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只蟲
第12章 第十二只蟲
溫林·弗寧,也就是蘭明的雌父住在大公爵府較為偏遠的一處院子,要在其他蟲看來,大公爵對于這位前任雌君絕對不算苛待。
大多數雄蟲對待自己的雌蟲都是動辄打罵,有些還以虐待雌蟲為樂,就是正兒八經娶回來的雌君,境況也只是相比起雌侍雌奴會好一些。
而在溫林受傷失去權力地位,成為一只毫無作用的廢蟲之後,大公爵只是廢除了他雌君的位置,并沒有将蟲磋磨死或者趕出去,還劃出一座院子将他養着,還有仆蟲照料,此舉在大多數蟲看來,可是說是雄蟲中的好雄蟲了。
去見雌父之前,蘭明想先去找諾金,将蟲帶着一起去見雌父。
剛才聊天的時候,大公爵說他的房間沒有動過,他的所有私人東西也都還保留着。蘭明便靠着記憶往自己之前的住處走去,他以為那些雌蟲會把諾金放在那裏,結果他回到自己的住處後卻連蟲影子都沒看見一只。
屋內窗明幾淨,平時就有打掃,收到蘭明要回來的消息之後,大公爵又安排人将這裏仔細打掃了一遍。
蘭明沒看到諾金,轉身出門,遇到了蟲便去詢問:“我剛才帶回來的雌蟲在哪裏?”
蘭明不認得這只蟲,公爵府裏的所有蟲卻都是認得他的。聽到蘭明詢問,那只雌蟲畢恭畢敬回答道:“雌君帶蟲去主客廳了。”
蘭明又憑着記憶朝主客廳走去,剛走近主客廳,在外面就聽到了其中傳來說話聲,隔得太遠,蘭明聽不太清,他再走近些的時候,耳中驀然聽到一聲鞭子破空然後打在皮肉上的聲音。
蘭明目光一凝,來不及多想什麽快步走進了客廳,然後他便看見了眼前的一幕。大公爵的現任雌君翹腿坐在主位上,悠哉悠哉喝着茶,周圍立了一幹雌侍,大堂正中央跪着一個單薄瘦弱的熟悉身影,背上已然有一道猙獰的鞭痕,旁邊一個雌侍手裏拿着一條漆黑粗硬的鞭子就要往跪着的雌蟲身上抽去。
蘭明自然不可能讓鞭子再落到雌蟲身上,他疾步上前,速度之快在這些五感敏銳的雌蟲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握住了那條即将要落下去的鞭子,然後他反手一個用力,鞭子回彈,“啪”的一聲狠狠抽在了動手的雌蟲臉上。
蘭明動作看似随意,鞭子彈過去的力道卻是十成十的,那個雌侍臉上頓時皮開肉綻,鮮血淋漓,饒是雌蟲本性堅毅,周圍蟲看到他這副樣子,心裏也是狠狠顫了一下。
雌侍慘叫一聲,捂住臉,鮮血糊住了眼睛,又從指縫溢了出來,滴滴答答落在明淨铮亮的地板上,他另一只沒被鮮血浸染的眼睛看到來蟲是蘭明,只能緊張無措地退到了其他雌侍身邊。
他不敢離開,也沒蟲敢帶他去治療。
雌君見此變故,慌張起身,手腕上精致的镯子磕到桌上精美的茶盞發出“叮——”的一聲脆響,茶盞被他不慎掃落到了地上。蟲族的各種材質與人類世界不同,茶盞比較堅固,非大力撞擊不會輕易破碎,但是掉在地板上發出的清脆聲響還是将周圍的蟲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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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明少爺……”雌君自然不可能去撿那個茶盞,也顧不上吩咐仆蟲收拾,他看見蘭明,臉上帶出有些僵硬的微笑,開口正要說什麽,卻率先被蘭明打斷了。
“這是在做什麽?”蘭明表情冷硬質問道,他說着擡腳走到了跪在地上的雌蟲身旁。
諾金擡頭朝他看來,臉上的表情乖巧卻又淡然,背後的疼痛都沒有讓他皺一下眉頭,“雄主……”
蘭明只瞥了他一眼,并沒有理會,又看向了已經站起身的雌君,繼而視線緩緩掃過周圍的一衆雌侍。
大公爵的現任雌君臉上挂着笑,“聽聞這只雌蟲是蘭明少爺您從荒星帶回來的,那種地方的蟲大都是有罪之身,罪蟲只能做雌奴,雌奴該自稱什麽這只雌蟲都不知道,還一口一個‘我’,從進來開始見着蟲也不知行禮,看起來是一點規矩也不知曉的,我便想着在此讓他學學規矩。”
蘭明沒心情跟這些雌蟲廢話,他伸手抓着諾金的胳膊将蟲拉了起來。
“雌奴自稱‘賤奴’是在雄蟲面前,你們是雄蟲嗎?再說我們沒有登記,他現在算不得雌奴,就算他是雌奴,自稱什麽也是我說了算,我想聽什麽他就得說什麽,就算是面對我的雄父大公爵也是如此,你又算個什麽東西?”蘭明最後一句話絲毫沒留情面,他現在心裏暗自壓着怒氣,不只是對在場他雄父的這些雌君雌侍……
蘭明眼神冰冷看着大公爵的雌君,最後說道:“你可以管教裴吉的雌蟲,卻沒資格管我的,下次再發生這種事……”他斜睨了一眼一旁挨了鞭子臉上血肉模糊的雌蟲一眼,威脅道:“那鞭子再落到誰的臉上我可就不清楚了。”
蘭明眼眸漆黑,望過去時像瞬間被吸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大公爵的雌君被那種像看死蟲一樣的眼神盯着,頓覺脊背發寒,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直到蘭明拉着諾金離開許久,才緩過神來。
雌君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本來蘭明都消失了十年,大家都以為他已經死了,蘭明的雌父也受傷變成了一只廢蟲,沒有了蘭明,他的裴吉就是大公爵最看重的雄蟲蟲崽,他也哄得大公爵讓自己做了雌君。本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蘭明為什麽還要回來!為什麽當初沒死在蟲洞中!
沒關系,沒關系……
雌君深吸了口氣,安慰自己,蘭明的雌父已經是個站都站不起來的廢蟲了,對自己沒有任何威脅,而蘭明,纨绔雄蟲一只罷了,十年前就只知道吃喝玩樂,最大的興趣就是賽車,消失了十年後回來,又能有什麽作為?雖然大多數雄蟲除了繁衍都是無所作為,但身為大公爵的蟲崽,怎麽可能都是如此,裴吉已經開始幫着大公爵做一些工作了,怎麽都比蘭明強!
……
蘭明拉着諾金,一路出了主客廳,直奔自己的住處。蘭明步子邁得大,諾金比蘭明矮些,腿也沒蘭明長,跟在後面步伐急切,說是牽着,倒不如說是被拽着在走。
諾金敏銳地察覺到蘭明在生氣,一路上都不敢言語。
在院子外有候着的仆蟲,蘭明吩咐其去拿醫藥箱,然後拽着諾金繼續往裏走,一路進了房間。
“雄主……”
蘭明将諾金按在了凳子上坐着,沒搭理他,語氣冷硬命令道:“脫衣服。”
諾金聽話地将衣裳解開,背後被鞭子抽了一下的地方已經有些破爛,還沾染了一些血跡。
蘭明打了些水,用帕子将多餘血跡清理掉,期間那只蟲送來了醫藥箱,主動要接過蘭明手裏的事,被蘭明趕出去了。
清理完傷口,蘭明又給諾金上藥,整個過程他除了剛才對那個仆蟲說了一句“出去”之外,再也沒有說過其他話,房間裏明明有兩只大活蟲,卻充斥着一種莫名的死寂與壓抑。
“雄主,只是一點皮外傷,過兩天就好。”一般情況下,諾金都不會主動開口說話,此時卻不知為何,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
這種皮肉傷對于雌蟲來說的确不算什麽,就算放着不管,體質強悍的雌蟲一兩天也能恢複,雖然諾金看起來憔悴瘦弱,身體還有各種舊傷餘毒,但并不影響這種傷勢的恢複。
蘭明依舊沒理他,諾金的上衣已經脫了,只能緊張得捏自己手指。
“雄主,我錯了。”
“你哪裏錯了?”蘭明這下理蟲了。
諾金卻愣住了,他哪知道自己哪裏錯了?只是蟲族的教育如此,不管發生什麽事,不管誰是誰非,只要雄蟲不高興,總歸是身旁其他蟲的錯。
見諾金回答不上來,蘭明剛平複一些的心情又變差了,他給諾金上完藥,又噴了創口隔離液,然後走到了諾金身前,一伸手捏住諾金的下巴迫使他擡起頭來看着自己,“看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裏錯了。”
諾金見蘭明表情冷漠,眨了眨眼,有些唯唯諾諾的模樣,小聲說道:“雄主您生氣了,就是我的錯。”
“對,就是你的錯。”蘭明也不給蟲穿衣服,反而拖了張凳子抱臂坐在了諾金跟前,“他們錯只是三分,而你占了七分。”
諾金只敢稱是。
蘭明見雌蟲這副樣子,有些發脹的怒意就像是被戳破的皮球,突然漏氣了,更多的是一種無奈。
這只雌蟲從小生活在蟲星,接受着蟲族的教育,後來又遭遇了那些不幸,渾渾噩噩茍活在荒星……加上十年前,他們相處也才幾個月,能指望他能有什麽思想覺悟呢?蘭明幾不可聞輕嘆了口氣。
雌蟲本就五感敏銳,彼此又挨得那麽近,諾金自然聽見了。
心裏驟然一緊,諾金捏着自己的手指越發用力,雖然他還是有些理不清蘭明在生什麽氣,但是他十分害怕蘭明對自己失望,疏遠厭棄自己——雖然他覺得自己也沒什麽好值得雄蟲親近喜愛的地方。
蘭明正要開口說什麽,就見雌蟲屁股離了凳子,然後在他的腳邊跪坐了下來,下颌虛放在他的膝蓋處,擡眼望着自己,“雄主,您別生氣了,我……賤奴有什麽錯,您大可責罰。”
蘭明:“……”
本來看雌蟲乖巧可憐的樣子都快消氣了,一句話又給蘭明點着了,他帶着諷刺語氣說道:“看樣子這麽會兒時間,你倒是被他們教育得很成功。”
諾金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沉默了下來。
蘭明說:“我不喜歡這個詞,不要讓我在你的嘴裏聽到。”
諾金眼睫微顫,在這一刻,他突然腦子開竅了般,明白了蘭明話裏的意思。
他以後,就算是最卑微最低下的雌奴,也不用守規矩自稱“賤奴”。
“謝謝雄主。”諾金說道。
蘭明對于榆木腦殼一般的雌蟲突然聽懂了自己的話有些意外,但是氣還沒消完,指望雌蟲自己想明白是不太可能了,他只得解釋道:“你錯就錯在讓那些蟲私自動了你,”他的手指輕輕插入雌蟲的發間,語氣淡然卻又肯定,“你要記得,你不屬于你自己,你是我的,除了我其他任何蟲都不能碰,包括剛才那些雌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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