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宴席

第17章 宴席

謝九霄搖頭,一副不忍直視神情。

陸乘風說:“當然不是,樊捷再如何也只是一個三品官,言官的彈劾再厲害,皇上若是沒動心思,誰敢在沒證據的情況下押一個三品官員進大理寺?”

十三經她一點,恍然道:“是皇上要查樊家?”

陸乘風說:“不,是有人想讓皇上查樊家。”

十三不懂了,說:“有人想讓皇上查樊家?”

他偏頭想了一會,還未明白過來,陸乘風接着說:“禦史臺的彈劾奏章從哪來的?正逢曹右卸任樊捷升遷,樊家若是因此沒落,誰最有可能坐上禮部尚書一職?又或者,誰最不想樊捷任禮部尚書一職?去掉那身紅袍,誰又能保證自己幹幹淨淨?說到底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利益罷了。”

十三抿了抿唇,說:“那會是誰呢?”

謝九霄放下毫筆,擡眼看來,說:“情況尚不能确定怎知是誰,總之這件事與我們沒多大幹系,馬夫線索雖然斷了,但我知道是韓樹山動的手便成,總有機會能要他狗命,樊捷既已出大理寺,此事便不要再多提。”

“是。”

謝九霄起身,十三跟在身後走了兩步,說:“少爺,晚些我得出門一趟,前幾日答應了三娘幫她留意食坊的貨,剛剛食坊來人說晚些得去取貨,不然明個就沒了。”

謝九霄說:“讓食坊送上門便是。”

十三說:“別啊,我……我就是想去食坊轉轉,看看有什麽新鮮物。”

謝九霄回頭看他:“當真就為新鮮物?真不是為了別的?”

十三臉色不自然微微扭開:“……自然是真的。”

謝九霄懶得拆穿他,說:“也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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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面色微揚,說:“那少爺我去了。”

陸乘風望了望天,說:“晌午才過,這便去了?”

她自言自語聲音雖小,身旁人卻是聽到了,說:“食坊掌櫃的女兒在坊中幫忙,對人頗為冷淡,除了生意之外一概不閑聊,他現下去只怕晚上帶回來一大堆東西。”

陸乘風恍然:“十三鐘意坊主女兒?”

謝九霄轉回房中在桌旁坐下,自顧沏茶,說:“喜歡好多年了,以為我還不知。”

說到十三私事,陸乘風來了一絲興趣,疑說:“那姑娘呢?十三就沒同人表露過心意?”

謝九霄咽了口茶,說:“應當表露過,卻被拒絕了,有一日他回來消沉得很,幾日也沒吃下飯。”

陸乘風了然點頭,想了想,又道:“那姑娘莫不是看不上十三?”

謝九霄說:“說起這個我倒也好奇,十三為人坦誠,長相也尚佳,還是我的近衛,沒理由看不上十三。他以前倒是隔三差五去食坊,被拒之後只能尋着借口去了,想是怕招人煩。”

陸乘風沒有多想,只看十三這樣單相思,內心不免替他憂惜。

謝九霄說:“你也準備一下,今晚跟我去樊府。”

陸乘風擡頭:“我去?”

謝九霄說:“你不想去?”

陸乘風怔了一瞬,對這個機會簡直求之不得,面上卻是淡淡,說:“少爺既叫我去,我跟着去便是。”

謝九霄沒什麽神情,說:“大哥應是要在府上用晚膳,那兒不管你的飯,去之前吃點東西。”

陸乘風說:“是。”

很快天黑。

陸乘風換過一身衣裳,跟着謝九霄出了沁園,這一次沒走側門,二人來到前門,等候片刻後,謝允謙身後跟着唐十九來了。

謝九霄喚了一聲:“大哥。”

謝允謙點點頭,目光掠過陸乘風一眼,沒說什麽,徑直上了前面的馬車。

馬夫搬來踩凳,扶着謝九霄坐上後面馬車,陸乘風坐上車頭,兩輛車往樊府出發。

謝家與樊府離得不算遠,橫跨兩條大道後馬車終于轉上一條較為寂靜的街道,不久之後停在一座府門前。

陸乘風跳下車,候在一旁。車夫轉去車後搬踩凳時,謝九霄已經掀簾從車內出來,他就要往下,陸乘風不知是什麽緣由,總之可能是看習慣了平日十三的做派,自然而然的伸出一只手去扶。

謝九霄怔了一瞬,擡眼看陸乘風,她神情自若,卻是自然無比。

謝九霄搭上那只手,卻只是虛虛一觸,微涼的觸感直觀傳遞而來,人便落在了地上。

門口樊捷迎上前來,似乎等候多時,笑容和煦又親切:“謝大人大駕光臨,下官有失遠迎,失态失态,大公子肯來,寒舍蓬荜生輝啊。”

謝允謙客套一笑,說:“樊大人客氣,你我如今品階一樣,下官二字可不适合樊大人了。”

樊捷哈哈一笑,請人入內,說:“酒席已備下,請。”

樊家今日宴請的人并不多,多是朝中各臣,衆人日日都在朝上見着,如今脫下官袍不談公事,推杯換盞間,倒也是一派熱鬧。

樊士元身着一襲玄色闊袖紋袍,談吐舉止皆彬彬有禮,跟在樊捷身後一桌一桌的打着招呼。

謝九霄坐在謝允謙左側,座位已經空了,不遠處謝允謙正同人笑談,他淺飲了杯酒,筷子倒是未動,同桌的兩名官員皆認得謝九霄,卻不太情願與之攀談,滿燕京城誰人不知,謝家二子脾氣乖張難訓,言語冷嘲熱諷,二人端起酒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幹脆找人喝酒去了。

酒過三巡,樊士元的奶娃娃被一名年輕女子抱出來,很快地上鋪起一張毯子,擺上各類物件,原來是要抓周了。

陸乘風離得遠,看着庭中熱鬧熙攘,女娃娃似乎抓了本書,有人恭維笑說:“樊大人好福氣,這孩子将來定是秀外慧中詩書滿腹,才女啊!”

一副賓主盡歡的模樣。

陸乘風定定看着,眸光淡然流轉。

不一會,一塊石子輕然又準确落在她腳邊。

陸乘風斂下眉,遮住所有晦暗情緒,片刻之後退出拱門往後走去,她過了一道庭院,跟在那人幾步開外,很快停在一處偏僻樹下。

樹下站着一人,聽到動靜回過頭來,露出一張儒雅卻含帶笑意的臉:“乘風丫頭。”

陸乘風目光也染着笑意,走到人跟前,神色放松,說:“胡伯伯。”

胡榮上下打量一眼,滿意點頭道:“多年不見,小丫頭又長高了。”

陸乘風說:“胡伯伯近日可安好?您為陸家之事挨了聖罰,乘風出樂坊司後一直想去胡府拜見您,又怕給您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這才一直未去。”

胡榮擺手道:“無妨,你如今既在謝府安好,我也便放心了。”

二人并肩站在樹下,胡榮說道:“上次與你見面已是三年之前,沒想到再見面卻是這般光景,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陸兄……他……他怎會做出如此糊塗之事!”

陸乘風神色看不出情緒,說:“那時我不在軍中,娘給我定了門親事,薛家不遠萬裏從燕京趕來,娘不放我走……當時若是我在……”

胡榮靜聆下文。

話至嘴邊,陸乘風卻是輕聲一嘆,說:“這件事已經蓋棺定論了,提來無益。”

胡榮理解她不想提起傷心之事,輕點着頭,須臾道:“今後你有什麽打算?”

陸乘風目光落在遠處某一處,說:“我已讓謝九霄助我脫奴籍,我會尋機會出謝家,回肅北去。”

回肅北?

胡榮沉思片刻,說:“你莫不是懷疑此事有疑?”

陸乘風搖頭:“胡伯伯,我不知道我爹是否真的通敵,平庸關卡是肅北極為重要的一道關卡,除了我爹的令外誰也打開不了,可它卻在兩軍交戰之際開了……”

陸乘風閉了閉眼,将那些洶湧至喉間的情緒壓回去,語氣沉了幾分:“可我不信我爹會做這種事!最重要的一點,我爹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他已是肅北五城之主,萬人之上,通敵能給陸家帶來什麽好處?只有無盡的禍端。”

胡榮點頭:“确實,我也曾反複思量過此事,只是苦于陸家如今罵名,我空口無憑只得作罷。”

陸乘風笑了笑,看向胡榮,說:“胡伯伯,乘風謝您不畏艱辛替陸家求情,乘風銘記在心,時時不敢忘卻。”

胡榮卻道:“小丫頭,我替陸家求情,可不是要你記什麽恩德,只是想着陸家能留下一絲血脈,也算對得起我與陸兄的交情。”

陸乘風颔首不語。

胡榮說:“你既已有打算,那便一步一步來,若是有需要你胡伯伯幫忙的,便來胡府尋我。”

陸乘風揖手恭順,說:“乘風謹記,您老也要多保重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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