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

第 8 章

那些家裏有适齡待嫁閨女的更是悔得腸子都青了，要早知道這小三子能這麽有出息，把自家閨女嫁過去得多好啊，那不是等着吃香喝辣住大房子享福嘛！

至于現在蘇明川的媳婦跟閨女在家裏的日子是怎麽過的，他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她過不好，那是她沒本事。

要是自家閨女嫁過去，那肯定是早早就把兒子生出來了啊，生不出兒子的女人，在村裏也是很被人瞧不起的，被婆家欺負，那不是活該的嘛！

蘇明川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別人說話陰陽怪氣，他也不遑多讓：“那是，人啊，還是得多到外面看看，長長見識，對了，你家大牛怎麽不出去打工掙錢呢？哦，不對，去過了是吧，可惜沒文化，人家廠子裏不收，找不着工作，又回來了是吧！嬸子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說當初你要不是為了省那幾塊錢，讓大牛哥上完小學多好啊！也不至于到這會兒還娶不上媳婦了，是吧？”

蘇明川說完，拉着女兒的手：“朵朵，咱們走，洗衣服去。”

氣得那大嬸在背後啐了一口：“我呸，掙幾個臭錢有什麽了不起的，活該一輩子沒兒子！”

來到村裏女人們常洗衣服的河邊，這會兒大中午的倒是沒什麽人，別人都是一大早上就把衣服給洗好了。

蘇明川放下盆子才發現朵朵一臉驚恐地往後縮了好幾步。

“朵朵，怎麽了？”

“爸爸，我怕，不要在這裏，我們走吧！”

蘇明川疑惑，連忙抱着她問：“怎麽了？怕什麽呢？跟爸爸說說？”

“壞人，壞人把朵朵扔進水裏……嗚嗚嗚嗚……”朵朵大哭起來。

蘇明川的心裏揪成一團：“朵朵別怕，爸爸在呢，壞人不敢來的，爸爸會保護朵朵的。”

“嗚嗚，沒有爸爸，沒有爸爸！”

小孩子思維混亂，蘇明川不得不耐心哄她：“怎麽會沒有爸爸呢，爸爸這不是在這兒嘛！”

“就是沒有爸爸，嘟嘟嘟，小汽車來了，媽媽走了，媽媽不要朵朵了，奶奶不給朵朵吃飯，大伯二伯打朵朵，朵朵想去找媽媽，壞人抓住朵朵，打朵朵，把朵朵裝進黑黑的袋子裏，扔到河裏面……嗚嗚，朵朵害怕，媽媽不走，媽媽……”

雖然語無倫次，但蘇明川還是聽懂的，她說的分明是上輩子發生過的事情。

那時候他在外面打工，遇上了一個非常好的生意機會，把全副身家都投入進去了，一心都撲在了生意上，根本無暇顧得上家裏。

再加上他想到家裏的事也有點心煩，那女人自卑又怯懦，見到他就跟老鼠見着貓似的，真不知道她這樣的人，當初是怎麽有膽子設計他的。

算了，他還是少點回去，免得吓到了她。

不過他人雖然沒回去，但東西和錢還是寄得很勤的，畢竟他也娶了人家，人家還給他生了孩子，感情什麽的他給不了，但生活還是要保障的。

後來收到家裏來的信說他媳婦林秋靜跑了，他也沒放在心上，跑了就跑了呗，反正他對她也沒有什麽感情，将來早晚是要離婚的，她自己走了更好。

至于朵朵，因為自從他能掙錢以來，家裏人對他一直以來都是十分奉承讨好的，他想當然地也以為他們對他的女兒也是一樣，家裏有那麽多人照顧着，他還是比較放心的。

總比跟着他居無定所，東奔西跑的強。

只想着等這邊的生意更穩定一些了，就買套房子，等朵朵到了上學的年齡，就把她接來城裏上學。

讓他的朵朵也變成一個城裏的小孩兒。

沒想到這房子還沒買成，就聽到了噩耗，朵朵失蹤了。

一開始他家裏人還想瞞着他，哄騙他說朵朵在家裏好好的，讓他多寄點錢回去。

還是遇見村裏到城裏打工的老鄉，對方不小心說漏了嘴，蘇明川才知道，原來朵朵已經失蹤好幾個月了。

而且是鄰居好幾天沒看見這孩子，多嘴問了一句，蘇家那些人才發現這孩子不見了的。

蘇明川當時根本就不敢相信，一直靠着他才能過上好日子家人會這樣對待他的女兒。

急忙趕回家去，他媽還不以為意，撇撇嘴說：“不過就是一個丫頭片子，又不值錢，沒了就沒了吧，正好她媽也走了，你也掙了大錢，再娶一個，明年就能生個大胖兒子！”

蘇明川瘋了般地到處去找孩子，可是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麽久，很多痕跡都消失了，找起來哪有那麽容易。

他用盡各種辦法，才從各種線索中拼湊還原出一個可能的真相，他的朵朵很有可能已經不在了。

是因為他那時候崛起太快，擋了某些人的道，某些人為了震懾他，故意把孩子抓了，裝麻袋裏扔進河裏淹死的。

為此蘇明川瘋狂工作掙錢，讓自己強大起來，為朵朵報仇。

那時候他也恨過林秋靜的，要不是她這麽狠心，把孩子丢下自己跑了，朵朵就不會自己跑出去找她，也許就不會被那些人抓住，也許就不會死。

他甚至還去調查過林秋靜，後來林秋靜落得那樣的下場，不得不說，其中也有他的手筆在裏面。

那可真是一段被仇恨充斥滿了的瘋狂歲月啊！

直到蘇明川四十多歲的時候，功成名就，該報複的都已經報複了，林秋靜也死在了精神病院。

夜深人靜的時候，回想起來，蘇明川不得不承認，其實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錯。

是他先對家裏不管不顧，以為用錢就能解決一切，疏忽了他們，才縱容了家裏人對朵朵母女倆的虐待。

在那種情況下，林秋靜要離開其實也無可厚非，那些害朵朵的人也是沖着他來的。

歸根結底還是他那時候太過年輕氣盛，得罪了人兒不自知。

無邊的內疚像一群螞蟻，日日夜夜都在細細密密地啃齧着他的心。

讓他無數次地想，如果上天能讓他重來一次，他一定不會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不會相信那些所謂的家人，不會想着什麽來日方長。

而是早早地把朵朵接到身邊，好好地保護她，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

也許是他的這份執念太過強烈，他竟然真的重生回來了，回到一切都還沒有發生的時候。

這次回來，見到的林秋靜也很讓他意外，跟他印象中的她完全不一樣，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他這次回來，只是為了朵朵而已。

只是，那一切都還沒有發生，朵朵她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蘇明川按捺着滿腔的心疼、內疚和不解，耐心地安撫着朵朵，終于弄明白，原來那些都是小姑娘昨天晚上在醫院的病床上做的一個夢。

他不知道孩子為什麽會做這樣一個夢，但這輩子，他是絕對不會讓這個夢成為現實的。

“朵朵乖，別怕啊，夢都是假的，你看現在爸爸不是回來了嗎？爸爸以後會好好保護朵朵的，不會讓壞人來抓走朵朵的。”

“媽媽也不走。”朵朵抽抽噎噎地說。

“好，媽媽也不走，咱們一家人，都好好的。”

蘇明川這會兒對林秋靜其實已經沒有什麽感覺了，要說恨吧，他上輩子已經報複回去了。

何況這個時候她也還沒做出抛家棄女的事來，他沒道理為了還沒發生過的事情跟她計較。

至于她之前算計他的事，自從她給他生了朵朵之後，在他的心裏，就把這兩件事扯平了。

他這次回來，本來是只想帶走朵朵，至于林秋靜何去何從，他是不想管的。

但此刻他才意識到，林秋靜這個媽媽對朵朵來說有多重要。

蘇明川思忖着，如果朵朵真的離不開她，那如果她也願意，把她一起帶走也不是不可以，畢竟他以後還是要忙于工作掙錢給朵朵創造更好的生活的，朵朵身邊有一個信得過的人照顧她也好。

小孩子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蘇朵朵就不哭了，還很認真地跟蘇明川說：“爸爸，夢裏都是假的對吧？我們一點兒都不相信，對吧？”

“對，我們一點兒都不相信！朵朵乖，坐在這裏乖乖地看爸爸洗衣服，洗完咱們就可以回家了。”

男人力氣大，衣服被子搓洗起來很輕松，沒一會兒就洗幹淨了，擰幹水放在盆子裏，牽着朵朵回家。

還沒進門，就聽見家裏雞飛狗跳的，不由得皺了皺眉。

朵朵小手緊緊地抓住了蘇明川的衣服下擺：“爸爸，他們肯定在打媽媽了，你快去幫媽媽呀！”

蘇明川趕緊進去：“你們在幹什麽？”

陳愛娣大聲告狀：“看看你那媳婦，做了菜端進房裏一個人吃獨食呢，沒見你侄子侄女都哭成這樣了，也不肯分一點出來給他們吃，沒見過這麽自私的人，你好好管管。”

蘇明川還擔心着以林秋靜那懦弱的性子，怕是守不住他給她的那塊肉呢，沒想到她還真敢。

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蹲下來問朵朵：“以前他們吃肉的時候給你吃嗎？”

朵朵搖搖頭：“不給，他們吃肉都不給我和媽媽吃。”

蘇明川：“那好，咱們有肉也不給他們吃。”

把陳愛娣氣得臉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