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26.不夜城(十二)

不夜城 (十二)

血族們當然不會聽謝亭的，但是他們的主心骨又被綁在大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時之間氣氛很微妙。

有人轉身想逃，但是有埃西的結界在，進來了就休想出去，愣是被結界彈了回來。

謝亭又重複了一遍：“都老實點，雙手抱頭蹲好，男的蹲左邊女的蹲右邊，要不然就綁起來。”

在謝亭身旁的埃西和沃茲華斯強大的壓迫感下，血族們雖然猶豫，但還是有所動作，磨磨蹭蹭地挨個蹲下。

這群人的到來讓謝亭他們意識到，之前男爵夫人所說的聚會就是今天。

沒過多久，又結伴來了一批人，看到眼前景象的表情同樣精彩。在短暫的茫然過後，被謝亭一催促，都猶猶豫豫地過去和同族一起蹲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要蹲，但大家都蹲了，那他們也蹲，就是好像哪裏有些不對勁，他們一開始好像是來參加宴會的不是來蹲牆角的。

在人陸陸續續到齊之後，謝亭看着繞着牆壁蹲了一圈的血族，總覺得自己在做對社會有益的事，十分想敬個禮。

整頓血族，從我做起。

燃起來了，這不比博燃？

最後一批到的是戲劇團的人，他們原本只是收到邀請演出來的，完全在狀況外，一進門看到謝亭和埃西團長還奇怪：“你們怎麽在這裏？我還以為你們離開不夜城了。”

他都快忘了這對基佬了，沒想到還能在這碰上。不過鑒于演出反響極好，他對這對基佬也沒有之前那般怨言，就是不知道為什麽眼下這幾人看着像打劫的。

還是打劫成功的那種。

尤其謝亭笑眯眯的道：“你還沒給錢，我們不會走的。”

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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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他曾經是給謝亭發工錢的老板，沒想到他竟如此不顧往日情面，連他也不放過！

“團長很守信用的。”先前演女主角的女演員猶豫了一會鼓起勇氣猶開口，“他肯定會給的，你們不要這樣。”

團長狂點頭：“辦戲劇團不容易，除了金錢以外更重要的是夢想，我不能失去戲劇團就像人不能沒有夢想。我們劇團好不容易有點起色，求求你放過我們吧，這次演出收入你們的演出費就占大頭，我還有一個劇團的人要養，沒多的錢了，真沒了。”

沃茲華斯似乎也不忍：“安澤爾，缺錢花的話可以問我要，哥哥有。”

咱們做王子的，這樣做不好。

謝亭：“……”

他以為自己像警察叔叔，沒想到一個個都以為他是劫匪。

謝亭無奈：“沒說要你們的錢，演出的錢給了就好。”

“哦哦。”團長顯然以為是謝亭網開一面放他一馬，小心翼翼地道，“那我們也要蹲嗎？”

謝亭：“……”

謝亭：“随你。”

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太突兀，戲劇團的人主動到牆角蹲下了，十分自覺。

謝亭先給自己灌了杯水潤嗓子，接着繞着牆邊走了一圈，最後回到大廳中間，一腳踩上了桌子。

“親愛的血族朋友們，我想你們一定很疑惑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我今天來只是想揭露他們的罪行，讓你們不再受騙！”謝亭提高了嗓音，調動起情緒，“朋友們，你們被騙得太慘了！”

謝亭說完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恍惚間像是回到了小學時候，語文老師讓他有感情地朗讀課文。

“我想你們或者是相信那一套能長生不老的說辭，或者是被迫成為血族，想必有些人已經收到了風聲，今天男爵和男爵夫人将宣布占領不夜城的計劃。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從此失去了直面光明的能力，只能一輩子躲藏在黑暗中。無論是吸食人血殺害無辜之人還是占領不夜城，這種行為你們真的認為是正确的嗎？你們的家人、朋友，甚至孩子知道你們做着這種事，他們還會以你為豪嗎？”

所有血族都呆呆地看着站在桌子上聲情并茂的謝亭。

戲劇團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發生了什麽？我在哪我又是誰？什麽血族不血族的？

“你們每吸食一次人血，破壞的就是一個家庭。可能是嗷嗷待哺的孩子失去了父親，等待丈夫回家一起吃飯的妻子永遠失去了她的丈夫，支撐一家人的頂梁柱倒塌，孤兒寡母無依無靠，他們或許只能在冷風中挨餓。他們曾經是多麽溫暖幸福啊，但是只一晚過去，生活就天翻地覆，你們忍心這麽做嗎？孩子生病了，母親抱着孩子四處求醫，但是沒有辦法，家裏太窮了……”

謝亭開始講述孤兒寡母失去頂梁柱之後的悲慘生活，那叫一個生動，說到高潮甚至偷偷背過身擠了兩滴眼淚出來，帶入母親的角色哭喊：“孩子啊，我親愛的的孩子，是媽媽沒用啊，你父親不在了，我沒法給你們更好的生活，讓你們過得這麽苦，還沒有父親。”

“在場的朋友可以舉起手放到自己的心口，問問自己。”謝亭自己也做了相同的動作，帶動其他人，“你們都是母親十月懷胎冒着生命危險生下的孩子啊，你們問問自己，你們愛不愛自己的父親母親？想不想他們？！”

底下漸漸有人附和：“愛！想！”

“但是你們或許還有機會見到自己的父母，說一聲遲來的‘對不起，您辛苦了，是我太任性了’，但是被你們吸食血液死去的人的孩子，可再也見不到他們的父母了呀。”

謝亭嗓子都說疼了，趁着喝水的間隙看了眼低頭羞愧又抹眼淚的一衆吸血鬼，覺得效果非常好，他也明白了曾經上學時候學校組織的這種所謂的感恩教育演講為什麽底下那群小朋友都哭得稀裏嘩啦。沒辦法，氣氛烘托到位了，雖然最後都會變成賣書賣碟片就是了。

唯一可惜的是這個世界沒有音響，要不然放一首《燭光裏的媽媽》效果必超級加倍。

戲劇團的人都被謝亭說哭了，團長在思念自己已故多年的父母的同時，不免感慨：但凡安澤爾在臺上的演技能有此時的一半，他的劇本必然能更精彩。

埃西只驚訝小廢物竟然還能這樣，轉頭發現身旁的沃茲華斯一直可疑地低着頭，便“喂”了一聲：“你怎麽了？”

沃茲華斯沒有理他，但是手明顯做了個抹眼淚的動作。

埃西：“……”

是他瘋了還是沃茲華斯瘋了？堂堂洛林大陸大王子，竟然被安澤爾的演講說哭了。

“殿下，您失态了。”文森将沃茲華斯遮着頭發的鬥篷往下拉，用警告的眼神看向埃西：不許嘲笑殿下。

埃西：“呵呵。”

“文森。”沃茲華斯撐着額頭，嘆了口氣，“聽安澤爾說了這番話，我意識到曾經的自己太自我，忽略了父親和母親的愛。”

文森：“……”

沃茲華斯殿下真是一個感性的人。

不知道為什麽，沃茲華斯現在這個樣子讓文森想起了失落的大狗，但是他也只是心裏想想，絕對不會明面上承認他覺得大王子像狗并且他一開始跟埃西一樣也想笑。

不過看沃茲華斯這樣，文森又不想笑了，甚至不允許埃西笑。

那邊謝亭趁熱打鐵，說完親情，再來一個愛情。融合了《孟姜女哭長城》、《孔雀東南飛》、《梁祝》、《羅密歐與朱麗葉》等愛情悲劇，中西結合，又感動哭了一批人。

謝亭還納悶自己說了這麽久怎麽被告人都一聲不吭的，轉頭一看：好家夥，全都在默默掉眼淚，男爵夫人哭得最兇。

沒想到感恩教育竟然有如此大的魅力，竟然連反派都能感化。

感謝感恩教育。

“你們信仰黑暗神嗎？如果你們現在做的是正确的事，為什麽黑暗神至今沒有現身！你們得到了什麽？吸食人血、占領不夜城，若是你們成功了，光明神不會原諒你們，他會降下神罰，你們終将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光明神難道會懼怕你們所謂長生不老的能力嗎？所以你們什麽也沒有得到！”

謝亭慷慨激昂：“你們又失去了什麽？你們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自由！黑夜并不代表絕望和污穢，但是光明代表自由和希望！你們一輩子只能活在黑夜裏，你們被剝奪了直面光明的權利！你們還失去了什麽？你們失去了尊嚴！你們願意讓你們的孩子或者父母提起你，第一反應想到的是殺人魔嗎？”

蹲在地上的血族們不知不覺已經都站了起來，振臂高喊：“不願意！”

“求求您指引我們，告訴我們該怎麽做吧。”

“我沒有勇氣吸食人血，我從未害過人，我只吸食過牛血。我不願成為血族，我想擁有自由和希望，我想擁有尊嚴！”

謝亭擡了擡手，示意衆人稍安勿躁：“你們成為血族已成定局，但是我相信只要你們行善積德，總有一天會被神看到，他們會幫助你們。你們要做的，就是無愧本心，做一個對不夜城乃至洛林大陸有用的人，不要讓家人對你們失望。我和你們的家人一樣，永遠相信你們，相信以後提到不夜城的血族，想到都不是殺人魔，而是大好人！黑夜中的俠者永遠比黑暗中的殺人魔值得尊敬！”

底下的人紛紛鼓起了掌，掌聲經久不息，甚至連壓根就不關他事的戲劇團長也情不自禁加入鼓掌行列：“說得好啊。”

埃西：“？？？”

居然還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