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

第 12 章

“走吧，不然可能趕不上開場。”

塔西被卡利斯推到駕駛座上，導航和自動駕駛兢兢業業開始工作。

“開場？”

機器人看向她，左眼忽明忽暗，似乎在眨眼睛，“拍賣行去年的年末活動，因為有人撞了大樓延期了幾個月。”

塔西坐得安穩，“它自己心虛。”

最近身體恢複健康，腦袋重返清明後，她看着錄像複盤過法庭全程，發現拍賣行一直在悄無聲息地退步，身後好像掩蓋了什麽不可訴諸于衆的真相。

卡利斯輕笑：“誰看到蘭利律師都會心虛。”

畢竟莫裏斯是皇帝在民間的代言人之一，他做什麽，說明皇帝正在看什麽。

皇帝去年的體檢顯示，以她強悍的精神力，至少還有兩百年壽命。帝王還在壯年，如猛虎一般傲視寰宇。

塔西：“所以，這次的拍品是全年最好的？”

“當然。”

懸浮車停在拍賣行門口，卡利斯拉着她下車。

站在門口的迎賓身着金燦燦的正裝，用終端在懸浮車外殼感應處掃了一下，懸浮車自動駕駛去拍賣大樓後停車。

“怎麽了？”卡利斯注意到Alpha一直盯着迎賓看。

塔西回頭，“這個工作還挺輕松的，他一個月掙多少錢？”

說罷，她惋惜地補充道：“算了，工資再高也不會收我。”

身後，奢華的懸浮車陸陸續續到達，和他們相比卡利斯那輛車都顯得小巧精致起來。

“好多人。”

一輛車走下五六個人，穿着普通黑色正裝的人走在前面，後面人穿着考究的禮服，所有人都戴着面具。

卡利斯看去，“那是他們的秘書。”

“你的秘書呢？”塔西環顧周圍，然後伸手指着自己，“我來嗎？”

男人笑道，拉着她的手臂往裏走，“他們已經到了，別想着讓我付你工資。”

塔西屏着呼吸，有些緊張，擔心走進大門的瞬間，有人從旁邊跳出來，拿着一個“滴滴”響的類似高考掃電子設備的長條形儀器，然後指着她：“危險人物，禁止入內。”

直到走進電梯，都無事發生，她暗笑自己誇張的想象力。

不過是給大樓炸出一個角，幾個億的損失對拍賣行來說應該不是什麽大錢。整個大樓的裝修都很奢華，金燦燦地刮得人眼睛疼，走廊兩邊擺着各種各樣的藏品，就連電梯內都挂着據說是某個已逝的美術巨匠的畫作。

卡利斯和她介紹混亂的線條中蘊含着的哲學思想，塔西說自己兩歲時也能産生這麽哲學的作品，藝術的難度在于時間在不斷向前走，她只會越來越成熟，永遠回不到幼年。

機器人的眼睛變成一條線，手不自覺捂着嘴，即使沒發出聲音，容貌被金屬外殼掩蓋，也看得出他笑得快流淚。

等緩過這股勁兒，塔西問他是怎麽感悟出這些體會與意義。

“初中藝術課上背的。”卡利斯坦白，機械聲中笑意尚存，“初一吧，這是考試重點呢。”

這幅畫出名的原因也不是因為出類拔萃的畫工或者與衆不同的表達方式，只是因為作者是個特別的人。

他酷愛在暴雨與雷電中修行，開着飛船探索星際的各個無人角落，堅稱寰宇外有另外的世界。某日，他在星網上稱有重大發現，次日從住處中離奇消失。幾十年來，警方和數百個私家偵探都沒找到他的蹤跡。自此，他屋裏那些從前被人不屑一顧的作品全都翻出高價，無數人前仆後繼，想領略參透他未盡的深意。

記得上完那節藝術課，他跑去問自己的皇帝母親，是不是她偷偷下的手，額頭吃了一個爆栗。

年幼的皇子想，寰宇間除了皇帝，無人能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覺，或許那人真的已經前往心心念念的新世界。

十幾年過去，梅洛恩的猜想沒有改變。

拍賣行為每一位來客都安排了住處，給卡利斯安排了一個兩室一廳，有廚房和陽臺，每個卧室都有各自的衛生間。

塔西主動住進較小的房間，進入後發現這裏同樣可以沐浴到陽光。基因裏某個DNA動了，她把幾身剛洗好的常服取出來曬太陽。

拿着衣架發現沒有地方挂，沒事，她的空間鈕裏有晾衣繩。

等卡利斯來找她吃晚飯時，發現仿佛變了一個房間，床上四件套全換，窗戶上被一套套衣服遮擋，Alpha正在拿吸塵器吸地毯。

前往餐廳的路上，塔西道自己不喜歡地毯。

“藏污納垢，灰塵很t容易卡在裏面，然後被拖鞋越踩越進底部，藏進纖維的空隙裏。”

卡利斯：“可是地毯又軟又漂亮。”

“有地毯不好打掃。”

卡利斯：“又軟又漂亮。”

皇子殿下想象不到沒有地毯的房間該有多麽的單調。

“如果機器打掃不放心的話，那就請專門的人打掃。”

塔西覺得沒有人能比自己打掃得幹淨，她只相信自己。

卡利斯：“那就直接換新的。”

也沒多少錢。

真想和你們這些有錢人拼了。

塔西乖乖閉嘴，不再探讨自己對于地毯的不滿。

開場和晚宴一同舉行，主持人站在高臺上念着長長的致辭，并簡短的展示明後兩天将出現的拍品。接着拍賣行大公子上臺發表感言，總體上和開學儀式一樣又無聊又催眠。

在大公子念到“因意外發生才導致延期”，桌子下一雙堅硬冰涼的手握住塔西的手捏了捏。

塔西神游回來，故作冷淡地看了作俑者一眼，又故作無事地把手抽出來，撩撩耳邊的頭發，用稠密的發絲掩蓋微微發紅的耳尖。

藏匿在桌子以下的親昵被桌布擋得結結實實，其他賓客為表示禮貌皆擡頭認真聽着大公子的發言，兩人躲在人群中卿卿我我，莫名覺得很刺激。

塔西不讨厭驚喜，不讨厭刺激，只要不是指向壞的方向，甚至還挺喜歡的。她的生活向來平淡無波，因為記憶力不好，只有那些尖銳的如小刀一般鋒利的情感和事件才能在記憶裏留下痕跡。

手放回膝蓋上，又被牽走，掌心被對方的指尖劃得發癢。

[在想什麽]

一句話以“？”結尾。

塔西低頭，對方把自己的金屬手掌大大方方地攤在自己手邊，與她同樣低于桌面。

這樣一對比才發現，即使加上外殼，他的手還是比自己小一圈，手指纖長，有點可愛。

加上這個殼還能敏銳地接受到觸感嗎？

塔西掀起桌布，完完全全蓋住手肘以下，握着他的手指，在上面寫下什麽。

[廢話好多，餓了o_o]

對方的回答很迅速。

星際的身體面具果然奇妙，塔西又喜歡上了。

大公子的發言終于到達終點，晚餐時間開始。

塔西看着白布上的餐品們，“……自助餐？”

卡利斯：“？”

塔西：“這麽多人，太不幹淨了吧。”

她過不去心裏那道坎。

所幸在冰櫃裏找到高級營養液，取了兩根，坐在機器人面前看他吃小蛋糕。

“不用看了。”對方被看得無奈，“我的嘴裏和食道裏沒有面具。”

塔西遞給他一只營養液，“我還以為你只能吃流食。”

禮尚往來，卡利斯也把面前的蛋糕推給她。

塔西：“……我不喜歡這這個，而且，這個你都吃過了！”

卡利斯把蛋糕圈回自己面前，像個小孩子一般賭氣道：“不給你了。”

塔西知道他又在逗自己玩，沒作聲理會，繼續撐着下巴看他吃蛋糕。

吃完飯，卡利斯讓她先走。

塔西猜她去找秘書讨論拍品了，自己回到房間，洗完澡美美鑽進被子裏躺着。

這被子是她親手洗的，先用洗衣機攪了一遍，又手洗了一遍，絕對幹淨，帶着洗衣粉的淡淡茉莉香，她突然想起自己在哪聞過更好聞的茉莉香氣。

好像是在一個小巷，那股香氣中帶着清新的水汽。

郵箱裏，那位加登叔叔回複一封新郵件，[有些話得當面和你說，再把那些東西順便給你，加個好友，我把地址發給你。]

塔西同意了。

加上好友，加登叔叔蹬鼻子上臉更進一步，[小塔，啥時候回來？]

[咱們在瑟蘭斯沒有底蘊，生活也不熟悉，不如早點回來。]

這麽着急？

塔西按滅終端，抱着被子準備入睡，希望明天拍賣能想到好東西，走這位老登叔叔給的路，兇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