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李好問穿來沒多久就發現了原身的一個小秘密:已經故世的母親崔真女士和妹妹十五娘,都還“活着”,但只有李好問自己能看見。
據李好問推測,這大概是原身在母親和妹妹過世之後傷心過度,緬懷過度,因此憑空臆想出與母親和妹妹繼續一起生活的場景。
也就是說,這對想象中的母女大概是原身精神分裂的産物。
李好問穿越而來,竟然直接從瀕死的原身那裏“繼承”了這種精神分裂——他能夠清清楚楚地看見溫柔慈和的母親,和天真活潑的妹妹,能和她們無障礙地交流。
反正他自己平時也會臆想虛無的人和事,見到各種匪夷所思的幻象——多這兩位也不嫌多,還能多個精神安慰。
李好問自己曾經擁有類似的幸福家庭,他和妹妹一起由單親媽媽撫養長大,穿來之後幾乎無縫代入了原主的情感。
就這樣,原主親媽崔真女士和親妹妹李十五小姐,和李好問的小厮卓來一道,成為李好問身邊最重要的家庭成員,不能舍棄。
同時,李好問也敏銳意識到,由原主幻想出來的母親和妹妹與敦義坊這座宅院是緊密聯系的。如果他搬離,那麽關于母親和妹妹的臆想就會全部“消散”——因為她們從來不曾在其他地方生活,李好問想象不出她們在別處生活的場景,也就無法維持這些幻象。
雖然這份情感并不真實,但李好問下了決心,無論如何都要保住敦義坊的宅子,免得媽媽和妹妹從此消失。
族老一家子可以違背對李好問一家的承諾,可以剝奪原該屬于李好問的財産,可以将李好問當做随從跟班任意支使……這一切李好問或許都能咬牙忍忍。但是這座宅子,他絕對不能讓出去。
只不過他輩分太矮,族老用宗族規矩壓下來便會讓他顯得絲毫不占理,直接挑戰族老的權威不是理智之舉,目前最合适的就是“緩兵之計”。
聽見族老李贻自說自話,李好問笑容淺淡地開口:“伯父看了今天的《長安消息》沒有”
李贻一怔。李好問從自己袖中抽出一份報紙,遞到伯父手中,補上一句:“敦義坊的那座宅子,恐怕最近都不太好出手了。”
李贻飛快地将“震驚體”報道看完,一臉不敢置信,轉過頭問李好問:“鄭家就在附近”
李好問:“一牆之隔。”
李贻頓時猛吸一口氣,胡子抖了抖:“确實,一兩個月內這宅子都賣不上價……但只要往後再不出怪事應該就行。好問,這樣吧,你再在那裏多住兩個月,照料照料宅院,別讓房子顯得荒廢。”
李好問:咦宅子賣不上價,我的衣食起居就不用人照顧了前途也不用人提攜了
可見這族老李贻根本沒有為侄子考慮的自覺。在他看來,李好問只是一個可以随意指使的族中後輩罷了。
李好問沒有多說,點頭答應了一聲:“好嘞!”
一份報紙,幾句話,為李好問争取到兩個月的時間。
這段時間裏他需要弄到足夠買下這棟宅子的金錢,又或者是能夠獲得壓過族老的權威。
至于道義公理良心發現什麽的,李好問并沒有太多期望。
如何才能在這個大唐搞到錢或者權,以此保住敦義坊的宅子呢——李好問帶着卓來從族老家中出來,一面走一面冥思苦想。
族老的家位于光德坊,距離西市很近。從光德坊到敦義坊可以乘坐“公共馬車”。這些公共馬車在長安城中七八條主幹道上往來載客,每車設八到十二個座位,車廂下另有貨艙可供載貨。車資按照所經過的裏坊數收取,并不昂貴。
據說這種公共馬車也始見于武皇執政時期,并在之後的百來年裏成為長安尋常百姓不可或缺的代步工具。
李好問沒有乘坐公共馬車,他和卓來都是時間充裕,不覺疲累。倒是李好問借此機會,一邊走一邊試圖理清自己的思緒。
在他看來,這個“大唐”并不是自己所知歷史上的大唐,這裏已出現公共馬車、報紙、滑翔機、抽水馬桶等新鮮事物,更像是個“經改造”的大唐,不知道“改造”大唐的那些人是不都是穿越者前輩。
但那些影響國運的重大歷史事件與時期:貞觀之治、女皇臨朝、開元盛世、安史之亂……偏又一個都不少。他現在所在的大中年間,也不可避免地透露出一點點日暮途窮的晚唐氣象,當然,這是達官顯貴們都選擇性無視,而終日忙碌的底層百姓又無法體會的。
李好問一路走回敦義坊,一直都沒能想出能在兩個月內賺到大錢或是傍上權勢的辦法。卓來早已習慣了李好問的不言不語,一點兒都不見怪,只管沿路瞧着熱鬧。兩人一起慢慢回到敦義坊,從東門進入。
“這位郎君,好巧啊!”
進坊時,冷不丁有個人向李好問打招呼。
李好問循聲望去,見是一個頭戴黑色羅紗幞頭,身穿淺綠色圓領袍的中年男人,也自敦義坊外進來。望着對方下颏那一小撮精心打理的山羊胡子,李好問馬上記起來了。
“您是昨晚,昨晚那位……”
綠袍男人向李好問拱手:“昨夜太過匆忙,還未請教郎君高姓大名。”
李好問忙道不敢,自報家門之後又問對方,只聽對方道:“敝人是詭務司主簿,複姓屈突,單名一個宜字。”
“屈突主簿……”
李好問回禮,忽然發覺對方眉眼一動,竟然流露出幾分欣喜。
“我聽慣了他人管我叫‘屈主簿”,難得郎君上來就将我的姓氏叫對了。李郎君這個朋友,我屈突宜算是結交到了。”
這……李好問心想:你都明确說了“複姓”我怎麽還會弄錯。這位攀交情的理由真有點牽強啊。
兩人正在寒暄,一個與卓來差不多年紀的報童從他們身邊跑過,一邊跑一邊大聲喊:“號外!《長安消息》號外!震驚……”
這報童将早間卓來曾經大聲閱讀過的标題又念了一遍,李好問與屈突宜對視一眼,都在想:不過一夜的工夫,全長安城就都知道發生了什麽。
屈突宜苦笑一聲:“聽說這《長安消息》今日加印了好幾千份。”
李好問望着報童手中捧着的報紙一份份地迅速減少,也忍不住嘆息了一聲:“誰能想象,竟是那樣詭奇的案件。”
屏風殺人……
他忽然想起,鄭興朋應該就是屈突宜的頂頭上司,自己或許不該如此評論發生在隔壁鄰居身上的這件離奇案件。
他連忙咳嗽兩聲,問屈突宜:“屈突主簿昨夜說要在鄭宅善後的,都……忙完了嗎”
屈突宜眉頭舒展,溫聲道:“都妥當了。昨夜唯一出了些許纰漏的,就是那件‘天字號’法器,‘半身鬼嬰’。”
李好問聽着心頭打突:“半身鬼嬰”
“是啊!”屈突宜一聲長嘆,“它原本是一個很健康的嬰孩,但有個算命先生說它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所生,擁有常人所沒有特異,能被煉化成為法器……”
光天化日之下,李好問忽感背心一陣惡寒。
“……當初敝司的人趕到救下它的時候,它剛剛被煉化了一半。即便我們遍訪名醫與術士,也再找不到能救活它的法子,只能讓它保持現在的模樣,成為由司內保管的法器。”
李好問:……原來是這樣。
“它需要每旬封印一次,這原該由鄭司丞完成的。但昨日鄭司丞出事,我等趕到時先忙着處理那些弊端嚴重的法器,實在是千頭萬緒的,就遺漏了它,讓它跑出來,這才驚擾到了郎君。”屈突宜又向李好問道了一次歉。
李好問想了想,又問:“那孩子……那法器沒被封印會怎樣呢”
“會四處管人叫‘阿耶’,然後會不由分說地纏住它見到的任何成年男子。除此之外,倒也不會如何。”
原來就是想要親親抱抱舉高高呀!——李好問有點心痛地想。
卻聽屈突宜又補充了一句:“因為它被煉化時,這孩子的親生父親一直在旁誘騙、控制……直到詭務司的人趕到。”
——卧槽!
李好問心中宛如突然被加了柴的竈膛,那火焰騰騰地蹿高:卧槽卧槽,天底下竟然有這種骨肉相殘的慘事!那樣玉雪可愛的小童,親生骨肉,竟然也能眼睜睜地殘害。
李好問心裏這麽想着,臉上肌肉随之因憤怒而不住抽動,額頭太陽穴上青筋爆出。屈突宜從旁冷靜觀察,将眼前的狀況盡收眼底,但沒說什麽。
過了好一陣,李好問才按捺住心中的激憤,平靜詢問道:“所以……詭務司就是幹這個的”
——将無辜的人從封建迷信活動中解救出來
“唔,這是我司所轄事務之一。‘處理詭奇事務司’嘛,任何與詭奇之事有關的,論理我司都有權過問。”
李好問心想:這職權範圍還挺大的嘛!
“那……這孩子成為法器,你們又用它來做什麽”
這回屈突宜只答了兩個字:“找人!”
找人——李好問腦海裏瞬間有了畫面:半夜三更,一個只有上半身的嬰孩飄飄悠悠在空中飄着,張着雙臂,不斷在你身後叫着“阿耶”“阿耶”……
這是要讓人夜夜做噩夢的節奏啊!
但如果真的是作奸犯科,殘害生靈之輩,比如這小嬰兒的生父——那就活該這樣被不斷追逐,落入法網,按國法受到懲處。
李好問又擡眼看了看屈突宜,心想:不愧是“詭務司”,單只一件法器,就足可以對得起那個“詭”字。
*
鄭宅中,法螺的主人輕聲開口:“是個富有同情心和正義感的年輕人,而且能自我控制,很能忍耐……”
法螺細細的另一頭持續飄出的淡金色字體,順序飄落在紙箋上。
“再考慮他那項特質……恐怕他是最适合接手詭務司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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