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暗患

第13章 暗患

實在誘人。

陸乘風暗喟,在心底反複思量來回斟酌還是沒抵住,謝家家世顯赫,她如今枷鎖在身,若能将奴契書拿回,再讓謝九霄幫去吏部除奴籍,便是自由之身了。

陸乘風沉默片刻,眼裏微擡起垂落又擡起,猶豫再三,終于開口:“說來說去,那本沒找到的樊家賬本才是問題關鍵,沒有它任由禦史臺如何彈劾,也撼不動樊家半分。”

謝九霄眼梢一挑:“你怎知賬本沒找到?”

他盯着人看:“說不定賬本衛宗德已經拿到了呢,如果我是衛宗德,就算搜到也不會交出來。”

陸乘風并未看他,說:“确實如此,但衛宗德手上絕沒有賬本。”

謝九霄道:“何以見得?”

“記得剛剛十三得到的消息,大理寺正式接手此案,沒猜錯的話,樊家之事之前應當是刑部在密查。”

謝九霄點頭:“雖說是密查,但消息早已走漏,沒說破罷了。”

陸乘風垂眼看着青魚茶盞,這杯子十三曾囑說價值不菲,據是南嶺皇家官窯所制,極其稀貴,她徐徐說道:“如果他手上有賬本,又何必多此一舉邀謝大人吃酒,分明就是想借酒宴套話,說得更明白些,衛宗德定也拿不準謝大人手上有沒有賬本。”

謝九霄淡笑一聲,說:“大哥手上若真有賬本,樊家的事必然不會由禦史臺開口,刑部敢把樊府給端了。”

陸乘風說:“都在找,皇上要賬本,大理寺要賬本,別人也要,這是個香饽饽。”

謝九霄端起那杯涼透的茶,說:“何止是香饽饽……”

凝視的地方忽然闖進來破壞平衡的瑰色,陸乘風微不可察眯了下眼,順着手指擡眼往上。

謝九霄抿了口茶後,微微皺眉,不由垂眼端詳着杯中茶水,緩緩道:“堪比和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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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片刻,又道:“你猜這賬本,還在樊家手上嗎?”

陸乘風沒答話,賬本自然不在樊家,而是在沁園她睡了多日的床榻上。

陸乘風并不打算将東西交出去,如此一來樊捷很快便會從大理寺出來,這本堪比和氏璧的賬本記錄了樊家多年來足已立斬死刑的罪證,它是一把懸在樊家頭上的刀,而陸乘風要當儈子手。

陸乘風說:“十有八九在。如今就要看樊大人的骨頭到底有多硬了,大理寺雖不比刑部,卻也有十大酷刑,衛宗德想要罪證自會多方設誘,他當然不敢弄死樊捷,衛宗德剛晉升不久,若因此失過丢了官職,日後只怕再難出頭。”

陸乘風話音頓了頓,含夾着幾分故意,說:“說到底除了樊家誰也沒見賬本,說不定就是子虛烏有的東西。”

“子虛烏有?”謝九霄一笑:“不見得,所謂無風不起浪,樊家搜了幾遍找不到不代表沒有……若是賬本壓根就不在樊家呢。”

陸乘風眸光一閃。

謝九霄托腮若有思索道:“有個法子或許能找到。”

陸乘風與他對視上。

謝九霄說:“假設賬本存在,那它一定由樊捷保管着,後來告病只怕猜到有這一日,所以賬本極有可能是在樊捷告病後轉出了府,這麽重要的東西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除了樊捷心腹外還有他的妻兒子女,只要将這幾人那幾天去了哪查出來,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陸乘風默了默,這确實是個好主意,官場的東西,除了面上現的,剩下都得自個兒揣摩,她說:“是個好辦法。”

謝九霄沒有移開目光,顯然有了打算,說:“說你的要求吧。”

陸乘風喉嚨微幹,鎮定看着他,眼眸比平日裏亮些,說:“我想拿回奴契書,在吏部奴籍上将名字劃去。”

那雙桃花眼黑邃透亮,微微潋滟:“這是兩個要求。”

陸乘風沉默一瞬,說:“去奴籍。”

謝九霄起身往書桌旁走,說:“等着吧。”

陸乘風回屋後将所有事翻來覆去想了遍,一直到十三回園,并帶回來一瓶藥膏。

十三站在門口,随意掃了眼屋內:“早晚各一次,你這疤有些時日了,要完全祛除還得慢慢來。”

夕陽漸落。

陸乘風說:“麻煩你特地跑一趟,多謝。”

十三說:“也不是特地,正好辦事經過顏潤堂,順手的事。”

陸乘風淡淡一笑,說:“我在小廚房還留了一份鮮花餅,一會你去拿。”

十三笑說:“那可真是多謝了,這鮮花餅鹹得正好。”

陸乘風詫異擡眼,說:“鹹的?”

十三見她神情,說:“鹹的啊,我吃的時候還覺得奇怪,又想着或許肅北的鮮花餅就是鹹的呢。”

他既這麽說自然不會有假,只怕是錯把鹽當成了糖,也怪自己沒先嘗嘗,順着話承認說:“沒錯,我自小吃的鮮花餅就是鹹口的。”

十三一副我就知道,道:“我這人不挑食什麽都愛吃。”

陸乘風溫和一笑。

十三與陸乘風同歲,陸乘風是明興二年三月十六生辰,十三是十月十一,比她還小上幾個月。

這一段時間他與陸乘風相處頗為融洽,平心而論,抛開陸豐做的那些事不談,單把陸乘風這個人拎出來,在靖國內也是能排上號的。

陸乘風自小拜在名師門下學藝,十五歲随軍出征,雖是女兒身卻比男兒還要兇猛,帶着肅北輕騎打過諸多聽來匪夷所思的戰役,她在肅北素有“小元帥”之稱,有人還說如若陸豐卸任肅北主帥一職,那接過帥印的必定是陸乘風。

陸乘風坐上那個位置是衆望所歸,不是因為她是陸豐之女,而是她天生屬于戰場,她是肅北展翅飛翔的雄鷹。

可惜,雄鷹已斷雙翅。

十三替她惋惜,陸乘風本應該肆意于肅北五城之上。

陸乘風說:“少爺交待的事辦好了嗎?”

十三說:“也不是什麽大事,少爺只讓我盯着錦衣衛動向。”

陸乘風微微詫異,想起那日京郊遇見的一幫人。

她差點就将這茬忘了!

韓樹山欲意利用謝九霄來要挾謝允謙,這個想法的最主要原因跟樊家有關,韓樹山以為謝允謙手上有賬本?

依照錦衣衛辦事風格,只怕很快便要查到樊士舟和傅丹的事,傅丹此人欺軟怕硬,去一趟錦衣衛只怕什麽都招了!

十三瞧她神色轉變,道:“怎麽?”

陸乘風沉吟一瞬,說:“想起那日青山寺遇到的那夥人,就是錦衣衛吧?”

十三點頭說:“是錦衣衛同知韓樹山,此人在燕京口碑可不如何,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年紀輕輕手上人命可不少!”

陸乘風面露疑惑:“那日我聽大公子說韓樹山踩着兄弟腦袋上門,這話何意?”

十三一笑,說:“這在燕京城內可是無人不知的事件,韓樹山早些年有個手足兄弟,兩人是一同進的錦衣衛,後來一次行動據傳錦衣衛內出了奸細,韓樹山親手将人亂刀砍死,這件事真假有待考證,只是幾月後他将那母女二人納入府中成了親,一路順風順水至今。若那女子生得普通也就罷了,偏生那女子生得有幾分姿色,大家都猜想是韓樹山見色起意蓄意謀害。”

陸乘風說:“韓樹山的兄弟是不是奸細,全憑錦衣衛一張嘴?”

十三說:“可不是嘛!大公子本就不屑錦衣衛做事手段肮髒,只是井水不犯河水,謝家和錦衣衛倒也沒沖突,如今經過青山寺事後,只怕難善了。”

陸乘風笑說:“看來大公子很疼少爺。”

十三說:“那是自然,我跟了少爺這麽久,就沒見過大公子拒絕過少爺任何一件事!”

陸乘風淡淡一笑。

怪不得如此嬌生慣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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