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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肖重明上樓後，肖佳怡私下找機會對他道：“大哥，肖申克住在客廳，你們進進出來，不利于他休息，而且那張床實在太小了，他個子高，估計也睡得不舒服。我那裏正好還有一間空房間，要不讓肖申克去我那先住一段時間？”

“不用！我兒子，就住我家！”肖重明道，“我會讓肖潇她們進出小聲點，晚點我再給他買張新床，不用你們操心了！”

肖佳怡看着他不說話，她知道自己這個大哥是個好面子的人，此時也只能心中默默嘆氣。

“好吧，如果肖申克這邊有什麽事，你随時給我打電話。”肖佳怡道。

肖申克就這樣在這個客廳的小角落裏安下家。

客廳裏還堆着兩個大紙箱，還有一個行李箱，都是魯家舅舅整理出來他的物品。

肖申克也沒有拆過，他把他媽媽的那張單人婚紗照留在身邊，時不時的拿出來摩挲。

袁麗珍無意中看到放在小床上的照片時，大驚小叫的喊道：“天哪，怎麽把死人照片拿出來！”

肖申克剛從衛生間出來，聽到她的話後，急促的朝自己小床走去，打算把照片藏起來。

“肖重明，肖重明，你快來看！”袁麗珍高喊道。

“又出什麽事了？”肖重明拉着臉從卧室走出來。

“你和肖申克說說，家裏不能放這種東西，會吓死人的！”袁麗珍道。

肖重明走過去，看見肖申克懷裏抱着相框，眼神冷冷的看着他，一副誰也不能搶他東西的樣子。

他有些悻悻然地對袁麗珍道：“這是他媽的照片，他想多看兩眼很正常，他要留，就讓他留着吧。”

“不行！家裏放這種東西，多不吉利！肖潇還小，不小心被髒東西沖撞到怎麽辦？”袁麗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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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不是髒東西！”肖申克厲聲道。

“行了行了，別吵了！”肖重明對兒子道，“你不是有手機嗎，多拍幾張存自己手機裏，想看随時能看，相框就先收進箱子裏，別拿出來了！”

他自以為找到解決的辦法，不容置疑道。

肖申克突然抱着相框，拿起拐杖就要往外走。

肖重明一把拉住他：“你幹什麽？不順你意就鬧脾氣，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別沒事找事！你還想我半夜出去找你嗎？我明天還有一堆事要做！”

肖申克使勁的掙紮一下，想掙脫開來，肖重明松手，他沒站穩，直接摔倒在地。

肖潇從房間裏跑出來，看到哥哥坐倒在地，正羞憤的去夠拐杖，想要支撐着站起來，她連忙跑過去，想要扶他，肖申克推了她一把，“走開！”

力道雖然不大，但是肖潇還是被他推了一個踉跄。

“你幹什麽？”袁麗珍見他推自己女兒，登時怒火中燒，大聲斥道，“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她對肖潇道，“以後咱們別理他，不識好歹！”

……

“剛才誰洗了澡，洗臉池旁邊全濕了，也不知道擦幹淨！”

“這換下來的衣服扔在這是什麽意思，想讓誰給洗？”

“哎呀，垃圾桶裏是什麽？髒繃帶扔在這裏，惡心死了！”

浴室裏傳來袁麗珍罵罵咧咧的聲音，肖申克躺在自己的床上，緊抿着唇，眼睛望着屋頂，不知道在想什麽。

白天，肖重明和袁麗珍出去上班，肖潇也被送去上暑假班，只有肖申克一個人在家裏，這也是他最輕松的時刻，他會拿出衛薇給他找的那些視頻，看那些和自己一樣的截肢人士穿上假肢後自由行走。他也想早一天穿戴上假肢，不依靠拐仗，重新站起來，從這裏走出去。

他自從來到這個房子，就再也沒有下樓走出去過。

肖重明反複叮囑，讓他不要随便跑出去，他現在行動不誰，上下樓摔倒就麻煩了。

他自己也不想出門！

他不想拄着雙拐走在路上，接受別人異樣的眼光。

“怎麽就這兩個菜？不是讓你買點魚和蝦嗎？”肖重明看着桌上只有一盤青椒炒肉和涼拌豆腐，不滿地道。

“醫生說了，肖申克要多補充點蛋白質和營養，前兩天讓你炖只雞你也沒做。他早上和中午自己一個人在家随便吃點，就晚上這頓，不能給他吃點好的？”

彭麗珍夾了一半的菜放了下來，“我也不是閑在家裏，每天要上班的，在櫃臺一站就是一天，回來還要買菜燒飯，你要覺得吃得不夠好，你自己來做！”

肖重明也氣的重重放下筷子，“你什麽意思？讓你多做兩個菜而已，今天肖潇不在家吃晚飯，我們就都不配吃了嗎？”

“家裏現在什麽情況！老的要花錢，小的也要花錢，靠你那點工資夠幹什麽？我和你說，你要想辦法去給我弄點錢回來，不然存款用完，我們家就徹底吃西北風了！”袁麗珍道。

“我每個月工資加房租租金，也有七八千了，年底還有獎金，一年怎麽說也有十來萬，怎麽不夠花了？就你天天青菜豆腐的，我倒要問問你，錢用哪去了？”肖重明拍着桌子道。

“用哪去要問你自己啊！你爸癱着，每個月不用花錢嗎，你兒子殘……”

“閉嘴！”肖重明見她馬上要說出難聽的話，立刻出聲喝止。

袁麗珍看了看肖申克一眼，終于沒再說。

肖申克面無表情，眼中似一潭死水，沒有什麽波瀾，似乎也沒有聽到袁麗珍說他是殘廢的話。

“小克，”袁麗珍突然放柔了聲音對他道，“讓你給你舅舅打電話，你打過了嗎？”

肖申克過了一會兒才回道，“沒有。”

“為什麽不打？”袁麗珍不滿道，“我都提醒你好幾次了！”

“你那兩個舅舅也真是可笑，上次坐下商量，說你媽總共只留下56萬，這筆錢他們暫時幫你保管，等你大學畢業才給你！開什麽國際玩笑，這是要昧下這筆錢了！我讓你打電話，就是讓你告訴他們，如果他們不把錢還回來，我就找律師告他們，我都咨詢過了，他們這麽操作是違法的……”

袁麗珍看着肖申克面無表情的樣子，生氣道：“肖重明，你的兒子，你和他說！他生病住院這麽長時間，我們家花了快十萬了，他什麽意思，想和舅家一塊坑我們？”

肖重明不耐煩道：“你不是說找律師了嗎？直接告他們去吧！”

“我不是想先溝通嗎？能溝通何必找律師花那冤枉錢，肖申克，你不要給我擺臉色，我不是你親爸親媽，沒有撫養你的義務，你爸這點工資養你是不夠的，他要動用我們共同財産，你如果不和你舅他們要這筆錢，你……我們也養不起你，你那假肢，也沒錢做！”袁麗珍威脅道。

“你和他說這些幹什麽？”肖重明不滿，“我明天再給他舅打電話吧。”

袁麗珍冷笑：“你找他們有用嗎？這種必須當事人出面，你是人家前姐夫了，不是親姐夫！”

夫妻倆吵吵嚷嚷時，肖申克已經默默坐回自己那張小床，面色蒼白，手指回握，深深的陷入肉裏，也感覺不到疼痛。

八月天氣正熱，客廳有一臺空調，袁麗珍說空間大開着太耗電，遙控也直接收起來了，只給肖申克放了一臺小風扇在旁邊吹。

夾在沙發和牆壁之間這塊地方不通風，更顯悶熱，小風扇吹出來的也是熱風。

肖申克拆開自己殘肢上纏着的紗布，進行清理，塗抹藥膏。

肖潇剛上樓進門，懷裏抱着東西，揚着滿是笑容的小臉，歡快朝他沖去，“哥哥，你看我帶給你帶什麽回來了！”

“啊！”肖潇一下沖到肖申克面前，正好看見他的斷腿，小臉變色，尖叫一聲，手裏的樂高也掉了下來，她轉頭就跑，撲到跟着進門的肖重明懷裏。

“爸爸，我害怕！”她聲音微顫道。

肖申克第一時間拉下褲管，把殘肢擋住，面上露着驚慌和痛苦。

肖重明拍拍女兒道：“沒事的，你哥哥在給傷口消毒。”

和他一同進來的袁麗珍，拉着臉道：“現在家裏到處都是一股腐肉的怪味，惡心死了，噴多少空氣清新劑都沒用，我都不敢讓人上來。”

“你胡說什麽！”肖重明瞪了她一眼道。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護着你兒子！”袁麗珍嚷道，“你告訴他，不要在客廳弄他那腿了，去陽臺那邊，弄好再噴點消毒液，房間裏面不是只有他一個人，那味道讓人飯也吃不下！”

“還有，以後不要随便把那腿露出來，真是吓死人了！”袁麗珍走過去拉過女兒，“肖潇都吓壞了，不知道晚上會不會做惡夢！”

“你夠了沒有！別沒完沒了！”肖重明也提高音量道。

“我不怕！”肖潇在父母争吵時，從袁麗珍手裏掙脫出來，大聲道。

她今天去奶奶那裏了，奶奶問他哥哥在家裏過得怎麽樣，還叫她要關心哥哥，不要害怕哥哥的腿。

她剛才是不小心叫出來的，她有些羞愧自己剛才的表現，撿起掉在地上的樂高，走到哥哥面前遞給他。

“哥哥，這是奶奶送你的！她說你可以在家裏拼樂高。奶奶也送了我一個非常漂亮的娃娃，像真的一樣！”肖潇讨好的看着哥哥道。

肖申克伸手推開樂高，轉過頭不說話。

“哥哥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叫出來的，我以後不會再害怕了。”肖潇道。

肖申克沒有說話。

而旁邊的兩個大人，仍舊在不停的争吵着。

第二天下午他躺在鐵架子床上睡着時，不停的做着噩夢，直到突然驚醒，他睜開眼睛，大口的喘氣。

風扇仍舊在吱呀的吹着，身上汗粘，下面的涼席也是一片潮熱。

他起身拿過床邊的拐杖，準備起來去衛生間沖個涼水澡，剛推開門進去，就聽到一聲刺耳的尖叫——

“小流氓，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