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張公乃黑河村的村長,自是要以大事為主,若那孫氏記恨自己,那便記恨吧。

喬五味單手撐着雨傘,并未給予張公想要的态度,她正豎起耳朵認真聆聽雨水擊落在傘身上的聲音,自三人離開孫氏家後,那毛毛細雨變得密集起來,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傾斜下來。

在張公說幾句話的功夫,雨水已經形成一道道雨幕,周邊的景致也跟着模糊起來。

喬五味瞥了眼腳邊朝着低窪急促流淌的雨水,微微蹙起眉心,她發現雨勢的大小似是同孫氏有關?

可很快,喬五味就反駁了這個觀點。

興許不是孫氏,也可能是王小虎,畢竟兩人是母子關系。

可不管如何,殇魂定是被其中一個吸引過來的,她必須弄清楚事情的起因,才能知曉答案。

喬五味也沒打算瞞着:“張公,現在就在解決這邪雨的事情。”

張公瞬間愣在原地,他哪能聽不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

“大牛二牛家就在那,我帶你們去。”

喬五味撐着傘跟在張公身後,她忍不住擡頭,略未嫌棄的看了眼宋滇之。

不明所以的宋滇之:……

三人很快就來到大牛二牛家的院子口,張公站在院前喊了幾聲,一名穿着粗布衣裙的小姑娘才從屋子裏探出了個小腦袋,她小心翼翼走出來。

張公連忙開口問道:“大牛二牛呢?我來問問他們前些日子去山裏采菌子的事。”

小姑娘揪着手,有些委屈:“阿爹阿娘把他們帶姥姥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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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公不曾想撲了個空,正準備去另外幾名孩童家去問問時,卻聽身後那小姑娘突然道。

“那日我有跟在他們身後采菌子。”

就是說,當時發生什麽,她也很清楚。

哪怕是撐着雨傘,喬五味依舊能感覺到,裙角被飛濺的雨水淋個濕透,尤其是空氣中彌散的那股腥臭的味道,愈發的濃郁。

小姑娘看了眼喬五味,還有她身邊那長的像是仙人般的大哥哥,有些害羞的開口:“外面雨大,你們都進來坐。”

待進屋子裏頭,喬五味才發現就她同張公身上被淋濕了不少,可宋滇之的身上一滴雨水的水漬都沒,她狐疑瞥了張滇之好幾眼,直至對上那雙含笑卻深邃不見底的丹鳳眼時,才吓得立即收回目光。

小姑娘名叫林有睇,正準備倒茶水,卻被張公給制止住。

“有睇,你把那日上山采菌子的事詳細的同我們說說。”

林有睇似是想到什麽,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她抿緊唇,過了好半響,才擡頭看向喬五味。

“姐姐,村裏這場邪雨是跟王小虎有關吧。”

她語氣篤定,似是知道了什麽。

喬五味并未給與答案,而是反問道:“為何這麽說?”

林有睇神情認真:“那日在山上才菌子,王小虎一直說有東西跟着他,當時我跟大牛二牛都四處瞧了瞧,什麽都沒看到,那東西好像只有他一人能瞧見。”

喬五味不由猜測,一直跟在王小虎身邊的東西會不會就是殇魂。

只是讓她感到不解的是,四五歲的孩童身上能有什麽吸引殇魂的地方?

張t公聽罷,神情顯得十分慌張。

“喬姑娘,那咱們萬萬不能替王小虎叫魂,這若醒來變成那什麽殇魂,那可還得了。”

若不是顧及喬姑娘在場,他恨不得立即召集村民們去一把火将孫氏的院子給燒的精光,最好将那罪魁禍首王小虎也燒死其中,那樣籠罩在黑河村的邪雨便不再落下。

喬五味想到孫氏院前那密密麻麻的的水銀般的水漬,想起昨夜榕樹下王小虎的魂體求救的畫面,這事情總覺得沒難麽簡單。

她不由擡頭看向林有睇,卻瞥見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慌張,這讓喬五味的眼底露出疑惑的神情。

“張公。”

喬五味故意板着小臉,壓低聲調:“不能只聽一言之詞,再者怎麽處理,我心裏有數。”

張公微微愣住,雖心裏會有些不舒坦,可見喬姑娘神情難得認真,也不得不聽從。

喬五味起身正準備離開,衣角卻被林有睇緊緊攥住,她垂下眼眸,便見林有睇神情着急的質問道。

“這場邪雨定是王小虎帶來的,姐姐一定要處置他?”

喬五味越發覺得林有睇有些可疑,她開口反問道:“你認為如何處理王小虎才好?”

林有睇絲毫沒有猶豫:“自是怎麽對付那假道士,就怎麽對付王小虎。”

喬五味抿着唇,她想了想:“這場邪雨的罪魁禍或許并不是王小虎。”

“不可能!”林有睇聲調突然拔高,甚至有些尖銳刺耳:“我阿娘說了,王小虎是遺腹子,是不詳的存在。”

遺腹子是指懷孕婦人于丈夫死後所生的孩子,在衆人看來,遺腹子是不詳的存在,乃天煞孤星,會帶來災難的。

喬五味那雙漂亮的葡萄眼露出一抹錯愕的神情,她突然反應過來,林有睇的話是有沖突的,她阿娘既如此厭惡王小虎,那在家中定沒少說孫氏與王小虎的壞話。

作為家中一份子的大牛二牛自然耳濡目染,他們定是不會好好的同王小虎去采菌子的。

喬五味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有睇的身上,帶着審問的語氣質問道:“三人采菌子時,可有發生什麽?”

林有睇下意識躲避喬五味看過來的目光,她低着頭,然後晃了晃腦袋。

喬五味則繼續追問:“采菌子時,小虎年紀最小,大牛二牛可有細心照顧他?”

林有睇也并未多想,輕輕“嗯”了聲。

這聲輕“嗯”也讓喬五味篤定林有睇在說謊,或許從一開始她嘴裏就沒有一句實話,一直在誤導她跟張公!

喬五味心裏頭既覺得氣憤又覺得後怕。

若她信了林有睇的話,認定問題就是出在王小虎的身上,結果不敢想。

張公也察覺一絲端倪,他小心翼翼問道:“喬姑娘,怎麽了?”

喬五味冷聲呵斥:“她一直在說謊。”

林有睇猛的擡起頭,随即大聲反駁:“我沒有!”

喬五味直勾勾盯着林有睇那露出慌亂神情的雙眸:“你阿娘說小虎是遺腹子,是不詳的存在?”

林有睇立馬辯解:“這話不止我阿娘說話,村裏其他嬸子也這樣說。”

喬五味臉上露出一絲不悅,半分臉面都沒給林有睇留,直接陳述事實。

“你阿娘既如此厭惡小虎,大牛二牛又怎會細心照料小虎,那天你并沒有跟在三人身後,更不知發生了什麽,方才所說的一切不過是你的胡編亂造。”

林有睇臉色瞬間變的蒼白起來,無比慌亂的揪着手指,那天她的确沒跟在三人身後,也不知道發生什麽,之所以這樣說,是認為王小虎本就是不詳的存在,若他死了,興許籠罩在村子上方的雨就停了。

到時候,阿爹阿娘的目光也會落在自己身上。

她林有娣就是黑河村的恩人。

張公萬萬沒想到林有睇膽子竟這般大,竟敢胡言亂語,連連仰頭嘆氣,臉上更是露出一副極其失望的神情,林有睇下意識求助那看着如仙人般的男人,可對上那雙幽深的眼眸,不禁打個寒碜。

既無法從別人那得到答案,喬五味決定自己去找。

她心裏有種強烈的感覺,只要弄清楚那日采菌子到底發生什麽,興許就能找到怎麽解決殇魂的辦法。

喬五味要去山腳下,去尋着王小虎那游走的魂。

她看了眼跟過來的張公:“張公,我們要去山腳下尋魂,你同行的話會不方便。”

既說不方便,張公也不好厚着老臉跟去,只能站在原地目送兩人的身影消失,才幽幽的嘆口氣,只希望喬姑娘能早些解決此事。

若不然,黑河村的村民都快過不下去。

離黑河村最近的山就在祠堂後,喬五味瞭望懸挂在祠堂正門那在風雨中飄搖的紅燈籠。

半響,她才開口抱怨着:“這一百兩可真是不好掙。”

喬五味伸手扯了扯宋滇之那幹爽的衣角:“快幫我撐着傘,我數數有多少黃符。”

黃符就是她保命的家夥事。

更何況待會要去山腳下找魂,指不定會碰到那只殇魂,喬五味總得要做好充足得準備才行。

宋滇之伸手接過喬五味遞過來的雨傘,将其撐在上空,那雙細長的丹鳳眼直勾勾盯着面前神情認真的女子。

“阿喬可真是心善。”

他聲音低啞沉冷,辨不出是恭維還是譏諷。

喬五味數黃符的手一頓,她擡起頭,看着毫無作用的宋滇之。

“什麽心善,我這是為了那一百兩,難不成以後喝西北風過日子!”

喬五味歪着腦袋,還想說些什麽,卻見宋滇之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尤其是那雙好看的丹鳳眼中的陰骘,吓得她立即低下頭。

算了!惹不起!

喬五味将數好得黃符再數了一遍,正準備拿回自己的雨傘,卻被宋滇之避開,他伸手将喬五味那把雨傘丢棄一片,而後将手中撐的這把緩緩挪了過去。

宋滇之握傘的那只手的衣袖滑落而下,露出細白的腕部,那大拇指的指腹則不着痕跡磨蹭着傘柄,

“我來替阿喬撐。”

喬五味看着被淋濕的右肩,很難不懷疑宋滇之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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