于離開了那個垃圾場,結果轉頭又鑽進了這個更大的垃圾場。”黑澤陣捏着眉心,吐槽着自己這操/蛋的人生。

諸伏高明不知該如何安慰他,他的際遇的确凄慘了些,和九號一比,諸伏高明甚至覺得自己都不是很慘了,至少他還有弟弟,還有叔叔嬸嬸。

“你呢?從哪家孤兒院被帶來的?”

諸伏高明:……

都說了他不是鬼魂!

“我猜應該是東京吧?大城市嘛。越是大城市裏的孤兒院就越是藏污納垢,很多不合格的,也根本沒人去管,甚至很多孩子都不一定登記過。”對于孤兒院那種福利機構,黑澤陣卻是不屑一顧,如果那真的是個好地方,組織怎麽敢去孤兒院領人?那個殺千刀的院長又怎麽敢将死掉的孩子埋了草草了事?

都是狗/屎!

“十三號也是孤兒院出來的,他手底下的人很多都知道,一號倒是可能有家庭,大概是被拐賣來的。”黑澤陣和自己的水杯傾訴着,問:“你知不知道是怎樣的一個家庭?”

諸伏高明陷入了沉思。

冷靜,善良,正義。

有了力量之後第一反應是穩定基地避免學員的過多死亡,之後也希望通過自己的力量來推翻基地,這樣的一個人,家庭肯定很不一般。

“不管怎麽說,大概是在一個充滿愛的環境裏長大的吧。”黑澤陣露出極為嫌惡的表情,好像是被自己的話給惡心到了。

他可以很輕易的看穿一個人的家庭。

在黑澤陣以前生活的孤兒院旁邊有一所小學,每日都有各種各樣的父母、各種各樣的孩子經過孤兒院,黑澤陣偶爾會站在孤兒院的門邊發呆,他靜靜地看着那些人來來往往,哪怕沒有要去分析,各種信息也入了他的眼,漸漸在腦子裏連成一片。

那個孩子家裏邊重男輕女,女孩子經常被弟弟欺負;那是個官家的孩子,他的父親應該是政府高官;剛剛路過的孩子很受寵,再這樣下去大概會被寵壞掉……

黑澤陣的腦子實在是很好,他明明不想知道這些信息的。魚貫而入的信息就好像是諷刺,在嘲諷着他地獄般的生活,讓他所做的一切都顯得毫無意義。

但他還是在堅持,人的出身是無法決定的,但他至少可以決定自己的未來。

他開始自己做訓練,他變得更有力氣,變得更強,但是食堂總不能滿足他的胃,于是他拉攏了一大部分人開始提要求,開始對抗院長。他漸漸成了孤兒院裏的孩子王,男孩子們都聽他的,女孩子們也都來求助他的庇護,他與院長的對抗越來越激烈了。

然後……在組織上門挑選領養對象的時候,他就被院長推薦過來了。

那個老不死的一定知道!

他知道這是組織的選拔,那個老東西一定和組織有聯系,所以才故意将他推出來送死。

等他離開基地,第一時間就要去弄死他!

“我根本不相信他可以成事,上位者永遠擁有直接否定他的權力,這一點我深有體會。”因為擔心隔牆有耳,黑澤陣并沒有說出“一號”的名字,但兩人卻都心知肚明。

就像黑澤陣當時被送來基地,一切努力化為泡影,一號的努力也不會有成果。

諸伏高明也不知該說什麽,想勸他再試試,但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危險了,不成功則成仁,而按規定出師的話他幾乎沒有任何風險,他當然不希望九號承擔不必要的風險。可若是就這樣認輸,諸伏高明卻又不由覺得心酸,難道就這樣對邪惡勢力低頭了嗎?

他真無能,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基地的位置,一點忙都幫不上。

“我……叫黑澤陣。”

諸伏高明的心微微一震。

“黑澤陣,這才是我的名字。”不是什麽蠢兮兮的九號。

諸伏高明驚訝地看着黑澤陣,沒想到他竟然會将自己的真實姓名交付給自己,這是何等的信任?

“所以,你的名字呢?”黑澤陣認真地注視着諸伏高明。

投之以桃李,報之以瓊瑤,諸伏高明很想将自己的名字告訴黑澤陣,可惜他只是一個杯子。

“為什麽不回答我?”

諸伏·杯子·高明:……

難道他看起來像是會說話的樣子嗎?

諸伏高明真的很苦惱,有過兩次穿越到動物身上的經驗,諸伏高明也不是沒有嘗試過穿越到人的身上,可惜……完全沒可能。

這麽大的一個基地,為什麽就不能有人養只八哥呢?

黑澤陣冷笑,涼涼說道:“看樣子你還不信任我。”

杯子猛地震了震,你這又是從哪裏得出的結論啊?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想要讓杯子開口說話吧?!

“算了。”黑澤陣将杯子拿了起來,報複性的用手在地上一轉。

諸伏高明只感覺自己宛如陀螺般轉了起來,眼冒金星,頭昏腦漲。

救……救救他!

黑澤陣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明白,杯子不說話是因為不會說話,不是不想說話啊!

次日清晨,學校。

諸伏高明的精神相當萎靡,畢竟他睡着的時候在陀螺轉圈,轉着轉着就醒過來了,然後再也睡不着了。

天,不管醒來還是睡着都好噩夢啊!

黑澤陣你有病吧!

諸伏高明拿着圓珠筆在本子上用力戳着,他很少會做出這樣幼稚的舉動,但昨晚發生的一切真的相當抓馬。

只要一想到自己被暈醒之後還會被黑澤陣認為是逃避,那種窒息的感覺——

嘶——

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如果現在黑澤陣站在他的面前,他肯定抓住對方拼命搖晃,怎麽也要将他腦子裏的水給搖出來才罷休!

呵呵,讓杯子說話?他到底怎麽想的啊!

“高明?”下課了,大和敢助小心翼翼地過來探他的口風:“昨晚沒睡好?”

“啊,有些失眠。”

“什麽?失眠!”大和敢助戒備極了,兩只眼睛死死盯着諸伏高明,問:“你應該沒有偷偷買藥吧?”

諸伏高明:……

“我說了,上次只是個意外。”諸伏高明嘆了口氣,事情已經過去幾個月了,怎麽敢助君還是這樣耿耿于懷?

“呵。”大和敢助冷笑。

諸伏高明頭疼扶額,他昨晚才遇到一個不講理非要讓杯子說話的,今天一早就要接受幼馴染的拷打,他是犯了天條嗎?

“我真的沒事。”諸伏高明從容地看着大和敢助眼神中的不信,笑着說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放學後陪我去看醫生怎麽樣?”

大和敢助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一言為定!”

“好。”

放學後,諸伏高明和大和敢助去了醫院,今天曠野泉剛好在值班。

“諸伏君,你又來了。”曠野醫生笑容溫柔,又注意到大和敢助,朝他打招呼:“我記得你是姓大和吧,大和君,你好啊。”

“醫生你好,我想知道高明現在的情況。”大和敢助心急地說道:“他說他昨晚失眠了,我擔心他又會想不開。”

曠野醫生示意兩人先坐,給他們分別倒了一杯溫水問:“失眠啊,原因有很多種,除了心事太多太煩惱之外,也有可能是因為開心亢奮,諸伏君是因為哪種?”

諸伏高明看了大和敢助一眼,對曠野醫生坦誠:“我交了一個朋友。”

大和敢助驕傲地挺起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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