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假面舞會2

假面舞會2

傍晚紫紅的晚霞鋪滿天空, 銀色的唱針擺上,黑膠轉動起來,在夕陽下播放出優美的旋律。

“沈少,假面舞會的衣服設計師送來了, 放在衣帽間裏。”

管家畢恭畢敬地進來報告。

沈钰點了下頭, 沒說話, 他半阖着眼睛,靠坐在沙發上, 靜靜地聽一首歌, 窗外落日金橙色的光輝籠罩着高大俊美的身姿,為他的輪廓鍍上一絲金邊, 仿佛諸神黃昏裏一尊沉寂的神像。

管家欠了欠身,不再多話, 以免打擾了少爺欣賞音樂的高雅興致。

黑膠唱片機裏流瀉出一個個音符,這音調很優美悅耳,其中幾句經典歌詞耳熟能詳, 管家也聽過, 是一首很出名的歌, 叫作《人間》。

沈少似乎格外偏愛這首歌,時常看到他一個人坐在這單曲循環, 不過聽得并不是女聲原唱版本, 而是一個男聲唱的, 似乎還是現場live版。

管家分辨不出是哪位歌星的音色, 自忖可能是他對娛樂圈還了解得不夠全面,不過他至少聽得出來, 這絕對不是專業錄制發行的黑膠唱片。

應該是沈少從哪兒錄下來的音頻,出于想要浪費錢的心理, 又找人專門轉錄成了一張黑膠,還特意買了昂貴的唱片機,經常就這麽播放着聽,一遍又一遍,聽不膩似的。

可惜非專業錄音棚錄出來的音質終歸是比較雜,現場伴奏效果也差了些,管家覺得純粹從音樂鑒賞的角度出發,這張黑膠唱片是遠遠不達标的,唯一勝在人聲特別好聽。

這位男歌手的聲線相當動人,唱功很好,現場氣息竟然也能這麽穩,可見基本功很紮實,不知道是哪位明星?還是……管家思索了一番,會不會是沒出道的?

沈少最近接手了天榮傳媒,難道是終于發展出了一些事業心,挖到了什麽好苗子,準備捧起來為天榮增收創利?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太好了,管家欣慰地想,到時一定給沈老爺打電話彙報一下……

“吵。”

安靜的房間忽然響起一個字,沈少一個眼神瞥來,飛刀一樣刮過臉。

管家立刻表達歉意,趕緊退出房間,輕手輕腳地把門關好,心裏默默搖了搖頭,感覺沒有打電話彙報的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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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少爺那架勢,不像是充滿事業心的樣子,倒像是小粉絲在聽自家大明星的新專輯,在自己與偶像唱出的歌聲之間,出現的其他任何生物都覺得礙眼。

不過,以前好像…也沒聽說沈少喜歡哪個男歌星?

*

窗外海上日落,紅霞映碧海,窗裏的顧明衍穿上一身黑西裝,剪裁得體的衣料包裹着腰和長腿,他對着鏡子打了一條猩紅色的領帶,那顏色比晚霞更豔。

假面舞會将于今天晚上六點開場。

顧明衍戴上漆黑鑲金邊的烏鴉造型面具,拿上請柬,去赴約。

推開房間門,他看見甲板上到處都是奇裝異服的人在走來走去,他們戴着各種各樣的動物面具,仿佛黃昏逢魔時刻,蛻了人相的妖怪們紛紛原形畢露。

“嘿!”

感覺身後有人在拍自己的肩,顧明衍轉頭,看到一個面具男,他愣了一下,接着大笑起來。

杜宇威竟然真聽了他的建議,選了個狗的請柬,戴了個狗頭面具,一整個搞笑男。

他倆随着人群向舞會會場移動,走了十來步,忽然,顧明衍隐約聽見一聲悠揚的音樂。

他朝四下裏瞄了一眼,沒看見有樂隊演奏或者音響音箱,倒是看見前面有一個小洋房式的房間,紅木窗緊緊關合,複古墨綠的簾子半拉着。

看不見裏面的人,只看見桌臺上擺着一臺價格不菲的黑膠唱片機,很有格調地旋轉着,優美的音符如泉水般流瀉在空氣當中。

那邊是私奢區域,謝絕外人進入,又隔得有些遠,加上周圍人聲吵鬧,顧明衍聽不清歌詞在唱什麽,只聽見調子很耳熟……

是他當年分手為沈钰唱過的歌,《人間》。

那是大學畢業的文藝彙演,也是他最後一次上臺唱歌,畢業以後他會去做演藝圈歌星影星背後的大金主,不會再随便登臺去給別人演唱了。

唱完那首歌,顧明衍背着吉他走出校門,傅家的卡宴已經在等他了。

傅寒峥從車上下來,笑盈盈地為他拉開車門,顧明衍一言不發地坐上去,銀色的卡宴驅車離開,車窗外熟悉的校園風景越退越遠,遠成看不見的點。

那天他和傅寒峥去民政局登記,正式成為了“天造地設”的合法夫夫。

不知道當年沈钰在臺下聽他唱歌是什麽滋味,顧明衍甚至不知道這家夥有沒有來,說不定,其實沈钰壓根沒來看文藝彙演,不想看見他。

如果換成自己,談了多年的男朋友突然跑去聯姻,不僅甩了他還在他人生最落魄的時候嘲笑他沒錢沒權又缺愛,顧明衍一定恨死這人,誰還來聽你唱歌?去死吧。

分手之後,他也覺得歉疚,當時給沈钰準備了一筆五千萬的分手費。

按慣例,他們這些豪門闊少一般是談幾年給幾百萬,最多談兩年就膩了分了,談很多年的大多是門當戶對的千金少爺,不存在分手問題。

像他跟沈钰這樣,家庭背景天差地別,還談了那麽多年,最後再掰了的,沒見過。

顧明衍本來想多給點,他一直信奉的原則就是:錢在哪愛在哪。說抱歉說對不起說其實你真的挺好的,屁用沒有,錢打到位了,心意都在金額裏。

但他實在湊不出比五千萬更高的數目進行財産饋贈,當時結婚顧明衍不被允許簽婚前財産協議,所以很多資産在法律上跟丈夫傅寒峥綁定了,如果去動,會被傅家律師團察覺,傅寒峥更是要找他發瘋。

他的第一任丈夫傅寒峥小時候過得并不豪門闊少,他是傅爸的小五生的,他媽媽連小三小四都沒做上,他爸只給他和他媽媽一個月四千塊生活費,某年傅寒峥過生日,他媽媽想多要一百塊錢讓兒子可以請同學一起吃個飯熱鬧一下,竟然也沒要來。

年幼的傅寒峥一直以為爸爸在外面賺錢很不容易,幫着媽媽省吃儉用。後來才知道原來自己是豪門私生子,還是第七個私生子,傅爸壓根不記得他的名字,看到他都直接叫他小七。

後來傅寒峥長大談戀愛,也固定只給情人一個月四千塊,哪個不識相的敢找他多要一百塊錢,都立刻分手,在圈內以鐵公雞一毛不拔聞名遐迩。

結婚的時候,不明真相的媒體網絡鋪天蓋地的豪門夫夫宣傳,天造地設強強聯姻嗑生嗑死,而顧明衍一票好友則紛紛向他送來同情:顧少啊,此去一行,永別單身,千萬珍重。

聯姻婚後,他和傅寒峥各過各的,不管彼此的私生活,但要管錢。顧明衍要求管理公司,他從小就習慣于掌權,傅寒峥能力有限,不太能掌管大權,就要求管他的消費。

為此還專門設計了一個夫夫賬單小程序,他們兩個每一筆錢怎麽花出去的,都要每天實時分享,公開透明。

傅寒峥的消費以顧明衍的标準來看實在低得可憐,平常買個衣服只花幾十塊幾百塊,奢牌高定?什麽破布料敢賣那麽貴。每個月固定四千塊支出養小情人,并要求對方要給他交房租水電甚至物業費,有時夏天電用得多些,傅寒峥竟還能倒賺兩百塊,賬單上還能有進款,真是天生的資本家。

他也同意顧明衍養,要求是不可以養太貴的。

考慮到顧大少爺眼光高,傅寒峥自以為很大度地給了他每個月八千的限額,是他自己的兩倍,如果有不要錢願意倒貼但長得太好看的那種人,也不能養,傅寒峥容不下,會有危機感,覺得時間久了,顧少遲早會把他們中的某一位扶正,就像傅爸那樣。

顧明衍覺得傅寒峥絕對是有什麽心理創傷,他從小在顧家過得那是花一百萬都不眨眼睛的日子,他的字典裏就沒有[千]這麽樸素的單位,給蘭熙城送個生日禮物都要送十幾萬。

蘭熙城他都還沒看上,不配做情人,真正做了男友的沈钰,十五歲生日那年顧明衍直接揮霍了三十萬全城放煙花,一個月八千?折辱誰啊。

那年他給蘭熙城送了十五萬的皮帶,被傅寒峥前後連打八個電話問詢皮帶的用途?要是被這樣的傅寒峥知道,他給前男友沈钰打五千萬的分手費,顧明衍不敢想象,那還不知道要怎麽跟他發癫呢?

婚姻法是保護財産的法律,不保護感情,婚內轉移財産屬于真正的違法行為,這可比婚內出軌那種只能道德譴責的事兒要嚴重多了。為此,顧明衍特意叫來顧家的信托基金經理和律師顧問,讓他們盡快梳理出可以合法轉贈出去的千萬級資産。

即使被傅寒峥發現,非要拉着律師鬧騰得雞飛狗跳,那也是100%的婚前財産,顧明衍擁有全權處置權,根本沒有任何辦法追回。

最後絞盡腦汁東拼西湊,顧家的律師總算給他湊出了五千萬,再要更多,就要游走在婚姻法的邊緣了。

顧明衍原本是想至少能湊出八千八百萬,88888888,正好八個八,祝沈钰發大財,以後的人生別再那樣傷心了。

怕沈钰不收,顧明衍把所有財産轉贈手續都提前做好,最後讓律師直接去通知就行,他不好再去見面了。

後來聽律師說,當時收到厚厚一沓財産轉讓文件的沈钰,只問了一句話:

“這些錢都可以由我自由處置嗎?”

顧家律師帶着職業的微笑,回答:“當然可以,這些財産在法律上已經完全屬于您了。”

他打量着眼前的大學生,心想這家夥可真是走運啊,他看過這個叫沈钰的資料,一個父母雙亡的可憐孩子,結果跟顧少談個戀愛,人生從此翻天覆地。

據說是認識十年了,所以分手費才會給到這種天價,顧少也真是重情義的人,律師在心裏飛快地計算,十年五千萬……平均年薪就是五百萬,跟顧少談戀愛的每一天,日賺1.37萬元,顧少還長得那麽英俊,這究竟是什麽人生美事?!

但眼前的青年看着這些巨額的金錢,似乎沒有絲毫的喜悅。

一張清冷陰柔的臉,無悲無喜如草木,在确定自己擁有全權處置權之後,他做出了一個讓律師無比驚訝的決定:

将五千萬財産原封不動地托付給顧家的信托基金,授權是五十年。

顧明衍聽後,嘆了一口氣,這相當于一分錢都沒要他的,清高得要死。

他那時候真不理解,當時的沈钰只是個一無所有的大學畢業生,除了自己考到的學歷,人生沒有任何人能給他一點助力。

爸爸媽媽、男朋友全都沒有了,人又內向不愛跟外人說話,連朋友也沒幾個,至少拿筆錢走,別這麽傻,清高能當飯吃嗎?

後來他才知道,這清高原來是基因裏帶的。沈钰他爸是首富沈老爺子最喜愛的孩子,各方面能力也出衆,當年選了他作沈家繼承人,但沈钰的媽媽家境貧寒,自己很會讀書讀到國家公派留學,兩人在英國劍橋相識相戀,決意相伴一生,結果沈老爺子堅決不同意這樁婚事,要給他爸另選別的豪門千金。

他爸死活不願意,沈老爺子當年又正值壯年,在家相當威嚴,他說一決不允許孩子說二,最後大概是逼得太緊了,沈钰爸爸竟然直接抛下千億家産,拉着女朋友私奔了。

沈钰媽媽也看不上那潑天的富貴,兩人改了名,自個兒結婚生子,斷絕了一切音訊。沈家找了三十多年都沒找到,最後總算把沈钰找回來了。

今天躺着啥事不幹每天都淨賺兩億的沈钰,看當年分手的五千萬,大概就像看五百塊錢,十年相識談了七年戀愛最後給五百塊分手費,侮辱誰?

*

金色的餘晖裏,一張黑膠轉動着,像一顆小行星繞着發光的恒星,仿佛能永不停歇地唱下去,讓那段歲月永恒不滅地在心裏循環。

沈钰靜靜地聽着,《人間》之後的每一首,都是顧明衍在他生日上唱給他的歌。

12月31日,他的生日是爸媽車禍的忌日,是一年最後一天,寒冷的冬天。

沈钰是不給自己過生日的,以前在村裏也沒人給他過,外婆倒是挺疼他的,但那天也是她永遠失去女兒的日子,沒什麽值得慶祝。

直到十五歲生日的時候,他和顧明衍已經開始談戀愛了,男朋友顧明衍站在漫天煙花下對他說:

“那以後你每個生日我給你過吧。”

顧明衍可以單純地為男友沈钰破殼而慶祝,不必為自己的快樂而承受多餘的心理負擔。

沈钰生日那天通常也是學校的元旦晚會。後來,顧明衍每年都上臺為他唱情歌,永遠半側着身,面向他們班級的方向。

學校教導主任把顧明衍抓去談話了好幾次,讓他不要老在臺上唱什麽情歌,多唱些勵志奮鬥的歌曲,不要天天歌詞就是什麽愛來愛去的,影響不好。

顧明衍每次都三好學生一樣乖乖地應着好嘞,下次一定熱血起來!然後下次繼續上臺唱“我很愛你”的歌。

分手那年夏天,大學畢業的文藝彙演,沈钰坐在臺下,最後一次看顧明衍在臺上唱歌,一首《人間》,曾經放學後他給他唱的第一首歌。

那時沈钰知道,今年冬天,一年最後一天,他的生日,不會有人再為他唱歌了。

那個說着以後每個生日都會給他過的少年,以後要去給別人過生日了。

從那時起,沈钰又恢複了不過生日的習慣,12月31日,向爸媽祭拜。

殘陽西沉,碎金灑在海面上,黑膠唱片裏一首首回溯,一年年倒退,退回他們的十四歲。

那天傍晚,他和顧明衍放學一起走,軍訓回來後,他們的關系拉近了不少。

顧明衍剛參加完學校舉辦的十佳歌手大賽,毫無懸念地蟬聯了冠軍。

初一時,他上去唱了一首勵志歌曲《蝸牛》,高音穩得一批,贏得滿場掌聲和同學崇拜的眼神,今年則唱了一首情歌:《傳奇》。

“為什麽唱這首歌?”沈钰問。

那天下過雨,他們并肩走在江濱路上,柳樹彎腰垂下一頭秀綠的發,帶着青草香的河風吹過柳梢,長發飄飄。

“怎麽了?”顧明衍把校服随便搭在肩上,問,“難道我唱的不好?”

“不是,只是感覺…不像你會選的歌。”

沈钰當時坐在臺下聽,看顧明衍一臉深情地在臺上唱出了全校暗戀他的人的心聲:

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

夢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見

從此我開始孤單思念

顧明衍拿着話筒聲線溫柔,一副癡情少年的模樣,甚至還表演出了幾分愛慘了的卑微感,真是狡猾透頂。

那歌詞裏還唱了一句:今生的愛情故事不會再改變,寧願用這一生等你發現。

臺下的沈钰聽到這句時,一瞬間清醒了,這一聽就不是顧明衍會選的歌,不知道…是誰選的。

“是我媽。”

顧明衍笑:“本來我不是選這首的,結果她催我談戀愛呢,非給我塞這首歌。”

沈钰:“一般父母不都怕孩子早戀嗎?”

顧明衍:“嗯……他們可能觀念不一樣吧,讓我十四歲就可以開始談戀愛了。”

沈钰感到驚訝。

顧明衍沒跟同學說他爸媽的原話,不然更炸裂,他爸媽都是十三四歲就開始談戀愛了,在戀愛中學習成長,教育他也是要多談幾段試錯,才能一步步認識到自己在一段親密關系中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

別到時候十幾年過去,快三十了,還無法正确地認識自我,完全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麽樣的伴侶,到底需不需要伴侶,還是人生一個人更精彩?

這些人生問題只能自己去解答,父母無法替他解答,所以讓他在學校裏有喜歡的人就可以試着談談戀愛了,并且他爸媽覺得談戀愛根本不會影響學習,以他們家遺傳下來的基因智商,可以學習戀愛兩手抓。

沈钰:“那你小學的時候…有談過嗎?”

顧明衍:“沒。”

沈钰:“為什麽,應該有很多人喜歡你吧。”

“嗯……我小時候跟自己發誓。”顧明衍一本正經地說,“初戀一定要談一個最好看的。小學太早了,萬一以後我又遇到更好看的怎麽辦?還是再等等看呗。”

沈钰:“哦。”

顧明衍偷偷打量着沈钰的臉,黃昏的光照着他的側臉,在睫毛上凝成金色的光點,看他嘴唇輕啓,問自己:

“那你原本想選的是什麽歌?”

顧明衍:“人間。聽過嗎?”

沈钰不太清楚是哪一首:“可能聽到調子會知道。”

“想不想聽?我給你唱一下。”顧明衍興致勃勃地清了清嗓子。

雨後的傍晚,江畔柳樹成蔭,沈钰看着江面上浮光躍金,顧明衍翻身坐到欄杆上吹風,在他耳邊輕唱着:

“風雨過後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不是天晴就會有彩虹……

“不是所有感情都會有始有終,孤獨盡頭不一定惶恐,可生命總免不了、最初的一陣痛。”

聽他那樣恣意又篤定地唱孤獨盡頭不一定惶恐,潇灑得像一道自由的風,沈钰伸手一抓,拉住顧明衍的校服。

“幹嘛呢。”

顧明衍停下唱歌。

沈钰看着江面說:“怕你掉下去。”

顧明衍:“我有那麽笨嗎?”

“坐這危險,還是下來吧。”

沈钰拉他,顧明衍順勢就下來,他走的不快,沈钰也故意走的慢,像是這樣就能把時間拉長。

“是你喜歡的歌手嗎?”

沈钰問,《傳奇》和《人間》都是某位天後的歌。

“是我媽很喜歡她的歌。”顧明衍回答,“不過她的歌都很高,我現在不唱,等以後完全變聲期就只能降調唱了。今天我媽也來聽了!”

他們一路走走說說話,沒多久顧明衍走到了江濱停車場,他爸的邁巴赫已經停在那了,顧明衍跟他拜拜,轉頭跑了過去。

沈钰站在原地注視着他跑遠的背影,他想,跟顧明衍待在一起真好,他給他灰暗的人生帶來了很多快樂。

等顧明衍坐上車走了,他才一個人默默地往回走,其實他跟顧明衍并不同路,只是為了能跟他一起放學,才特意說要去某家書店,正好同一個方向。

太陽已經下山了,只剩下最後一點餘光。

沈钰走在江邊,望向波光粼粼的江面,他想,如果不是所有感情都能有始有終,如果人生總要經歷一些痛苦,那他寧願連那種痛也是顧明衍親手帶給他的。

*

18:00

豪華游輪今夜無比熱鬧,假面舞會在金色大廳召開。

顧明衍和杜宇威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進入貴賓休息室,牆上挂着一幅動物圖鑒:

請入場游客戴好各自的面具,根據請柬圖案,尋找對應的動物夥伴一同入場!配對情況如下:

狼和虎

貓和老鼠

飛鳥和魚

狐貍和烏鴉

……

狗和狗

杜宇威:“??為什麽啊!”

顧明衍笑,杜宇威在這裏沒找到跟他一樣的動物,轉頭去外面尋找“小狗夥伴”。顧明衍四周瞄個一圈,沒看見戴狐貍面具的家夥。

他打開微信發:?

沈钰秒回:[往前走]

貴賓休息室的盡頭被工作人員用紅帶子攔住了,顧明衍出示了一下請柬,對方拉開紅繩,恭迎他進去。

舞會大廳裏金碧輝煌,四面都有巨大的彩繪玻璃窗,像一座奢華的歐式宮廷。兩邊擺着一排排豐盛的自助餐,中央高高地矗立起一座香槟酒杯塔。

金邊雕花大門緊閉着,隔開外面賓客的喧嚣和排隊的擁擠,安靜空蕩的金色大廳裏,顧明衍一眼看到了沈钰。

他站在香槟塔旁,一身白雪的燕尾禮服,銀邊暗繡,手上拿着一個白狐面具,西裝袖扣上鑲着一粒藍,看那成色和亮度,顧明衍猜大概是藍鑽。

“你來了。”

沈钰轉過頭,漆黑的眼睛裏映着香槟酒,有幾分琥珀的光。

顧明衍沒說話,大步朝他走過去。

黑皮鞋踩在空曠的舞廳,發出細微的聲響,在安靜的氣氛中聽得格外明顯,沈钰看着曾經的少年一步步朝自己走回來,而自己不必再目送他遠去的背影。

等顧明衍走到他身邊,沈钰當着他的面打了個電話。

兩分鐘後,顧明衍收到了快魚直播趙總的微信:

[顧總!王者世界那邊續約了!]

[對方表示上次開會有些失禮,為表歉意,多讓了10個百分點的抽成!!]

……十個點。

顧明衍在想沈钰是不是從小沒見過錢,只能分清萬以下的單位,突然暴富了搞不懂億級別的錢到底有多少。

在商戰上多讓一個點都要锱铢必較,談不攏雙方急頭白臉都會打起來,…讓十個點?

這意味着原本一年流水營收大家是五五分的,現在變成四六分,他這邊六,沈钰那邊四,[王者世界]可是全國最吸金的游戲。

“沈少知道,讓十個百分點一年會虧多少錢嗎?”

“不知道。”沈钰聳聳肩,“也無所謂。”

顧明衍:“…”

“不過是左手倒右手,都一樣。”

沈钰笑着戴上白狐面具,朝顧明衍伸出左手,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

顧明衍把右手搭上去,悠揚的提琴音樂響起,金色大門在身後洞開,賓客魚貫而入,假面舞會正式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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