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
第 12 章
葉小樓似是早已知曉詭務司的症結在何處,開口便道:“今日我來移交貴司前任司丞鄭興朋遇害一案。請問貴司可以用印了嗎”
“可以了。”屈突宜語氣不軟不硬地頂回去,他努努嘴指向李好問:“這位今晨一到敝司,就幫助打開了機要室。”
适才葉小樓誤會了李好問,屈突宜也不解釋,故意讓葉小樓繼續誤會。
葉小樓聞言,圓睜着眼睛,緊盯着李好問看了半晌,似是不敢相信李好問有這種本事,沒過多久,他似又想到什麽,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小聲道:“官宦子弟,家族蔭庇,能有點特別的手段也屬尋常。”
李好問有點聽不下去了。
葉小樓看起來是一位能力出衆、盡職盡責的不良帥,怎麽一提到門第就這麽偏激
“那就交接吧!”葉小樓幹脆利索地說,“長安縣就敦義坊十字街東北鄭宅中發生的兇案偵勘完畢,已排除人為的可能,确認屬于詭奇事務,申請移交詭務司處理。”
他拿出一卷案卷,主事章平接過展開,飛快地看着。
屈突宜同時小聲向李好問解釋:“詭務司是不接受百姓直接上門報官的。若是發生案件,百姓會先報至長安縣或者萬年縣,若是縣裏确認這案件牽涉到詭奇事務,就會把案子移交給詭務司。敝司只從兩縣和京兆府接案子……”
葉小樓顯然将屈突宜為李好問的講解當成是上官駕臨之後下屬為其講解公務,臉色又黑了幾分,雙手向前一伸,突然将章平手裏的案卷抽了回來。
“也就是本縣縣尉不願動大刑,不願嚴加拷問涉案的那幾個嫌疑人,否則這案子未必要交到詭務司來。”葉小樓理直氣壯地說,“這世上多的是包藏禍心的人,哪來那麽多無事生非的鬼”
李好問眉頭頓時皺起:他有點明白張家大嫂從長安縣回來之後狀态為什麽那麽差了——就算是不曾被用大刑,但被這樣脾氣的不良帥不分晝夜地不斷逼問,精神狀态能好就怪了。
這時葉小樓卻又将案卷再次塞回章平手中,冷笑道:“反正案子移交至貴司之後,配合貴司追查的長安縣屬員也還是我葉小樓。我倒要看看,貴司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如何大破這出‘非人為’的奇案,還是幹脆和長安縣一樣,敷衍了事。反正結案對你們來說那麽簡單,說結了就結了……”
詭務司正堂中頓時一片寂靜。
章平将案卷接過來,按在胸前。他胸口起伏,鐵青着臉,一言不發。屈突宜表情也差不多。
這可是詭務司上一任司丞離奇身亡的案件!
葉小樓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讪讪地閉嘴,片刻後,又緊抿着嘴唇,蹙着他那對蠶眉,眼神忿忿,緊盯着李好問。
顯然,葉小樓對詭務司沒意見,唯獨對詭務司的“李司丞”有意見。
接受着注視的李好問轉向屈突宜,語氣平淡地問:“屈突主簿,請問這件‘屏風殺人案’我可以一起參與嗎”
屈突宜長眉一跳,聽出了李好問話中有話,相當捧場地反問:“李郎君又是為了什麽呢”
“為了不放過壞人,也不誣賴任何一個好人。”
李好問長身立起,雙臂環抱,目光灼灼地望着葉小樓。
鄭興朋一案,是李好問穿越以來遇上的第一件奇案。在此之前,他一直堅持置身事外,即使到詭務司來“幫忙”,他也完全可以找些借口,不參與鄭興朋這一案,以此來嚴格控制自己的好奇心,免得被牽扯進更加危險的境地。
然而剛才那一刻,他實在是忍耐不住,站出來說了這樣一句——
他為張嫂感到不公,也為離奇身亡的鄭司丞感到惋惜,更加為詭務司衆人所無端遭受的埋汰感到不甘心。
他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并沒有出衆的能力,但他也相信衆人拾柴火焰高,如有更多的人一道聯手,人人有所貢獻,未必便會像葉小樓預言的那樣,對這起詭異案件全然束手無策。
這決定他只在腦海裏過了片刻,就這麽自然而然地說出來了。話出口後李好問心頭突然一驚,意識到這與自己的初衷并不相符。
他今天早上來詭務司的時候,可沒想着要參與偵破“屏風殺人案”。
但既然話已經說出了口,李好問也不打算收回——畢竟臉還是得要的。
章平出去片刻,回來時拿着一份已經蓋過大印的文書,遞還給葉小樓。至此案件已經完成了移交。
葉小樓昂着頭問:“各位是現在就随我去長安縣,還是随後再來”
李好問閉嘴,這種日程安排方面的問題顯然不需要他操心。
屈突宜這時終于平靜開口:“葉帥請在外稍候片刻,我等馬上就随同前往。”
屈突宜的态度一直是:既然葉小樓誤會了,就讓他誤會到底,難受他幾天。李好問讀出了屈突宜的用意,看着葉小樓那臭脾氣,也覺沒有必要解釋。
葉小樓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出門之際正好遇上卓來——這個少年已經完全對他之前崇拜的不良帥翻了臉,雙眼圓睜瞪着對方:“我家郎君人超好的,葉帥你憑什麽不待見他”
“不待見他”
葉小樓的表情瞬間有點古怪,似乎剛發現自己的态度确實偏頗了,有點過于針對李好問。
但他随之一哂,冷笑道:“最後不還是各憑本事。如果你家郎君真的能帶着詭務司破‘屏風殺人案’,那麽我自然佩服他!”
“可惜啊,這案子如果到了詭務司鄭司丞手裏,破來自是易如反掌。但偏偏死者是他自己……”
葉小樓回頭看向身後的李好問,只看見一張清秀略帶懵懂的面龐,稍嫌瘦弱的身板,眼神單純清澈,完全看不出什麽特異,便皺起鼻子,哼了一聲,自己出門,在詭務司門外等候。
*
葉小樓離開的同時,屈突宜迅速做出安排:“老章處理文書,我和李郎君一起去長安縣……卓小哥也一起去。”
卓來一蹦三尺高。
屈突宜又招呼門房老王頭:“準備三匹健馬……”
他一眼看見卓來的身高,連忙改口:“兩匹馬,一頭驢。”
頂着花白頭發的獨眼老王頭應聲而去。
但李好問兀自心存疑惑——他雖然還沒有機會參觀整座詭務司,但也已留意到院落裏并沒有馬棚。
長安城中的尋常宅院,都會在入門附近的空地修建一座馬廄,用于蓄養馬匹,有錢富戶還會停放自家馬車。
就連李好問家在敦義坊的那座普通宅院,進門也有一座空馬廄呢。
但詭務司沒有。
老王頭去哪兒牽馬和驢
就見老王頭奔進東邊的廨舍,轉眼捧了一只匣子出來。這匣子也就尺許見方,三寸厚。
老王頭将匣子打開,伸手到匣中取出三張薄薄的紙張。這三張紙分別剪成馬和驢的樣子,兩張是淺黃色的,另一張已成棕黃色。
李好問險些當場伸手去揉眼睛。
——紙驢紙馬
只見老王頭将這三張紙依次迎風晃動,李好問等三人面前頓時出現了兩匹高大健馬,和一頭小黑驢。
卓來好奇上前,拍了拍那頭黑驢的驢背,那頭驢竟真的“兒”了一聲,十分響亮。
——紙家夥們統統成真了。
屈突宜對此司空見慣,連忙為李好問解說:“這些牲口都不需要草料,用的時候迎風抖開,不用了牽回詭務司來。老王自會把它們收回匣子裏保存。”
還真是方便啊!
“這些驢馬,是否可以一直這樣使用下去沒有損耗”李好問好奇追問。
“當然會有損耗,司丞剛才見到這匹紙馬的紙色沒有”屈突宜說着伸手拍拍其中一匹,那是匹鬃毛旺盛的棗紅馬,“這匹是前些日子裏鄭司丞的坐騎,用得多了,紙色變深。等再騎一陣,紙色變成全黑之前,就要拿到後院去休養生息,補充靈氣。到時紙色恢複,就可以拿出來繼續用了。”
原來如此!——李好問回想起剛才老王頭拿出的那三張紙驢紙馬,确實顏色深淺不同。
看來這詭務司一點兒都不簡單:不僅處理的公事十分“詭奇”,它處理這些公事的方式也足夠“詭奇”。
話不多說,他們三人各自牽着紙驢紙馬……黑驢健馬,從詭務司正門出去。
葉小樓正悶悶不樂地坐在詭務司外的石階上看天,見到三人起身,忙起身拍了拍圓領袍上的灰塵。
詭務司三人騎馬騎驢沿路快步奔行,而葉小樓就這麽邁開雙腿在他們身邊跟着,不疾不徐。李好問見他臉不紅氣不喘,腳下如風,心裏也挺佩服這份身體素質的。
這時空中剛好有一枚巨筝飛過,這由白色絲綢做成的龐然大物在空中翺翔,本身就給地面上的長安百姓帶來一種巨大的威懾,更不用說上面的人居高臨下,将地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葉帥平日裏經常乘坐這巨筝巡視嗎”李好問有心略微緩和一下關系,畢竟之後查案還需要長安縣配合。
“身為不良帥,既然手頭還有案子,就暫時顧不上這些了。”葉小樓沒好氣地回答,“職責在身,辦案要緊。巨筝交給同僚了。”
李好問适時閉嘴,他感覺葉小樓內心也是盼望能早日破案的——只不過破案這種事,心急沒用,嘴炮更加沒用。
待到了長安縣,長安縣尉裴興懷出面接待。這位縣尉一見到屈突宜與葉小樓兩張面孔,便打起了圓場,哈哈笑道:“我們小樓是不是又在貴司說了什麽不中聽的他破案心切,這幾天連我都被他頂撞了好幾回,屈主簿千萬不要在意。”
屈突宜臉色瞬間又黑了黑。
李好問在一旁低頭忍住了笑,心想世上大概沒人比屈突宜更在意被叫錯姓氏了,偏偏好像從來沒有人叫對過。
裴興懷将他們一行人全部迎進長安縣內一間廨舍裏。
這間廨舍被布置得像是尋常人家的花廳,門前放着一具銅制的日晷,日晷上用紙張貼出了案發時晷針所指的刻度。據裴興懷說,這具日晷,也是從鄭宅搬來的。屈突宜點點頭,表示他認識這件物品。
入門處是一排隔扇,門內正北面泥牆跟前設有一張坐榻,榻上歪倒着一枚供人坐靠的憑幾。坐榻右側設着一座小型銅漏水鐘,左首則是一座四扇素絹屏風。
這些家什不少地方都沾染着深褐色的斑斑點點,想是血跡。水磨石板的地面上則用白色的石垩點染,畫出液體落在地面的痕跡。
另外,地面上也用白垩繪出了一個人體的大致形狀。“它”倒在坐榻前,右臂向前伸出,正指向那面沾染了血跡的素絹屏風。
整個場景布置得極其細致,李好問仿佛就置身于敦義坊的兇案現場。
來到這裏,屈突宜不得不感激地點頭承認:“各位,有心了。長安縣對此案毫分縷析,算得上是盡心盡力。在這間廨舍裏完全重現了敝司鄭司丞遇害時的全部景象。”
葉小樓聞言頓時高高地揚起下巴,似是被人誇了感到自豪。然而“案子都沒破,又有什麽好炫耀的”,他随即垂頭喪氣地低下頭,不敢再看屈突宜等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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