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刺殺
阿璃站在窗戶邊,出神良久,她依稀記得,上回顧臻的船被炸也是差不多的時間,但并不是這個渡口,自然,上回自己此刻應該已經在回臨沙縣的馬車,而不是回南轅北轍的蜀中。
有些東西改變了,可命運的齒輪依然毫無偏差地齧合在一起。那麽,這一回,自己真的能逃脫上回的宿命嗎?
戒指突地一緊,阿璃便聽見了門外的腳步聲,毋庸置疑,肯定是顧臻。
阿璃狠狠瞪着它,戒指也像跟她較上勁兒似的,越來越緊,沒有一點放松的意思。阿璃無可奈何,打開門,正好顧臻路過她門口,那一剎那,兩人視線相觸。
一雙鳳眼,斜挑起來,不經意的一眼,威嚴淩厲。阿璃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就算易了容,但某些東西卻是渾然天成,無法剝離的。
顧臻看見那兩粒黑葡萄濕潤晶亮,正忘神地看着自己,眼中似有些恍惚空洞,不自覺便放柔了聲音,“娘子可是被吓着了?”
聲音暗啞醇厚,像是在品一杯陳年佳釀,入口難忘,阿璃的心口不期然竄動了一下,同時蕩漾的還有她手指上的戒指,阿璃覺得自己又感覺到了它心跳的噗通聲,那聲音像是能通過左手經絡影響自己的心跳一般,連她的心跳都有些過激了。
阿璃強裝鎮定,問道:“那爆炸是怎麽回事?”手指下意識地安撫着戒指,以免被它弄得自己像個春心萌動的少女。
顧臻看着她突然泛起紅暈的小臉蛋,心口默默地發着熱,“聽說是不小心油桶被點着了,應該礙不着我們的事。”
這聲音似乎非常符合某個妖孽的胃口,戒指在指間蠢蠢欲動,阿璃長吸了一口氣,腦中忽地一個閃念,擡眸看顧臻,這個妖孽如此喜歡顧臻,說不定顧臻能把它扒下來,可是男女授受不親啊,這要她如何開得了口?
阿璃抿了抿嘴,顧臻看她一副欲語還休的小模樣,心血就忍不住發熱,鼻尖全是她身上逸散出來的淡淡馨香,勾顫着他所有神經。
“娘子可是有事?”
阿璃想了一下,與其被這枚古怪的戒指逼着做奇怪的事情,不如破格一下,一勞永逸。她攤開手背,顧臻首先看到的便是她如玉石雕就的削蔥般的手指,其次才發現她手指上有一枚戒指。那顆紅寶石單看是不錯,可卻配不上阿璃的纖纖玉指。
那一剎那,阿璃感覺到一股嫌棄的視線落在戒指上,戒指似乎隐隐抖了抖。
“呃,就是這枚戒指,我取不下來。”
這,是對他的邀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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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臻心頭莫名歡喜,他剛要應答,王石便走了過來,一張臉剛正不阿,“娘子想取戒指,我可以幫忙!”
顧臻側目:你,來得可是時候啊!
但事實證明,這戒指不是你想取就能取的,王石使盡各種手段,用油潤滑,用匕首磨挫,就差直接砍掉阿璃的手指了,也沒能挪動戒指分毫,反而是自己被釘了好幾下,手指頭都帶了傷口。
王石有些發懵,他怎麽感覺自己被戒指咬了,而且還是很憤怒的叮咬。
顧臻一直氣定神閑地坐在一側,看到這一幕,很是滿意,終于放下茶盞道:“讓我試試。”
王石是有些不甘心的,但看看阿璃被自己折磨得發紅的手指,便生出幾分愧疚。
阿璃以為,只是靠近顧臻,這個妖戒就開始蕩漾,若讓顧臻摸一下,估計直接就酥軟了,乖乖從它手指上爬下來,誰知道,顧臻捏上這戒指時,它竟然像死了似的,除了取不下來,跟尋常戒指的表現并無不同。
在顧臻折騰了片刻後,阿璃尴尬地收回手,“大概真沒人能把它拿下來。”
因為怕傷着她手指,兩個男人自然也不會太過強橫,此事也就這樣擱置下來,但顧臻對此總是耿耿于懷,之後阿璃再沒有因為這事來找過他,他更是如鲠在喉,仿佛此事昭示了自己的無能,被阿璃厭棄了的感覺。
在船上的日子枯燥又平靜,羅二沒事幹,便喜歡到處亂晃。今日又在夾板上跟人賭錢,直到輸光了身上最後一個銅板才回來。
這可是他們這一路的盤纏,要他掏自個腰包填賬他是極度不樂意的,忽然想得阿璃箱子裏的那兩貫錢,說不定可以騙出來應應急,心裏正盤算着找什麽借口為好,不經意路過顧臻的房門。
今日那個随從沒守在門外,他的膽子便大了點。船上房間簡陋,窗戶就紙糊的,過路的人,一不小心就可能将窗戶捅破。羅二都不需要刻意弄破窗戶紙,就能看到裏面的情形。房裏有人在淨面。
那人擡頭時,他愣了一下,這張臉并不是他認為的那個商人,難道是走錯了房間?不對,這張臉依稀在哪裏見過。
聽得走廊聲響,羅二趕緊縮脖子,佯裝無意經過,燕三十六看到羅二的背影并沒有懷疑,推門便進了顧臻的房間。
咦,沒錯啊!
羅二不解地看了看緊閉的房門,突然想起那張臉,悚然一驚,莫非……
翌日,船到一個碼頭補給,有人上船也有人下船,羅二借故去買酒,去了半個時辰,去時身無分文,回來時,腰裏多了兩貫錢。王石問起,他只道是賭錢贏的。
是夜,羅二請顧臻等人喝酒,吃的很是痛快,很快顧臻和燕三十六都被藥倒,羅二滿意地用臭腳踢了踢,啐了兩口,“竟然敢欺負爺,有你們好看的!”
說罷趕緊給對方放了信號,不消片刻,便有六七人過來。
阿璃睡到半夜醒來,在手指上安靜了幾日的妖戒突然又開始躁動,攪得她也跟着心神不寧。聽見走廊密集有力的腳步聲,卻沒一點人聲,她便嗅出了古怪。
無需懷疑,肯定是顧臻那邊出了事。
說起來,她跟顧臻之間并無多少情誼可言,甚至在前世是有些怨恨的,雖然将她獻出去供人玩樂的是陸母,但對于施與她痛苦,并徹底改變她一生的人,她又怎麽可能真的能心無芥蒂。
所以此刻,她也并不認為自己有冒着生命危險去救他的義務和必要。盡管很理智地做出了決定,心裏卻很不安寧,她覺得,這分不安,肯定是妖戒傳給她的。
看見人來,羅二狠狠踢了顧臻一腳,叫你威脅我,呵呵!
轉頭低頭哈腰地來人道:“說好事成還有兩貫錢……”狡猾的眼睛眨了眨。
為首的人擡了擡手。羅二看到一個人上前,手在懷裏掏着什麽,趕緊過去,雙手做出一個捧錢的姿勢,等着人家将兩貫錢交給他,結果,寒光從眼前閃過,一柄匕首直插他胸口。他驚駭地看着從胸口湧出的鮮血,半晌才回過神來,張嘴要喊,又是一刀,抹過他的脖子。咽喉被割斷,喉嚨裏只發出如破風箱的呲呲聲。
羅二倒在血泊中,身體神經性地抽搐着,眼睛看着顧臻那頭,他晃眼瞧得,那個被他迷倒的人似乎送給了他一個冷漠鋒利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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