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殷勤
第30章 殷勤
樹蔭下,陸乘風對上一雙笑意盈盈又帶着幾分乖巧的眼睛。
謝九霄顯少會露出這種天真淺顯的表情,那笑容煞是晃眼,她竟無法出言否認,面色沉沉又複雜。
謝九霄湊得更近了些,一張臉頂在陸乘風眼前,語氣輕松又有些不好意思:“……姐姐,這樣叫你,想起來了嗎?”
陸乘風盯着這張臉,似乎想從這上面窺探出什麽別的東西來,可謝九霄就離她如此近,近到陸乘風能看清他臉上每一處細微的神情,那雙漂亮至極的眼眸,裏面除了笑,似乎還帶了一絲期盼。
陸乘風伸出手将人往後推,讓他離自己遠些,說:“記得,謝岑。”
謝九霄笑意更深,說:“姐姐,沒想到我們還能再見面。”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陸乘風恩了一聲,神情頗為冷淡:“若是可能,我倒寧願我們不再見面。”
謝九霄想起陸家的事,以及她曾說過的話,心下一滞,說:“比起重逢,我也寧願我們不見面。”
陸乘風勾了勾唇,卻是複雜神色居多。
謝九霄又粲然一笑,說:“不過既然重逢,那便是有緣,你說是不是?”
陸乘風定定看着人,沉默片刻,說:“倒也是,幾年未見,你長大了。”
謝九霄含笑說:“姐姐倒是沒什麽變化。”
陸乘風被他忽然如此熱攏又爛漫的語氣噎住,目光掙紮片刻,還是道:“物是人非,如今你是主子,我只是個下人,姐姐這個稱呼你還是收回去。”
而且謝九霄如今已不是當初的半大孩童,他頂着這麽一張臉,嘴裏一聲一聲喚着姐姐,總讓陸乘風想起她那個早已不在世的弟弟。
謝九霄卻道:“你不是下人!吏部的脫籍文書我已讓十三去取,等回府後便能交于你,還有你的契書也一并歸還,你幾次救過我的命,你在我眼裏不是下人丫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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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乘風說:“你将我從樂坊司救了出來,我們之間誰也不欠誰。”
謝九霄說:“怎麽不欠?七年前你救過我一次,七年後你又救了我第二次……真要算起來,城南大街若是沒有你,只怕我就會同韓文言一樣,你救我三次!”
陸乘風還是第一次見謝九霄這樣上趕着欠人情的,內心哭笑不得,她無欲同他做這些口舌之争,笑了笑沒說話。
謝九霄在她更近的地方坐下,肩膀幾乎就要挨上人,有些讨好說:“……姐姐。”
他只喚人,等不到回應,側過頭又叫了一遍,一如當年那般磨人,陸乘風受不了般,低聲恩了一聲算是回應。
謝九霄望着天,道:“這裏依山傍水,清風正好,正适合小憩一會,你睡會兒?”
陸乘風閉目,說:“你回府若是無事,歇一會也未嘗不可。”
謝九霄道:“自然無事。”
陸乘風沒有再說話,她倚着樹似睡非睡。
晌午過後,日頭轉弱後二人打馬回府,晚上的時候吏部的脫籍文書果然送到了沁園,謝九霄連同她的奴契書一塊交還給陸乘風。
自上次皇帝夜游被刺重傷後,其身體一直抱恙,重疾卧床,身體竟一日比一日差勁,宮中禦醫多次會診均束手無策,朝中重要事宜奏章呈上,上報至內閣,再由內閣轉給東宮。
當今國姓秦,天子秦政,皇帝膝下子嗣凋零,除去不明夭折的皇子皇女,如今只有三子,東宮太子秦之恒,宿王秦勉,公主秦若薇。
太子待人寬厚,有仁愛之心,且在一些日常政務上都有自己的見解,按理來說有這樣儲君是百姓之福,若是沒有宿王,太子繼位确實是衆望所歸,可壞就壞在,明貴妃膝下之子秦勉,文武雙全聰慧過人,事事都比長子優異,哪怕東宮已立,可不到最後一刻,不見诏書,立長還是立賢,便一直是朝中大臣争論的矛頭。
皇帝病重,太子暫持政務又有內閣相助,一切事宜倒也處置得井井有條,百官面上雖是一派祥和,可背地裏卻都是陰謀詭計。
韓家自刺殺一事後消沉,不久後韓秋月與燕京王家定下親事,與此同時,樊家庶子樊士舟與李家幼女于八月上旬完婚。
因着謝益前一段時日重病纏身,謝允謙身為長子目光看得長遠,有意讓謝九霄多與燕京各大世家混個臉熟,到樊家賀喜一事便交于謝九霄操辦。
沁園庭中,陸乘風與十三确定着禮盒,十三檢查完畢後,望向外頭天色,疾步進屋,說:“少爺,都準備妥當了。”
謝九霄今日換了一身月牙白袍暗紋麒麟錦衣,雖然很低調可一配上他那張毫無瑕疵的臉,張揚了十成十。
十三命人将禮盒搬上馬車,正欲跟上時,謝九霄回頭看了眼人,說:“你今日不去食坊嗎?”
十三扶着人上馬車,說:“今日不去了,我同青兒說了今日要同少爺一塊去樊家賀喜。”
謝九霄收回手,說:“無妨,你去吧,讓她跟着我就成,回來的時候帶些食坊的果子,還有蜂蜜也快沒了。”
十三微微驚訝,少爺很少會讓他從食坊帶什麽東西,倒是他每次去一買一大堆,但少爺既同意他去,他自然樂意,便笑道:“我知道了。”
十三朝一旁的陸乘風看去,二人相視一笑,陸乘風跟着上了馬車。
馬車一走遠,謝九霄剛剛還端着的模樣立刻就變了樣,他挑開一條簾縫,望了眼車外,才說道:“姐姐,我猜要不了多久,十三就要上門提親了。”
謝九霄說着自己先笑了:“倒也奇怪,十三跟前跟後這麽久,我還以為那姑娘心腸是鐵石制的,沒想到如今倒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陸乘風若有所思,她曾路過食坊見過那名女子,那日正好過午時,她與十三就在食坊廊下說着話,十三那般開朗的一個人在她面前竟有些拘謹之色,可又帶滿心歡喜,反而是馮青神色間似乎有些淡淡疏離。
謝九霄猛然湊近,在她面前晃晃手:“在想什麽半天不理我?”
自那日京郊外二人說開後,謝九霄就像變了個人,好似真将陸乘風當成了長姐看待,總是姐姐長姐姐短的喚着,陸乘風提過幾次,可每次一說,他便總說七年之前他也是這般喚的:“……為何七年前可以七年後不可以?姐姐非要與我分這麽清楚?是不是打算等出了府後便與我老死不相往來了?”
陸乘風驚嘆于他的好口才,幾番勸阻無果也随他去了。
陸乘風往後靠在車壁上,說:“想那位馮青。”
謝九霄說:“馮青怎麽了?”
陸乘風淡淡一笑:“十三獻了兩年多的殷勤無果,怎麽突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就願意接納十三了呢?你最好留意一下。”
謝九霄眼微眯,神情思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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