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零碎的記憶

零碎的記憶

也不知道是昨夜在海裏面待久了，還是着涼了，不太生病的秦澤楷第二天就發起了高燒，并且來勢洶洶。

他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同事過來給他帶了藥，吃完藥就躺下休息了。秦灼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一直把他在外面的胳膊往被子裏放，因為高熱，秦澤楷一直在踢被子。

中途秦澤楷好像醒過，應該是被喊起來喝藥，看到了秦灼，他想說話，奈何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秦灼摸了摸那人的額頭，即使喝了藥，溫度還是沒有降下去，又去喊醒那人，再次喝了藥。

秦灼坐在床邊，摸着他的頭，這樣的秦澤楷讓他想起了他十七歲的那天。那晚也不知道為什麽，好好的卻生了病，有可能是傷心過度了吧，畢竟他母親那在前幾天去世了。而自己也不在他的身邊，等自己得到消息後已經晚了，他只能回來把他接走，因為那是他母親的遺願。

她想讓他遠離這個地方，永遠都不要回來了。

秦灼不解，但是還是把他接走了。

想到這裏，秦灼心裏有些悶，他開到門口，靠着門抽煙。微微擡頭，就看到海裏的Greece.，眼裏一時透着震驚，但是很快又平靜下來。

因為秦灼知道，他是不會走的，這些年來，這條白色的人魚他一直有所關注。在秦澤楷小時候，他的身邊就一直有這條人魚的影子。于是他很是關注兩人，但是一直沒有見到那條人魚。

最初他是在這裏發現他的，後來因為自己的追捕而到了太平洋那裏，最後他又回到了這裏。秦灼知道，他是追着秦澤楷的，但是後來秦澤楷病了一場，小時候的事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知道他不會走，于是也就沒有管，但是Greece.卻朝着岸邊過來。

秦灼知道他想幹什麽，于是掐了煙，走了過去，撈起他扛起來就往屋裏玻璃缸走，這條人魚難得這麽安靜過。将他放了進去，把上面的蓋子蓋好，魚缸中的人魚不滿地敲了敲玻璃，秦灼回頭，Greece.卻把玻璃敲的更響了。

“我現在沒空理你，老實點。”

Greece.不聽，反倒是打的更響了，秦灼聽的心煩，“小楷病了，你見不着，別敲了。”

Greece.歪着頭瞅着他，他說一連串聽不懂的語言。

他唯一能聽懂的，也就只有他口中的“Ayangle.”了。

其他的秦灼都聽不懂，但是知道“Ayangle.”那個詞是什麽意思，在雅典語中“Ayangle.”代表愛人。

秦灼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看了他一眼後離開。

人魚見他走遠，失落地蜷縮在角落裏，淚水又一次湧出來。

秦澤楷睡的并不是多安穩，他一直在做夢。

他夢到了小時候，小時候自己喜歡在海邊玩，有一次和父親出海，卻意外掉進了海裏。這時候，有人将他抱起，他睜開眼睛，那是一個很美的男人。他有着一頭的銀白色的長發，很美，他抱着自己來到礁石上。

秦澤楷看到了他下半身的魚尾。

“你是美人魚嗎？”

那條人魚好像沒有聽懂，還是點了點頭，後來秦灼來了，他也消失不見了。

不過秦澤楷每天都會來海邊，只要他一喊，那條人魚就會出來。秦澤楷笑着跑到他身邊，他唱歌很好聽，長得也好看，就是不會說話，盡管秦澤楷很努力地教他說話，他還是不怎麽會。總是說着他聽不懂的語言，好在這條人魚很聰明，學的很快，他喜歡叫自己“小楷”。

秦澤楷在那裏度過了一個快樂的童年。

那年，他母親離世，父親在外無法回來。秦澤楷什麽希望都沒有了，他只能到海邊去找他，秦澤楷哭着告訴他自己沒有親人了。那條人魚就默默地陪着他，大部分都是秦澤楷在說，而他在聽。

不知不覺呢，也就到了晚上，他突然拉着秦澤楷下海，在海裏唱歌，頓時他的身邊就游來了很多很多藍色的小魚，很美，他朝着自己伸出手來，秦澤楷笑着拉着他。

其實秦澤楷知道，在他的童年裏，在他用孤獨無助的日子裏，是他一直陪伴着自己，給了自己整個世界。少年的熱情也使他在那一刻心動。其實秦澤楷比誰都要清楚，他喜歡那條人魚，他愛他，他喜歡聽他的歌聲。有時候秦澤楷就感覺自己真的是瘋了，但是為了他，寧願做個瘋子他也不在乎。

後來秦澤楷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兩枚戒指，一枚戴在了他的手上，另一枚穿在項鏈戴在他的脖子上。因為秦澤楷要離開了，跟着父親走了，他沒有說話，只是告訴他，“明天在這裏等我好嗎？”

“好。”

有可能是知道了什麽，他看着秦澤楷，“小楷。”

秦澤楷回頭。

“別忘了我……”

“Ayangle.別忘了我。”

半晌，秦澤楷紅着眼睛回答，“好。”

那晚告別，他那樣親吻着秦澤楷的手背和手心，秦澤楷抽回手，緊緊地擁住他，吻住他的唇，他的手摟住那人的脖子，回應着他。

他們在潮汐的歡呼中接吻，在神聖的月光下相愛，在大海的見證下傳達着對方最純潔的愛意。

可惜了，他們終究不是一類人……

後來秦澤楷生了一場大病，把關于他所有的事都忘記了，但是那人的身影卻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裏，以至于他仍然會在夢裏夢見他。那是他們最純潔的愛，那是一段不可被遺忘的愛，即使不記得了，身體的行為還是在告訴那人，告訴他們之間無法割舍的聯系。

秦澤楷睡了兩天才醒，腦子一片混亂，頭也隐隐作痛，連着幾天身上都沒勁，躺了兩天了。

今天比前兩天好多了，但是身上還是沒勁，這兩天總在做夢，夢裏那抹白色的身影越來越明顯，最後漸漸與記憶裏的某個人重合。

秦澤楷看到了他的臉。

那是Greece，他的記憶中的人魚是Greece，他什麽都想起來了。原來他真的忘記了他的人魚，忘記了他們曾經的約定，明明他說好要記住他的。

晚上的時候，秦澤楷好多了，就披上衣服就來到魚缸前。此刻的Greece.正躲在角落裏，秦澤楷知道，他又在哭，魚缸底部的珍珠越來越多。

秦澤楷敲了敲玻璃，他還是沒有反應。

秦澤楷蹲在玻璃缸前，他心裏發緊，眼眶微紅。

“我知道你是誰，我什麽都記起來了，我知道我忘了你，我知道你很難受，所以Greece，我回來了。”

缸中的人魚似乎聽懂了他的話，轉過身子來，趴在玻璃前，親吻着那人放在玻璃上的手。他擡頭，紅色的瞳孔裏噙着淚水，他舉起脖子上挂着的項鏈，上面是那枚戒指。

秦澤楷上去将蓋子打開，Greece.露出頭來，伸手去抓他的手。這次，秦澤楷沒有躲，他看着Greece.把戒指給他戴上，親吻他的手背和手指。在戴上的那一刻，Greece.的淚水就無法忍受了，化作的珍珠掉入魚缸。

秦澤楷低下頭，吻向他的眼尾。

他說：“別哭，我在。”

他回答，“小楷……”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