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章
第 46 章
聞寄月捂着胸口坐在石桌前,也沉默地看着陣法外的身影。
他手指放在桌面,像是因為劇烈的疼痛而抽搐了下,又像是想要解開陣法但還是放棄了。
照如影找過來了,他既高興又不高興的。高興照如影來找他,但不高興的也是照如影來找他。偏偏是這個時候……偏偏他心裏而已想見。
咽下喉嚨處的血腥氣,聞寄月調整了下衣服,将臉上脖子上的冷汗抹去,腦袋也開始極速飛轉,想這如果照如影待會沖進來了,他該用什麽借口跟人說。
就說……這是他修行的秘法特征,應當也不會被揭穿,畢竟也沒有其他人修習這個。
再就告訴對方,自己即将閉關……等好了就去見他,當然會盡快。
畢竟他們還得想辦法去解決照如影的問題……他不能耗費太多時間。
可是他精神高度集中的時候,照如影沒有進來,甚至離開了。就在聞寄月松懈下來,遲緩地嘔出口血時,他布下的陣法被人撬動了。
蠻力。
但他神志開始難以集中,方才那會似乎已經耗盡了他的神志,一旦松懈下來就很難再聚攏回來。
隐約中他能察覺觸及他陣法的還是照如影。
……照如影啊,如影。
這個人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樣,成了聞寄月的心魔,如影随形。
意識沉下去之前,他隐約好像看見了照如影的身影。
看不清臉,卻從來沒有這麽鮮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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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裏聞寄月其實并沒能真正“接觸”到照如影。
像是霧裏看花,就算再緊密,伸手探入霧中,一位自己已經攥住了花,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連帶着到底最開始有沒有觸碰到都成了需要懷疑的事。
照如影到底是怎麽想的呢?照如影真的有喜愛過他一分一毫嗎?
對方似乎是有所依戀,但那似乎并不是“愛”,不是那些世俗裏常常談論的“男女之情”一類東西。
說不準只是一點對過往的依戀……
聞寄月好像做了一場夢,夢裏他又回到了前世。
夜裏挑起床幔,窗外是淅淅淋淋的碎雨聲,燭火昏黃,可惜了不是紅燭。
照如影的白發同他的黑發相纏在榻上,交錯得好像他以為的他們兩人不會分離的人生。
“你喜歡我嗎?”他想着那樣的問題,好像又問出了那樣的問題,“你真的心悅過我嗎?”
理應不會回應他的人卻在夢中回應了他。
那個照如影用和他一樣仿佛怕驚擾到什麽一般的聲音說:“其實我很羨慕你。”
“什麽?”
“或許我一輩子都沒辦法像你那樣去言說自己的情感,去追逐自己想要的感情……勇敢的,會愛的人…可能才是有福緣的人。”
昏暗的夜晚似乎被什麽打碎了,白日從碎片中傾瀉進來。
那鏡子一樣的裂痕裏他好像看見了照如影的臉。
火燒的夕陽像是血,将對方從頭到腳都淋成一片鮮紅,神情焦急,還有無法接受的絕望。
他忽然想……
“你也是……有福的人。”他艱難地吐出了一句對照如影來說莫名其妙的話,而後便笑着靠到人肩膀上,又嘔出些血。
之後就沒了動靜。
照如影渾身僵硬地抱着懷裏的人,甚至有些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
有些事從很早前似乎就已經埋下了伏筆,只是一時的退卻就能釀成大禍。他腦子裏充斥了許多想法,例如為什麽不能再聰明一點,為什麽沒有直接想到雲重和秦欲卿的問題,為什麽沒有提醒聞寄月……
因為自以為是的“尊重”,其實還是逃避嗎?
他一直認為會早死的人是自己,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立場還有互換的可能。
沒有預料到雲重在這個時候醒過來,沒有預料到雲重也會動手,猜錯重點……還有自以為是,這些似乎都是他偏移的想法的懲罰。
“……我要是有福的話……”他話依舊沒能說完,只是忍下了因為不會被看見的淚水。
他沒有時間。
他們都沒有時間。
照如影能感覺到聞寄月還有呼吸,內裏一片混亂,修為也成了問題……
他将人抱在懷裏,驅了那少用的鶴形法器,帶着聞寄月立刻飛向西南。
抵達童不應那小屋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清晨,他一路上腦袋空蕩蕩的,也沒想着先給人傳信。
一落地就吓了正準備出門的童不應一大跳,背着的草藥簍都掉了下來。
“……這是怎麽回事?!”她喊得破了聲,立刻招手讓照如影帶着聞寄月進屋。
照如影跟着他進去,将人放在床榻上。一直維持着先前姿勢僵硬抱着人的手也開始發抖,他嘴唇顫了顫,看着歲星給聞寄月做緊急處理,探查緣由。
“雲重……”他聲音也不自覺發顫,“他見了雲重一面……我沒看見雲重,雲重走了……”
“關太白什麽事?他不是失蹤了嗎?”童不應百忙之中抽空問道。
“秦欲卿托他救雲重,他救了……雲重就一直在他那。具體發生了什麽我不清楚但是……我估計和秦欲卿做的可能差不多…歲星,吞墜和太白反了。”照如影說完後勉強穩下心神,思路也逐漸明晰起來,“也可能吞墜沒有反,真正反的是太白……但是秦欲卿在殺人,他在……”
他話突然頓住了。
童不應從床邊離開,去架子上取了些瓷瓶,将瓶塞全部打開,而後朝着聞寄月的方向一潑,無數細密的物什從中飛出,湧向聞寄月。
她沒解釋,拽着照如影就出了小屋。
只消片刻,那細密的小點便順着縫隙滲透出來,而後在土地裏迅速漫延。
照如影沒心情細看,但先前那種惡寒的感覺還是湧現了出來。
似乎是處理完了事情,童不應這才有閑工夫看他:“他在幹什麽?”
照如影沉默了會答道:“他在阻止雲重。”
……
同照如影分別後不久,逢卧酒喝完了茶水也從茶肆離開,只是沒走多遠,他便看見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暗自皺眉,四處打量了下,微微低頭像集市上普通人一樣看了看周圍的攤販,而後自然地跟着身影進了小巷。
沒走多遠,他就看見了等在裏面的小孩。
對方已經摘下了兜帽,看着逢卧酒的眼睛還炯炯有神:“逢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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