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錦衣

第47章 錦衣

陸乘風傷得很重,兩日後才能勉強坐起,又靜養幾日能下床後,衆人折回城中。

東城園子內熬着濃重的湯藥,青楓小心翼翼的吹涼,端進屋內,屏風後陸乘風正在更衣,他低着頭将藥放下,說:“主子,藥好了。”

陸乘風恩了一聲,轉步出來,端起碗一飲而盡,仿若感覺不到苦,她跨出屋門,園中有人在等候。

陸乘風朝人緩緩一笑,颔首道:“邱公公。”

邱二迎笑上前,語氣裏帶着不自覺的恭敬,說:“陸姑娘,我們走吧。”

陸乘風點點頭,随邱二出了門。

馬車駛過東大街,沿着大道穿行,陸乘風閉目,二人一路無言。

皇宮內早已是另外一番景象。

邱二領着人,穿過宮牆,紅磚琉璃瓦上肅肅威嚴之勢,禦花園內,秦之恒負手而立。

邱二只能送她到這,他往後退,陸乘風向前,走到亭外,俯身行禮:“陸乘風參見皇上。”

秦之恒回頭,上下打量了一會人,說:“傷如何了?”

陸乘風道:“已經痊愈。”

秦之恒背過身去,說:“瞧一瞧,這禦花園景致不錯,你在肅北應當是沒見過的。”

陸乘風跨步入內,目光看去,笑說:“天子之地,自是難有媲美之色。”

秦之恒目含笑意,道:“你在皇家圍場救駕有功,想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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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乘風微垂目:“職責所在,不敢居功。”

秦之恒聞言輕輕一笑,說:“不必謙虛,若是沒有你,只怕朕早就沒命了。你自小在肅北長大,又入軍營七年,陸家之事早已翻篇,你既能從樂坊司出來,其中過程我也不欲了解,這樣……你若是想要金銀,朕自是重重嘉賞。”

陸乘風垂手:“錢財乃身外之物,我要這無用。”

秦之恒道:“若是為你賜一道美好姻緣呢?”

陸乘風搖頭:“成親之事,應當是心意相通之人,我與之素未謀面,談何美好。”

秦之恒轉看向她,沉吟片刻,說:“想不想入仕?”

陸乘風不避不閃,正色回道:“想。”

秦之恒微微一笑:“燕京城內目前空缺的官職,你都可以提,只要合乎情理。”

靖國并未明令女子不得為官,故而也有不少才情卓絕的女官。

陸乘風沉思。

秦之恒道:“吏部有空缺,禦史臺也有,刑部最近也缺人手……”

“錦衣衛。”

秦之恒微微詫異:“錦衣衛?”

錦衣衛确實有空缺,他靜默須臾,說:“陸乘風,你好大的口氣!一開口就是三品,你可知道一個三品官,旁人需熬多少年才有可能升任。”

陸乘風說:“孟凡忠死後,韓樹山理應升任,吏部提了兩次,可皇上一直未有動靜,皇上不想讓韓樹山坐上這個位子,可也遲遲未有心儀人選。”

秦之恒眯了眯眼。

陸乘風接着道:“錦衣衛指揮使,一個三品官,自然比不上在吏部或者禦史臺的升遷,可錦衣衛是皇上的錦衣衛,我想,滿燕京再也沒有比我更适合的人了,我生于肅北,在燕京沒有任何背景,又因家中事遭受各大世家唾棄,任何人都拉攏不了我,皇上想要一個幹幹淨淨的錦衣衛,韓樹山背後糾葛太多,根本坐不了這個位子。”

秦之恒哈哈笑起,眼中透露贊許:“你看得很清楚。”

秦之恒笑了兩聲,正色起來,說:“想清楚了?”

陸乘風颔首,意思不明而喻。

秦之恒踱步往前,望着園中美景,說:“朕應下了,一會便讓吏部拟任命書,從現在起,錦衣衛歸你管制。”

“皇恩浩蕩。”

邱二親自将人送出宮門,态度仍是無比恭敬,遠遠看見宮門口有人等候,他俯下身:“奴才就送到這,陸大人慢走。”

陸乘風沒說什麽,大步朝前走去。

謝九霄幾步迎上前來,帶着笑:“姐姐,我去府上尋你,青楓說你進宮了。”

陸乘風說:“所以你就跑來了?”

謝九霄與她并行:“我這不是擔心你嘛,皇上召你進宮可是為了封賞一事。”

陸乘風上了馬車,謝九霄也跟着擠上來。

她道:“是。”

謝九霄好奇道:“賞了什麽?”

陸乘風也不遮掩:“錦衣衛指揮使。”

謝九霄蹙眉,像沒聽懂。

陸乘風看着他,說:“怎麽這幅神情?”

謝九霄面色古怪幾分,思索着,最終又笑起來:“甚好甚好……”

他一連兩個甚好,陸乘風眼中帶笑,說:“你說說哪裏好?”

謝九霄一本正經托腮:“我大哥是刑部頭頭,姐姐你是錦衣衛頭頭,我以後在燕京橫着走。”

陸乘風失笑,問道:“你不是最為痛恨錦衣衛做派嗎?”

謝九霄道:“那得分人,若是韓樹山孟凡忠之流,我自是不屑。”

謝九霄說着挑起車簾,說:“我們這是去哪?”

這不是回東街的路。

陸乘風說:“城南,胡府。”

謝九霄一副啊的神色看向她:“胡府?”

“本來我想自己去,但你自己上來了。”

謝九霄想着那個頑固老頭,臉上哪裏還有笑:“說來也怪,燕京纨绔子弟也不少,他怎麽總偏盯着我呢……”

陸乘風說:“你權當愛之深責之切便是。”

謝九霄噗呲一笑:“……你逗我呢?”

陸乘風無法同他言明胡榮對他這種特殊的偏見,他不會真對謝家做什麽,他從謝九霄身上看着往日的自己,不知是怕還是別的什麽,只希望謝九霄有所收斂。

陸乘風閉目,說:“你若是不想去,我讓人送你回府。”

安靜半晌,謝九霄道:“……也不是不能去,不就吃頓飯的事麽。”

馬車停在城南胡府,家丁開門迎人入內。

謝九霄一回生二回熟,率先往前,剛一進門,便與聽到動靜要出門的胡榮撞上,二人大眼瞪小眼,皆往後一退,謝九霄記着陸乘風的叮囑,朗朗一笑:“胡大人安好。”

胡榮納悶、無言,疑惑重重,說:“你怎總跟在乘風跟前打轉?你大哥怎麽管教你的?”

謝九霄揚眉,自動忽略後半句,說:“我跟姐姐自小認識,感情好呗。”

胡榮瞪眼,他後來聽陸乘風說過七年前之事,二人當中羁絆原來如此,只是不論是樂坊司,還是謝家之事,恩情也該全清了,怎麽看起來越發牽扯不清起來。

陸乘風後進門,恭恭敬敬行禮:“先生安好。”

謝九霄撇了撇嘴,也行了禮。

胡榮自動忽略謝九霄,對着陸乘風笑意滿面,說:“我讓人做了幾道你愛吃的菜,走。”

二人跟着胡榮落座,很快飯菜端上桌,陸乘風一看确實都是她往日愛吃的,遂笑道:“胡伯伯竟還記着我的喜好。”

謝九霄戳了塊四喜丸子,咬了一口,他并不餓,吃了幾筷子後見桌上放着白瓷酒壺,當即伸手自斟。

他嘗了一口,發覺竟是自己從未喝過的,酒香醇厚又帶着一絲甘甜,燕京酒肆裏少有的。

謝九霄自斟自飲,連飲幾杯後,胡榮忽道:“來,我同你飲。”

謝九霄以為他是要同自己鬥酒,哪裏肯退,酒杯頓時滿上,兩人你三杯我三杯,一壺酒很快見底。

“來啊!上酒!”

陸乘風心知這二人一見面就得鬧出點什麽,幸而鬥酒而已,胡榮少時可有千杯不倒的名頭,她倒是不擔心,索性不管,自個兒吃飯。

這個不管的後果非常嚴重,她本以為謝九霄雖擅酒力,但總歸喝不過胡榮,可二人一臉誰也不讓誰,固執又幼稚,酒也從瓷瓶換成了壇子。

“來!你三碗我三碗!喝不喝!”

“誰怕誰!”

“兔崽子爽快!”

陸乘風打量着窗外天色,廳中一片酒色狼藉,到了這個地步,再說勸阻的話已經晚了。

她走出廳門,喚來府上仆人,胡府小厮少,但大都認得陸乘風,知道胡榮待她極為的好,便都将她當成了半個主人。

“麻煩備兩間廂房,熬兩碗醒酒湯備着,再差人去一趟謝府,就說二公子在胡府喝多今夜在這歇下了。”

小厮神色猶豫不動。

陸乘風擰了下眉。

小厮期期艾艾道:“……老爺剛剛特意囑咐,胡府今晚不許給謝二公子留廂房。”

還以為是鬥酒,感情胡伯伯心眼都留在這了,謝九霄若是喝得醉醺醺回去,只怕免不了謝允謙一通訓斥。

陸乘風被這幼稚舉動逗笑,她邊笑邊無奈搖頭,說:“罷了,一間廂房,我的總有吧?”

小厮急忙應自然有,便着手準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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