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生辰

整個皇宮裏一片混亂,向來溫馴的太監宮女都亂作一團,都像是沒頭蒼蠅似的。

采薇想要拉住一個人,只是卻發現那人沒有看見自己似的直直撞了過來。

她沒有任何疼痛感,就好像自己是透明的。

腦海裏有一瞬間的空白,采薇忽然間意識到問題所在——這是竟寧二十二年!

她看到了舒嫔。

那是父皇後來冊封的一個妃子,很是擅長琵琶,不過卻不得寵。那時候的采薇經常去舒嫔那邊聽她彈琵琶,用母後的話說自己的魂兒都被舒嫔給勾去了。

竟寧二十二年的那場宮變幾乎是将皇宮裏的一切破壞。

甚至于她現在都沒想明白,叛軍究竟為何要叛亂?父皇向來兢兢業業,也不曾大興土木,更沒有迫害忠良朝臣。

為什麽叛軍會叛亂?

只為了攻進京城,從皇宮裏攫取財富美色嗎?

若是父皇是無道昏君那也就罷了,可是并不是。

這場叛亂讓整個大雍朝都是陷入戰火之中,百姓流離失所。

甚至于北境之外的匈奴也想要趁火打劫,當時的采薇甚至動了北境大軍的心思。

還是沈棣勸阻了她,“北境大軍固守漠北,這是大雍的祖宗規矩,一旦調回北境大軍,到時候北境無人可守,一旦北方的匈奴趁虛而入,到時候長公主你可是大雍的千古罪人!”

當時沈棣沒有說的話她也知道,叛軍作亂并非一兩天的事情,即便是情況千鈞一發之際父皇也沒有将北境大軍調回。

她亦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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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任由着國破家亡。

逆着人群往裏去,采薇一路走到了甘泉宮。

她記得當時父皇匆忙來到甘泉宮,讓母後帶着自己離開。

那時候的父皇,衣冠就是整齊,好像跟去上朝并無區別。

甘泉宮裏一片安靜,應湛還是一個小孩子,被宮女抱在懷裏,他倒是聽話不吭聲。

父皇的交代聲都是模糊起來,母後的臉,那時候的她,似乎都是模糊的影子……

“少夫人,少夫人?”鳴鳶有點着急,明明這人是眼角流出了眼淚,怎麽就是沒醒過來呢?

總不能是做噩夢了吧?

可是自己也就是說了皇上的婚事而已。

皇上的婚事,跟少夫人,還能有什麽聯系?她不是這段時間剛來到京城嗎?

采薇聽到有人在喊自己,她不願意去搭理,她還想要看一眼母後和父皇,可是那人卻是那麽的堅持。

慢慢睜開眼睛,在她身邊坐着的是沈煜,鳴鳶就站在那裏,嘴裏發出聲音,有些着急的模樣。

“少夫人你總算是醒了,都快要祭祀我們了。”鳴鳶忍不住一句,真要是出了什麽事情,那自己就算是十條命也不夠賠的呀。

她還年輕,還等着過幾年少夫人開恩把自己放出去,讓自己過好日子呢。

采薇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很是虛弱,好一會兒她才道:“我沒事,你去給我倒杯水。”

應該是這段時間一直緊張着沈煜的眼睛,忽然間聽到鳴鳶說應湛要大婚,所以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罷了。

喝了口茶,采薇才覺得好了些,“讓你擔心了。”看着坐在床頭的沈煜,她忽然間又覺得自己的心是滿的。

父皇母後去世後,她獨立支撐着,沈棣是良師益友卻并不是家人。應湛還小,若是把自己的苦楚說出去只怕是先把應湛吓壞了。

她一直就這麽支撐着,沒有人站在她的背後,也沒有人會站在她身邊。

即便是她當初即将嫁給司徒淵,可是對她而言,司徒淵就是名震天下的大将軍,是她未來的夫君,是她做出交易的對象而已。

可是沈煜不同,沈煜就坐在她身邊,是活生生的人,他抓着自己的手是冰涼的,甚至于抓得有點緊,可是采薇卻又是覺得自己是高興的。

這大概便是絕望之際,她所能看到的唯一的希望。

“我沒事的,可能就是累着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好。”沈煜笑了笑,他循着聲音,接過了鳴鳶遞來的帕子輕輕為采薇擦拭,“過會兒再睡會兒,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

聽到這話,采薇不由看了鳴鳶一眼,只怕是鳴鳶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全盤托出了。

只是現在沈煜這般說,難道是他猜出了什麽?

示意鳴鳶先下去,采薇開口,“我就是有點怕,為什麽皇上大婚,還要我們進宮。”

聽着這怯怯的聲音,沈煜苦笑,“不礙事,到時候我讓父親找個理由就是了。”

之前小玫說過,有人跟蹤他娘子,後來他才知道那跟蹤的竟然是大內侍衛。

大內侍衛跟蹤,如今又是點名讓他們夫妻去宮裏觀禮,這裏面究竟是什麽文章,沈煜大概也猜出了一二。

“讓你跟着我受累了。”

“怎麽會?”采薇坐了起來,“要是不嫁給你,我還就是小祝莊的一個獵戶女,不知道要被她塞給誰呢。”

陳氏能做出什麽事都不稀奇,采薇也不想去猜測那些,沒意思的很。

“只不過就算是讓父親說了,我怕皇上萬一生氣,只怕是……”應湛的脾氣現在她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樣的,萬一真的折騰出無名邪火,到時候朝堂怕是都要動亂。

讓她和沈煜去皇宮觀禮,到底是想要讓武毅侯府丢人還是其他,她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好,總之應湛的心思絕對不純就是了。

畢竟沈煜并不是侯府世子,也沒有功名在身,憑什麽去皇宮觀禮呢?

“不礙事的。”沈煜笑了笑,“到時候自然有辦法的。”

采薇不知道沈煜哪來的自信,不過看他這麽說,她也就是信了,畢竟現在除了相信沈煜,她沒有誰能夠相信了。

黃裳是晚上回來的,他這兩日一直在折騰自己那藥房的事情,倒是忙得不亦樂乎,便是寸心都被他使喚的團團轉,還是沈熠看不下去,畢竟他大哥身邊只有寸心一個可心的小厮,所以自己派遣了兩個能幹的去給黃裳幫忙。

這倒是讓黃裳又輕松了下來,每日裏看着藥房收拾采購,他倒成了清閑人。

回到這邊別院聽說采薇昏倒了,黃裳怔了下,“我看她不像是有喜的人呀。”

小玫聽到這話想要一腳踹到黃裳的臉上,飯不能亂吃話也不能亂說,這要是少夫人懷孕了,那可就是在國喪期間……

這要是傳出去,那武毅侯府還不得被京城百姓的吐沫星子給淹了?

畢竟武毅侯府與皇室的牽扯太深了。

即便這就是一句猜測,可是萬一傳出去,捕風捉影的也會讓……

“這件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說我不說,還有誰能知道?”黃裳挑了下眉頭,他覺得這些京城人活得未免太累了些。

小玫聞言松了口氣,“也是。”她剛才怎麽就沒想到呢?

黃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今天早晨才把胡子給剃了去,還有點紮手,“只能說你笨。”他搖了搖頭,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樣。

“無聊。”老是猜測她的心思幹什麽?難道還以為自己是半仙嗎?

看着氣嘟嘟走開的人,黃裳不由笑了起來,他覺得自己回頭可以收一個小徒弟,最好是可愛點的,那樣自己的生活也就有意思了。

從黃裳嘴裏聽說采薇沒事,沈煜這才放下心來。

“你們夫妻倆倒是有意思。”黃裳笑着說了一句就離開了,不過是心事太重而已,只是他有些不明白,這小娘子看着也是個爽朗明白人,哪來的這麽多的心事呢?

不過好在這兩日也沒什麽大事,就算是應湛要大婚,那也得一點點的布置,這時間她早前就跟欽天監的田文意說過,九月初有好日子,再然後的話那邊是十月初八。

若是沒意外的話,應湛大婚的時間就是這十月初八了。

采薇松了口氣,只是這口氣還沒徹底呼出來,她又是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十月初八,她說怎麽這麽熟悉,十月初六那可就是應湛十六歲生辰!

她險些都忘了這回事了。

帝王的生辰,自然是要慶祝的。

尤其現在又是親政,很快就又是要大婚。

采薇讓鳴鳶去打聽一二,果然就是聽到了不少的消息。

“少夫人,咱們府上小姐跟未來的皇後交好,你說回頭……”回頭沁岚小姐的婚事……

鳴鳶沒敢再說,她覺得好像自己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前段時間侯府裏傳的沸沸揚揚,說是為了給少夫人出氣,夫人把小姐關了祠堂。

為了繼子的媳婦,把親生女兒關祠堂,尤其是夫人平日裏對沁岚小姐格外寵愛。

侯府裏雖然規矩森嚴,可是人總是有那些好奇之心,這私下裏流傳的也不少,甚至于這段時間鳴鳶回府打探消息的時候還有人問她到底是怎麽回事。

對此鳴鳶只好假裝不知道,她現在是看出來了,少夫人是公子的心尖寵,而侯爺和夫人對于公子似乎又多是無奈,所以現在侯府裏關系一團亂,自己只要伺候好別院這邊,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那麽一切都會安然無恙。

“小妹的婚事,自然不會跟皇室牽扯。”武毅侯府已經是這般顯赫,若是再跟皇室又牽扯,那是沈棣覺得活夠了,生怕應湛不擔心。

何況現在的正統皇室,除了應湛這個皇帝便是景王叔,王叔府上就康寧一個女兒家,難不成讓沈沁岚嫁到皇宮裏去?

這要真是嫁到宮裏,之前哪還輪得着蘇雲芷?

所以,沈沁岚的婚事,到最後還是柳氏和沈棣做主,依照着現在武毅侯的模樣,看樣子柳氏要給寶貝女兒挑選一個自己喜歡的兒郎做夫君。

不過有文成武就的父親,有文質彬彬的大哥和英俊潇灑的嫡親哥哥,也不知道沈沁岚能把誰看在眼裏。

采薇不由搖了搖頭,上次中秋家宴倒是聽她說了這麽一句,不過小女兒家的心思她也沒去猜,卻不知道沈沁岚喜歡的到底是誰。

“這樣。”鳴鳶微微松了口氣,她這些時日呆在采薇身邊也覺得輕松,每日裏除了伺候早晨的梳洗,大部分時間都挺清閑的。

少夫人看書的時候,和公子獨處的時候并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這個時候她就忙自己的就是了。

而且想要讀書認字的話也可以跟着少夫人學,要不找寸心也行,這在別院的日子可是比之前在侯府裏快活多了。

便是沁岚小姐要跟自己換,她都不樂意呢。

“對了,相公呢?”她好像今天早飯後就沒見到沈煜,也不知道是去了哪裏。

“公子今個兒一大早便是出去了,寸心跟着呢。”

看到在南屋裏坐着無聊的玩沙包的小玫,鳴鳶笑了起來,“要不少夫人,咱們也出去走走?”

老是在這別院中也是無聊,再說了公子不也是說了,若是少夫人覺得悶,便是出去走走,看看京城裏的熱鬧。

“我看是你無聊了,所以這才拉着少夫人當擋箭牌。”小玫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不過她也想要出去就是了,這邊別院雖然比侯府裏還清閑,可是老是在這裏呆着也很容易悶呀。

她原本就是不受拘束的性子,京城裏那麽多好玩的,為什麽不去瞧瞧。

“那就去宣城街好了。”

“好呀好呀。”采薇的提議得到了小玫的強烈附和。

宣城街那邊熱鬧得很,而且現在這節氣秋高氣爽,正是适合出門。

“宣城街那邊有家蟹膏很是不錯,雖然過了吃螃蟹的季節,不過咱們還可以去嘗嘗。”提起蟹膏,小玫都有些忍不住流口水了,她實在是喜歡這個。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采薇笑了笑,“只怕這個時辰,蟹膏早就沒了。”

“沒事,黃老頭最是饞嘴,他那裏肯定還放着一份等着下午吃,過會兒我去找他要。”反正黃裳的藥房就在宣城街,而且距離那蟹膏店就那麽點距離,她肯定能吃上的。

鳴鳶看着小玫這般沒大沒小,她忍不住羨慕,到底是公子的親信,就算是平日裏對少夫人不敬沒大沒小的,也是能得到少夫人的信任。

這話,她就說不出來,也不敢說。

交代田嫂在家裏看着,采薇帶着兩個人去宣城街。

其實她挺喜歡那裏的,父皇還在的時候,她穿着小太監的衣服偷偷溜出皇宮,就是去了宣城街。

只是還沒吃上黃家蟹膏,父皇就是派人找了回來。

後來她也有再去吃,只是覺得味道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般美味。

大概是因為派人抓自己的那個人再也不在了的緣故。

從別院到宣城街,沿着別院前面的這條金花胡同往前走,到了朱雀街拐彎,然後再路過京城中軸線上的萬壽街,隔着的便是那宣城街了。

萬壽街盡頭便是皇宮,宮門前停了幾輛馬車,采薇遠遠便是看到了蘇府的馬車,大概是應湛大婚将至,蘇盛源這邊來宮裏商讨大婚的事情。

小玫察覺到采薇的注意力在宮門前,她沒有顧忌便是喊了句,“要不咱們過去看看,我看見了咱們府裏的人。”

鳴鳶真覺得小玫能活到現在不容易,這要是在夫人身邊伺候,不知道得挨了多少板子了。便是到了宮門前又能如何,難道聊天嗎?

再說了,少夫人的身份跟侯爺身邊的小厮聊天,似乎也不合适。

“不用了,我就是瞧着新奇,咱們走吧。”她還真沒在這邊走過,也不知道皇宮正門外原來是這個樣子。

小玫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主子總是這般,說着說着便是意興闌珊了,好像對什麽事情都好奇,可好像又是對什麽都不感興趣。

到了宣城街,小玫幾乎腳不沾地就是去了黃家蟹膏店,只是遠遠就聽見了她哀嚎,“怎麽這麽早就關門了?”

“姑娘,這哪是關門呀,他家不做了的。”旁邊的是一家包子鋪,老板娘探頭說了句,“難道你不知道嗎?”

“可是我前天才來過……”小玫聲音弱弱的,總不能是因為自己來吃了一頓,就把蟹膏店弄黃了吧?

“就是昨個兒才關門的,說是家裏出了事,要回家去了。”包子鋪的老板娘嘆了口氣,“其實他家生意挺好的,不過這現在買賣也不好做了。”

螃蟹下了去,這蟹膏也做不好,再加上家裏有事,沒辦法的事情。

“哪是家裏有事呀,我聽說是得罪人了。”

宣城街雖然靠近萬壽街,可是這邊卻是小攤小販格外的多,似乎這邊靠近的不是大雍朝的皇宮,而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建築物而已。

采薇沒有去蟹膏店那邊,她直接去了黃裳的藥房。

不過小玫還是給她帶來了最新消息,“說是蘇家的人覺得這蟹膏不好吃,打了人。”

采薇聞言皺了下眉頭,“國子監祭酒蘇大人的家人?他家公子不是挺文質彬彬的嗎?怎麽還會做出打人的事情?”

“除了這個蘇家,還能有誰?不是蘇家的公子,聽說是旁支,大概現在家裏要出皇後娘娘了,跟着一塊雞犬升天了。”言語間,小玫滿是不屑。

采薇覺得這并不是蘇盛源的作風,這位國子監祭酒行事向來謹慎,如今女兒要貴為一國之母,正是被所有大臣盯着的時候,他怎麽會縱容家人做出出格的事情?

怎麽瞧,這件事都透着其他玄機。

“怎麽不可能?京城這些權貴家大業大,家族裏的子孫也是良莠不齊,出個把的問題在所難免。”小玫一副少夫人你見得少的模樣,似乎對蘇家很是不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加班要死,等忙過這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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