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翌日一早,羅炤便離開了,顧臻終于松了一口氣。看着羅炤下山背影,顧臻覺得整個四明山連空氣都變得清新了許多。

昨夜原本該是趙阿三的新婚夜,沒想到媳婦兒就這樣打了水漂。他郁悶地坐在田埂上,看着禾苗茁壯成長,一片盎然生機卻投射不到他身上。

羅炤從他身邊經過,跟他打招呼。

趙阿三一臉苦笑,“郎君要走了麽?”

“差不多了。”

這個回答很是奇怪,走了便是走,什麽叫差不多?

“阿三兄可是在擔心羅姑娘?”

趙阿三也不隐瞞,“她好好一個姑娘,被賣去青樓……”

他有點說不下去,畢竟這是璃娘的決定,璃娘于他們趙家溝有救命之恩,她的任何決定他們都會無條件遵從,可是,心頭還是難免傷心。

那對母子嫌他窮,不願意玉霜嫁給他,這也是他自己無能,若是他能掏出一百五十貫錢,玉霜何至于……

趙阿三嘆了口氣,羅炤拍拍他肩膀,“侯夫人心善,斷不會真的讓羅姑娘落入火坑。”

趙阿三一驚,可人都當着所有人賣了啊。

羅炤失笑,阿璃這一招還真是吃力不讨好。可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覺得她更可敬。不畏流言蜚語,堅守本心,無愧于天地,即便很多大丈夫也做不到如此。

天下不乏心善之人,但只是心善卻難免被惡人乘虛而入,最終善人未得善果。心要善,還要懂得審時度勢,知道如何自保及保人,這才是最難得。

“說不定哪日,她會重新站在你面前呢……”羅炤最後送給趙阿三一個微笑,擺了擺手,踏上他自己的征程。

三日後,南诏使團抵達江陵城,江陵城不過是去長安的必經之路,整個劍南道沿途,顧臻都安排了軍隊和護衛,不管是番邦外敵,還是山匪馬賊,都沒有可乘之機,連太子李吉想乘機搗下亂都找不到機會。

一切看似順風順水很令人滿意,如果為首那匹汗血馬背上坐的南诏王不是羅炤的話,顧臻一定會更高興一點。最可恨的還不止是這個,顧臻幾乎一眼便看到他左手無名指上那枚戒指,竟然跟阿璃的一模一樣。這特麽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個混蛋是在故意向他暗示什麽嗎?

可不管心裏多萬馬奔騰,顧臻臉上也是一派春風和煦,絕對讓人看不出他又弄死眼前這個野男人的沖動。

明明明争暗鬥了幾個回合的兩個男人,此刻卻像頭一次見面似得恭敬又不乏熱情,旁觀的太子都忍不住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神不好,還刻意問心腹道:“這個南诏王是不是很像羅炤?”

心腹也被弄得有點不确定,按理顧侯眼不至于這般瞎,會認不出來,南诏王也不像個腦子不好的,可兩人只字不提之前見過,就跟第一次見面的人一般,說着客套話,跟之前相處也完全是兩幅模樣。

李吉實在看不下去了,“顧侯在四明山有座茶莊,風景宜人,南诏王不知道有沒有興趣過去坐坐?”

“此番北行,時日有限,便不打擾了。”

聽聞另五诏知道南诏要與大唐結盟,都對南诏虎視眈眈,大有聯合起來将它一舉殲滅的意思。南诏王皮邏閣的确不宜在外逗留太久。

南诏使團在江陵城逗留了一夜歇腳填充路上所需物資,翌日一早便又出發了。太子也一道啓程回長安,顧臻帶着人馬送出十裏外。

離開前,顧臻問皮邏閣,“這枚戒指你在哪裏打造的?”他實在太介意有人跟阿璃戴同一款戒指,只是阿璃的紅寶是向左的月牙,頂端帶一個反向的小彎勾,而皮邏閣的恰恰相反。他甚至懷疑将兩枚戒指拿下來,兩側的幅度能夠完全拼合形成一個滿月。

皮邏閣擡手,笑得意味不明,“這不是打造的,而是某天突然睡醒,它便已經在我手指上了。顧侯是不是覺得跟尊夫人那一枚很像?”

顧臻有些發蒙,他記得這家夥那根手指之前是說受了傷,所以一直纏着一塊絲絹,難道這枚戒指早就存在?

李吉讓兩個新納的侍婢來跟顧臻告別,無意間看到皮邏閣手中的戒指,忍不住将顧臻多看了幾眼。

顧臻可不是個會在對手面前露出破綻的人,所有情緒一點沒漏,依然笑容和煦跟李吉拜別。

江瑤與江婉雙雙向他福了福。

這是一種很詭異的情形。顧臻娶了阿璃,奉為掌中寶,而太子納阿璃的堂姐妹為侍妾,不過可以随時丢棄的玩物。就從這道關系,李吉頭一次有将顧臻踩在腳下的優越感。

“你我如今也算是姻親,他日回長安,顧侯一定記得到東宮找孤吃酒。”有了這層優越感,李吉覺得腰杆都挺直了。

送走使團,顧臻正打算車馬回四明山,卻見皮邏閣身邊一個侍衛折回來,在他面前停駐,說:“大王有一句話方才不便說,托屬下捎來。”

顧臻揚頭:“說。”

“大王有一件珍寶,暫時寄存在顧侯那裏,待他日統一六诏,定會來取回。”

顧臻皮都炸了,那個混蛋哪裏來這麽大的口氣?

統一六诏又如何,也不過一彈丸小地,竟敢跟他狂!

當日回到四明山,阿璃發現顧臻心情似乎不太好,關心道:“怎麽了?莫不是南诏使團那邊有什麽麻煩?”

顧臻幽幽看着她,好半晌才啓口,“夫人手中的戒指是哪裏來的?”

阿璃看了看,“這個麽?我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

“不會是一覺醒來它就已經在你手指上了吧?”

要這麽說,也沒差,的确算是做了一個噩夢,醒來它便在了。

看阿璃的表情,顧臻愈發氣結了,“取下來!”

怎麽突然這麽大的火氣,“若取得下來我早取了!戴着它也是很礙事的。”

顧臻不信邪了,抓住阿璃的左手,掰了掰,無論他以什麽方向何種力度,都無法将這枚戒指撼動分毫,就像長在阿璃手上一般。

“你,到底怎麽了?”

顧臻聽得阿璃的聲音有些怪異,擡頭看她,只見她皺着眉頭,手指被自己磋磨得泛紅發腫,想必是疼了。

顧臻立刻松手,捂住她的手指,道:“是我沒注意力道,是不是傷到你了?”

阿璃看着他不說話。

顧臻暗吸了口氣,問她:“你可認識南诏人?”

“羅炤麽?”

“我說你在嫁給我之前。”

阿璃搖頭,非常肯定地回答:“沒有。”

南诏有很多山寨會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什麽種蠱啊,下降頭啊,說不定阿璃手上這個是個邪術。

“你手上這東西不像個好東西,必須把它拿掉!”顧臻信誓旦旦地誘哄道。

阿璃看了又看,這戒指是有些邪門,但是,“它其實也救過我幾次性命的。”

顧臻懵,嘴唇張了幾次,才道:“以後有我,你便不需要那些邪門歪道保護!就這麽決定了!夫為妻綱,你得聽我的!”

阿璃被他這模樣弄得哭笑不得,“你若取得下去便取吧。”

顧臻折騰了一宿,試過最鋒利的匕首,試過劍刃,也試過各種潤滑的方法,除了讓阿璃的手指更紅腫外,并沒有什麽用處。

怕真的傷着阿璃,他只得收手。

自從李吉宣布納江家兩位小娘子為侍妾之後,找過江瑤兩次,都被江瑤拒絕了,自此便再也沒來找過江瑤。

如此下去,江瑤幾乎能夠想見自己會是什麽下場。

孩子她如今已經兩月,她想要留下來,但要瞞過別人談何容易?

隊伍在野外安營寨紮,江瑤将自己洗漱了一翻,決定去見李吉。

當時江婉正在伺候李吉用飯,看見這個姐姐撇了撇嘴。李吉一邊用刀切割着皮邏閣送到他帳中的羊肉,一邊看她,也不說話。

江瑤上前行了跪禮,李吉沒叫她起來,她便一直跪着,一動不動,那幅倔強模樣頗為招惹人。

“出去!”

江瑤閉了閉眼,起身欲走,誰知道又傳來聲音,“沒說你!”李吉轉頭看江婉,江婉本還在幸災樂禍,見得這眼神,這才知道李吉驅趕的是她,臉上笑容便僵得十分難看,偏又違逆不得,只得退下,經過江瑤身邊時,還狠狠剜了她一眼。

江瑤知道早就被這個妹妹給嫉恨上了,除了心冷外,也沒多少感覺。如今她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還去擔心別人做什麽?說不定這個好好巴不得她被太子處死呢。

“過來!”李吉招手。江瑤乖乖跪坐到之前江婉的位置侍候他吃飯。

俗話說飽暖思□□,李吉酒足飯飽,看着面前美人便越發難以壓抑,斜身往榻上一趟,道:“知道該做什麽麽?”

江瑤有些遲疑,早準備好的說辭在腦子裏轉了好幾圈,最後道:“奴婢身上不幹淨,怕殿下晦氣。”

李吉眼眸一冷,“上次你拒絕孤也是這個托詞,這都多少時日過去了?”

江瑤跪地磕頭,“奴婢不敢欺瞞殿下,只是上回恩寵過盛,大概是擾亂了經期,才會……”

李吉可不是那麽好騙的,江瑤硬着頭皮将衣服脫了給他檢測,李吉幹涸那麽久,哪裏受得她這般刺激,“只是一點點而已,不礙事。”

“可是,若不調養好,以後無法為殿下綿延子嗣,豈不是奴婢的罪過。”

李吉笑:“綿延子嗣這種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

江瑤當即一涼,所以,這個男人娶她們回去,不過只是玩玩?

李吉可不會體諒她這些多愁善感,直接撲了上來,江瑤怕他亂來,趕緊将他按在榻上,故意放低聲線,伏到他胸口,微微吐出熱氣,道:“就讓奴婢服侍殿下吧。”

江瑤的手法李吉最是喜歡,便放任她為所欲為,很快便沉浸在歡愉裏,無法自拔。

直待吃飽喝足,李吉才一邊摩挲着女人柔嫩的肌膚一邊打聽,“我見江璃手上有枚戒指,跟南诏王的十分相似,你可知道那戒指從何而來,她以前可與南诏王見過?”

對于這件事,江瑤也是一頭霧水。

“奴婢只知,她回到江家時就戴着了,其他的也是不知。”

陸煥之那個窮酸可買不起這樣的戒指,莫非在北邊時發生過些什麽?陸煥之與阿璃合離莫非也跟此有關?

陸煥之曾經為了阿璃連清河公主的婚事都敢拒絕,斷不會輕易合離,難道是阿璃出行出了牆,那戒指是奸夫送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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