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人渣（一）16

人渣（一）16

席城還沒走進實驗室, 遠遠聽見一向清冷嚴肅的室內傳來陣陣驚呼聲，一反常态的嘈雜。

“天啊，小師弟, 你快看我的臉！”沉浸在興奮裏的師姐最先發現席城的身影, 激動的趕緊招呼對方過來看, “真是太神奇了, 我本來還以為沒什麽效果呢！”

她一邊用手在臉部上空比劃一邊拿着鏡子左看右看，“說實話，我室友說我脫皮的時候我還以為我毀容了，沒想到那層皮風一吹就自己掉了，話說我現在是不是要注重紫外線, 不然這塊皮膚會比其他部位黑。”

一大早, 實驗室還有些精神不振的研究員們都擠過去觀摩。只見原本有些泛黃發油的臉上赫然出現了一小塊白白嫩嫩的皮膚，原有位置上的痘坑痘印仿佛一夜之間被填平。

說句誇張的話，簡直像嬰兒皮膚一樣好。就是不知道這樣的好能持續多久, 後續效果和後遺症有沒有什麽其他問題。

如果一切安全，他們簡直可以直接預見未來市場的火爆程度。

師姐戀戀不舍的把手裏僅剩的一點稀釋後的溶液還回去，“小師弟，你的這款産品什麽時候上市一定要記得告訴我一聲, 我一定給你打頭陣，還能拉很多姐妹過來給你撐門面。”

席城笑了笑, “放心吧師姐, 只要成功了，距離進入市場就不會太遠。”

師姐“嗯嗯”點頭。

畢竟這效果實在驚人, 如果有公司發現了肯定立刻會推動上市, 這點事她一個研究員就不用操心啦。

木院長消息靈通，聽了以後不免驚奇, “這小子，沒想到還真讓他做出來了。可怕的天賦。”

席城手頭上該注冊的注冊，該準備的準備就緒，然後就要出門找合作的靠譜的公司進行對外銷售。不過他畢竟只是一個大一學生，只要管理員腦子沒問題都不會輕易相信他的話，一家接着一家的拒絕，有的甚至還讓保安動手趕人。

就在席城準備離開的時候，背後有人叫住了他，回頭發現是一名身穿西裝的男人，“你好，請問你剛剛是說你手裏有治療痘痘痘印的配方對吧？”

“對。”

“具體有沒有案例，我能看一下效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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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師姐的宣傳，拉來測試的人裏面雖然大部分都不信任大一新生，但還是給了一點面子給師姐，反正測試但y到最後大家都成了這款神奇溶液的死忠粉。

男人看了資料以後搖了搖頭，“資料是可以作假的，不如你留下一點樣品給我，我讓公司再次重複實驗，如果成功了我們皆大歡喜，公司自然不會虧待你這個發明人。”

“你不會把我的東西拿走了就據為己有把？”

“怎麽可能？光天化日，你看頭上到處都是監控，我怎麽可能做那種不要臉的事？”男人說着又從兜裏掏出一打名片，抽出一張雙手呈上，“這是我公司的地址和名字，你不信的話可以親自去查證。”

席城真的拿起手機搜索，“才開沒兩年啊。”

男人急了，“雖然才開沒兩年，但是咱們公司老板資本雄厚，而且也最看重創新研發，你的這個雖然和現在市面上的産品說的不一樣，如果真的證實以後你的獎勵絕對不會少于這個數。”

他神秘兮兮的伸出五根手指。

席城猶豫了一下，“才五萬？”

“什麽叫才？五萬對于你一個學生來說已經非常多了好不好。”男人一直游說把溶液留一點樣本，可席城還是不同意。

雙方僵持許久，最終各退一步，席城拿着産品去男人公司現場再次測試，約定見成效後再談後續。

一周後，效果新鮮出爐，震驚所有人。

男人更是迫不及待的第一時間通知席城，“你的産品非常好，我們老板看了非常高興，你要發財了！你千萬不能賣給別人，我現在就來接你！不過……”

“不過什麽？”

“沒什麽，你到現場再說吧。”

等席城到了男人公司，他才知道後續突然斷開的句子，“你要我把裏面的溶液稀釋到能用，有一點點用的狀态？”

男人是個老江湖，一看少年就知道他在想什麽，習以為常的擺手，“你是一個搞科研的，我是個收集資料的，我們都不負責賣貨。現在的人啊，跟以前不一樣。東西太好是個罪過，因為用不壞所以沒進賬最後倒閉。”

一個産品一直推陳出新但因為自己以前産品的質量太好而一直積壓，最後一定會走上倒閉道路。絕大部分公司為了規避這個問題，大部分都會選擇自主手動縮短産品的使用壽命，這樣大家就會繼續購買新産品。

只要不出問題，就沒有問題。

從消費者角度出發，無疑是奸商。但奸商們哪裏肯承認，于是大呼自己如何如何不容易之類的話。

席城之前算好用量，大約一周基本見效，除非特別頑固的那種皮膚。男人公司的意思是，最好能稀釋到能用，有一點點用就行，戰線最好能拖個一兩年，絕對不能一次性治好。

“不可能。”席城斷然拒絕，“我研發的初衷就是盡快盡量幫助消費者解決問題，你們這樣做無非就是想綁定那些消費者罷了，我不會做這樣的事。”

“小老弟，做人不要那麽死板嘛。”男人游說道，“你還年輕，天賦又好，以後能走的路多了去了。聽老哥一句話，你一句話想要多少錢，老哥絕對盡量幫你争取到。”

席城起身，“談不攏就算了。”

男人臉色一變，追了出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就你這樣的人其他哪個公司會要你敢要你的産品？天下烏鴉一般黑，你去哪裏都一樣，還沒我們這裏給的多！你出了這個門，除非以後跪下來求我們收，不然我們都不會正眼看！”

席城的回答是冷漠的背影。

男人梗了一下，“怎麽現在的小年輕一點都不知道害怕呢？”難道真是他老了？

回到宿舍，宿舍裏其他人應該都還在圖書館沒回來。

席城坐下來把自己手頭上的資産全部清算了一遍，雖然沒有原主的多，但都是他自己實實在在掙來的。

一半的錢可以去租個房子專門安全制作并安全存放溶液，到時候再找個工廠幫忙做下後加工，倒也行得通，就是麻煩了點。

席城不想動用席家的力量，也不想驚擾到其他人，自己默默做了起來。

溶液生産的不是很快，畢竟他每天還要上學、實驗室打雜和泡圖書館，抽空了才有時間去做溶液。慢慢的，加工廠也聯系好了，對方給的價錢公道爽快，不知道甩那個破公司多少倍。

考慮到不同膚質不同人群的敏感問題，席城做的第一批成品都是分成小袋小袋包裝，每次就拉開用一點就行，算是嘗試的小樣。外包裝分為粉紅色和天藍色，讓大家可以自主選擇。

他還給這個溶液起了個新名字，蛻。

成品出來後，席城又自己弄了個網店。不過結果在意料之中，畢竟他沒投錢做廣告，又是個新人新商家，能有人光顧才怪。

“蛻”起初的銷售額基本靠實驗室的師兄師姐宣傳，奈何大家都是書呆子，朋友圈實在沒多少人幫忙拉票，一個哥個的自責的不行，弄得整個實驗室上空氣氛尤為凝重。

席城好笑于他們的天真單純，誰還能想起來這些人以前都看不慣他呢？

就連一向不怎麽出現的木院長都時不時的從實驗室外面經過，不自在t的咳了聲，“那個，我有幾個朋友對這個挺感興趣，給我拿十、一百份好了。”

所有人，“……”

真當大家什麽都不懂是吧，真是個別扭老頭。

席城笑着拒絕，“我對我自己的産品非常有信心，大家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還想再等等市場反饋。”

師姐深深嘆了口氣。

傻師弟哦，買東西的人裏面哪來的真客戶？就算真有效果，他們也看不太出來，誰讓人情債都不會故意去挑刺，肯定都是好評啦。

問題是要開拓陌生人市場。

誰知這時，有個研究生低聲驚呼，“ 天啊，蛻上熱搜了？！”

“什麽什麽？”明明都只是親友好心分享，這熱搜真不是人為買的嗎？

不止他們這麽想，看到熱搜的網友也同樣這麽想——

“這什麽三無産品，買熱搜買瘋了吧？”

“裏面的評論也太假了，好歹請個真的水軍看看啊。”

“名字好奇怪，我還以為是蛇蛻皮來着。”

“爬寵人士誤入+1。”

“等等，我怎麽好像看到熟人了？”

“我也……”

“裏面瘋狂雞叫的那個粉紅不是一直以耿直著稱的時尚大v嗎？也被買通了啊，果然錢才是萬能的。”

“嗚嗚嗚翻車了。”

“等等！大v發自證了！卧槽！這他大爺的整容都整不出來這個效果啊？求大v告知真實性，要是真的，這個産品我沖了！”

“好像不止是大v，我看到好幾個富婆小姐姐都開始曬了，而且她們是産品最早期試用的，就是不知道和賣的是不是一樣。”

“好奇去查了一下，這産品各方面都挺正規，反正不是什麽三無産品，質量絕對有保障。”

“嗯……或許可以再觀望看看？”

“我剛剛打開購物軟件，好像也不是很貴诶。一周期是七天，一天早晚塗一次，都是分裝好的小包便于攜帶，包裝外面又有一層保護膜，用了以後也不怕髒手髒東西，這點還挺有心。”

“我家裏的一片面膜都要七八十塊一片，這個東西號稱的太神奇，七十塊錢一周，我還覺得不可信呢。”

“你們在這讨論，反正我皮糙肉厚，花了大幾萬沒有一點效果，死馬當活馬醫呗，反正被騙也就是七十塊錢。姐妹們，等我反饋！”

熱搜下的評論基本都是在質疑，因為在所有人的固定印象裏，痘痘和痘印與人體內部息息相關，根本不可能徹底治療。

席城自然也懂得這個道理，所以他的側重點還是在于皮膚層的修複。痘痘有多種辦法，可市面上專門針對痘印的項目又少又貴，貴就算了，最主要的大部分還沒用。

因為一條莫名其妙的熱搜，席城那無人光顧的小店迎來了第一次的人流高峰。還好他電腦性能不錯，不然早就在開機瞬間就卡死。

店鋪庫存不是很多，拍完即售罄，這讓很多看熱鬧的人開始扼腕自己為何沒有下手，沒想到這店主竟然看到這麽猛地流量還不補貨，真是清流。

有人直接在廣場上做起了直播，距離發貨地點近的半天就收到包裹——

“包裝還不錯，聞起來還挺香。”

“感覺塗上臉冰冰涼涼的，本人皮膚極其容易過敏，市面上目前能承受的商品只有幾個超級貴的大牌，已經備好抗過敏藥。”

“三個小時過去，沒過敏。”

“六個小時過去，沒過敏。”

“第二天，臉上明顯感覺塗的地方緊繃了一點點，皮膚上好像有一層非常輕薄的膜，要看的非常仔細才能看到。建議不要用自己的髒手去摸，一是怕感染，二是怕傷新皮膚。”

由于是圖文直播，有時候博主為了證實自己的路人身份，還會開一下不露臉的直播。總之一切都在觀衆的眼皮子底下進行，可信性非常高。

博主一連記載了七天的使用過程以及自我感受，在最後一天發出一陣抽風的怪叫，正當衆人疑惑不解時，博主迫不及待的跑出來給大家看自己的臉，“大家快看！鮮明對比！”

上半邊臉痘印痘坑極其嚴重，坑坑窪窪毀人觀感，下部分臉皮膚底色偏黃，最令人矚目的則是那光滑的皮膚。彼此對照，天差地別。

博主又說，“雖然說明說痘痘主要還是看醫生內調，但我仔細看了官方發出來的預後信息，發現就是正常的加快皮膚細胞生長過程，所以不會造成什麽過敏反應。這話的意思是不是說，只要我堅持使用，其實不用去吃藥就能保持現狀可啊？”

“醫院裏也有類似的藥物，但說實話，這個真的超級神奇，中途連血痂都看不到。別看那層膜看起來很軟，實際上怎麽搓都不會掉，到了第七天它自然就會掉下來，真的超級神奇！”

“本來第三天的時候我就預感到産品選對了，可是當我準備去買的時候發現早就被人搶光了。店主竟然還設置了單個實名賬號只能購買一件，後面還需要發臉部區域的照片……還好我搶到啦哈哈哈哈哈哈！”

下面的評論更是你來我往的激動的不行，“天啊，沒想到這個都有黃牛了，太離譜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也偷偷搶到了。”

“嗚嗚嗚沒想到只有我一個老實人真的等結果反饋。”

“目前已經看過多個不同視角測評，個人覺得可以入。營銷啊打廣告這些好像不是産品那邊做的，那個公司就一個人，既是老板又是公司本身，除非是個富二代不差錢？”

“富二代不差錢還自己給自己來公司打工玩？”

“好用！真人作證，真的特別好用，本人十多年的頑固痘印痘坑都抹平了！”

“啊啊啊啊啊只恨之前自己不相信沒下單，現在遲了！店主！求你快補貨啊！我買，我現在就買！”

有時候，反轉只在一夜之間。

席城晨跑過後，網絡上關于“蛻”的消息徹底壓了下去，留下來的網友都在評論區裏哭着喊着要補貨。

他就一個人，之前上的貨還是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馬上就要期末考試，就算他覺得很簡單也有點麻煩，但過場還是得走。

期末考試結束後，席城跟家裏說了一聲後留宿學校，正式作為木院長的助理進入實驗室。

當然，在進實驗室之前，席城已經靠自己的實力征服了拒絕他進入的研究員。這次進的實驗室和前面洗瓶子的級別不一樣，來來往往的中年人居多。

實驗室很大，分為許多部門小組。木院長讓他在每個小組都待三天，輪轉完以後他再做考教和分配。

木院長分配的很合理，奈何分配的對象不是普通人。席城根本不用三天，他只要站在那兒看個幾分鐘就大概推測出剩下的流程和目的，再加上各種心算的極快極其準确的數據，短短半天就征服了所有人。

研究員們出于惜才心理不是很想讓人留下來做打雜工作，于是紛紛找到木院長想要給席城一個還算不錯的職責崗位。

木院長心裏美滋滋，畢竟這可是他破天荒收的關門弟子呢！

這小子也太神了。

還好收徒及時，再晚點就收不了咯。

然後他就收到席城又要自己做項目的申請，“你不是剛做完那個蛻嗎？怎麽又要做，這次是想做脫發還是減肥？我跟你說，現在大家都搶着帶你呢，你可以先多學着點。”

席城搖搖頭，“不，我準備做次聲波傳感器。”

“什麽？”

“次聲波傳感器。”席城重複并解釋道，“這是我一直想做的，我小妹從小被人囚禁虐待導致喉嚨出現生理性失聲。當然，現在已經好了。我是從這件事過後關注到聾啞群體，啞巴不一定聾，聾人一定啞。次聲波傳感器主要側重于聾人，我想在現有科技上升級，讓聾啞人不用再做開顱手術安裝助聽器，避免不慎遺失後的各種損傷。”

次聲波傳感器是他從海豚蝙蝠等動物身上得到的靈感，人類目前停留在觀測方面。他想利用大自然發出的各種聲波制作成一種不用開顱也可以直接介入神經的物質，說不定以後使用得當還能成為千裏之外的順風耳。

聽完小徒弟條理清晰的講述，木院長來回踱步，“天真，你的想法不是沒有科學家想過，可問題是已經失敗了的項目你何必非要再去試一次呢？時間成本很重要。”

“我覺得我的可行。”

“你可真是犟。”木院長設想過小徒弟一根筋的性格問題，還沒開始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現在更是提出了各種天方夜譚的奇思妙想。他一方面驚詫高t興于小徒弟的奇思妙想，一方面卻又忍不住擔憂奇思妙想實現的可能性。

思索片刻，木院長長嘆口氣，“真是服了你了，你那兒要不要人手？”

反正目前的狀況他也沒什麽好教的，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小徒弟上手快而準，根本不需要任何操心。所以其實小徒弟缺的就是實踐，但他又怕小徒弟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強才遲遲不肯同意。

席城沒要人，他自己腦子裏都是一個構想，人一多反而搞不清自己腦子裏的事。這一進實驗室，一待就是三個月。期間學校開學，還是木院長親自跑去給他批的假。

席城在學校的知名度不高，都是默默學習，所以一個大一學生的消失似乎沒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包括他那三個忙飛了的室友。

進入實驗室後，席城首先就得梳理腦子裏的各種混雜的知識。整理過後，他又從中踢出了許多目前科技距離還算遙遠的知識點，這讓他更加堅信自己來自未來。

第一遍整理過後，席城開始搭建他想要的數據庫。

很難。

他腦子裏自己冒出來的那些知識無一不是告訴他這些收集非常簡單，可真到了不那麽發達的世界，席城看着電腦，寸步難行。

別人是完全不會才難，只有他是覺得太簡單了不知道該怎麽變的更簡單。

就這樣，他一邊摸索着一邊磨合着。從一堆廢料到後面的一半垃圾一半半成品再到最後的成品，他花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

樓外的天空從深秋轉為嚴寒，細小的雪花從空中飄落，天地間一片純白。

木院長贊嘆不絕的看着次聲波傳感器的成品，像市面上常見的藍牙耳機，但裏面又增加了不容易掉的小設計，“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測試效果了。”

測試這個需要一定的對照組，目前他們認識的圈子裏遠達不到這個數，于是只能選擇網上征集報名，承諾全程公開直播，絕不弄虛作假。

網絡上本來就因為“蛻”的出現而火爆一時，席城所注冊的公司官方賬號也成為了坐擁三十多萬的大V。征集報名開始後，網友們興沖沖的以為又有什麽新産品面試，沒想到竟然看到的是關于聾啞人的介紹。

介紹裏除了文字，還有圖片。每一張都真實展現殘障人士在社會中所遭受到的各種不便。明明有那麽多的殘障人士，但走在路上卻只能看到正常人，是什麽困住了他們的腳步呢？

席城目前無法彌補所有人的缺憾，能彌補一點是一點。

一天、兩天、三天……半個月過去，報名人數緩慢增長，來的基本都是走投無路的，但凡生活不那麽緊迫的都選擇觀，畢竟這個公司目前拿出來的成績只有一款皮膚産品。

席城理解他們的顧慮，但人員還差一位。

下班後，他接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人的電話，“趙合？”

趙合是他初進公司時為了攪亂敵人視線裏留下的一條渾水魚，看在趙合一心為公司，他也做到了離開前讓對方升職加薪的承諾。

本以為就此斷了聯系，沒想到趙合會有一天主動聯系上他。

趙合不怎麽關注網絡信息，這次是恰好聽到同事在茶水間讨論到聾啞人次聲波傳感器免費安裝的報名征集信息。他連忙去查，沒想到時間點已經截止，頂着被拒絕的想法，他撥通了上面留下來的報名電話，話筒那邊傳來的卻是席城的聲音。

趙合低頭重複了一遍號碼，不敢置信的詢問，“席少？”

席城承認道，“是我，你是想幫人報名參加聾人次聲波傳感器嗎？”

說起正題，趙合瞬間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懷疑抛諸腦後，反正席家大少爺在，他心裏的疑慮煙消雲散，“是的，我親哥哥他是聾人，他最近有輕生跡象，所以我想死馬當活馬醫試試這個什麽次聲波傳感器。”

“剛好還缺最後一個位，什麽時候方便過來？”

“明天，不，今天下午就可以！”

席城看了眼時間，“現在已經下午兩點了，不用那麽着急，明天一早睡好了再來，地址就是網上留的那個，我會在門口等你們。”

這次不是席城一個人，實驗室與他相熟的研究員和木院長派來的學生都來了幾個，研究員們主要還是好奇這個神奇的次聲波傳感器。

一旦實驗成功，可想而知會在業界産生多大的影響，堪比大地震。

趙合的哥哥身形消瘦的不行，兩兄弟的面容很像，就是哥哥的精神肉眼可見的萎靡不振，渾身散發着陰郁絕望的氣息，難怪趙合語氣擔心的不行。

此刻，趙合還在和哥哥商量比劃，表示這是最後一次，求哥哥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半晌，哥哥才在趙合期盼祈求的目光中緩緩點了下頭。

實驗正式開始，之前承諾的全程直播同時開啓。

[好激動，實驗快開始了！]

[感覺設想挺好的，就是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不會又是嘩衆取寵的吧？]

[我家人報名成功了，希望有用。]

[頭頭怎麽是個年輕人？！]

[看這配置就不靠譜，趕緊叫停啊！到時候出什麽事了怎麽辦！]

[啊啊啊啊啊啊啊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是個年輕人，就算帶着口罩帽子也是個年輕人！]

[救命，該不會是大佬二代吧？]

[如果出事了算不算故意殺人？]

[我就說吧，一個治痘印的頂多在皮膚科有點成就，怎麽可能這麽短時間一下子跑來治療聾啞人。]

[快打報警電話阻止他！！！]

網絡上的風暴，鏡頭這邊的人渾然不知。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席城小心翼翼的将小拇指大小的次聲波傳感器安放并固定在實驗人員耳後。經過短暫的數值調整，實驗人員原本漠不關心的眼神突然變化。

似乎是不可置信，又似乎是在疑惑不解……

“啊？”實驗人員只知道自己耳朵上挂了個東西，然後就能聽見……聲音？他茫然擡起頭從喉嚨裏擠出幹澀的發音，對着面前給自己安裝次聲波傳感器的穿着白大褂的介入少年與青年之間的人詢問。

這就是聲音嗎？

[等等？？？]

[卧槽？！]

[剛剛是聽到了嗎？那個表情]

[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了吧？]

[表情和神态就是聽到了诶！]

席城拍拍實驗人員的肩膀，用手勢示意他冷靜一下，同時讓專業手語人員告知他正在調試次聲波接收裝置，目前他聽到的并不是正常人類聽見的聲音。

在解說與安撫中，出于對席城的高度信任。實驗人員安安靜靜的坐好，只是兩只耳朵豎着，激動的臉頰通紅，雙手握拳，恨不得把能聽見的聲音都仔細記錄下來。

要不是得坐好，他現在就能飛奔出去在大雨滂沱中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嘶吼。

[我靠！我看懂手語了，他聽得見了！]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這就是奇跡啊！]

[剛剛還在質疑的人都跑哪兒去了？人家不是什麽大佬二代哦，你們看，所有人都以他為首，明顯這個設備只有他一個人才懂，他才是真正的研發者，不是什麽偷東西的人！]

[嗚嗚嗚我是前面質疑的，來一個滑跪！]

[給大佬跪下！]

[啊太好了，剛剛我就沒敢開彈幕，我看到我媽了，她真的能聽見了，表情好開心，感謝大佬！！！]

[感覺真的挺奇怪，不知道該怎麽說，因為我沒體會過所以很難懂那是什麽感受，但是他們哭的那一刻我真的直接破防。]

網絡上，“次聲波傳感器”六個字正在飛快登上熱搜。

直播鏡頭下，經過複雜的調試，席城清了清嗓子，輕聲詢問，“你現在能聽見我的聲音嗎？聽見就點一下頭。”

實驗人員點頭。

“好，現在跟着我的發音說話，我說一遍你說一遍，現在開始，張大嘴，啊——”

“赫赫呵……啊——”

“好，再來一遍。”

“這簡直不可思議！”玻璃外面，觀看的老人震驚的幾乎扯下自己的胡須，“這簡直是史詩級的科研進步！”

木院長擡起下巴，高傲的說，“那當然了，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徒弟。”

“你的？”老人撇了他一眼，“你不是說你再也不收徒了嗎？這麽好的苗子你別收着啊，你讓給我，我傾盡畢生所學全都教給他。”

“他是我的關門弟子，懂？”木院長哼了聲，“門關了又不是不能開，假如你是我，你會不破例？而且我跟你說，我都沒怎麽教過他，我甚至怕我的理論太系統會破壞他的靈氣和思維構想。”

老人越發氣悶，“這麽好的苗子t怎麽就讓你給搶先了。或許這就是天賦吧，以前老師總說天賦與學習同等，可許多人差的就是天賦那一點的神來之筆。”

木院長知道老朋友是想到了自身，“我叫你來不是傷春悲秋的，我小徒弟搞的這個發明雖然小，但是應該也有點作用，到時候你幫我看着點，別讓人欺負他。”

“這個你盡管放心，就算你不說我也會罩着。”

兩人簡單交流了幾句後就分開，木院長看向裏面氣定神閑掌握全局的小徒弟，他在專業方面只能做适當的引導多沒成就感，那就在小徒弟不擅長的領域幫忙吧。

聾啞人止損外連在一起是因為失去聽覺後自然就無法複述并學習語言，日子久了也就成了啞巴。

席城的次聲波傳感器安裝一周後大家都沒有出現嚴重的不良反應，只有幾個比較敏感的第一次接受到龐雜的外界信息而出現頭暈嘔吐的現象。

其實負責實驗的室內還好，外面的聲音更大更多。但因為設備的次聲波敏感性再加上是第一次接觸各種聲音還不太會篩選側重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半個月後，大家都能适應實驗室內部的生活，彼此間也開始呀呀學語，就是聲調略微帶着喜感，說一會兒就湊在一起笑。

這是大家第一次見到陰郁的聾啞人們第一次笑得如此開懷純澈。

當然，大家也選擇性無視了最開始那兩天實驗人員們眼睛上的兩個大腫泡眼。

一個月後，實驗人員們嘗試走出室內，轉移到室外并适應生活。

又一個月，實驗人員們短暫結束了适應生活。為了他們未來的生活，席城專門把之前教導席玥的醫生和老師高價請了過來，并成立專門的小組針對聾啞人們的學習情況做評估考核。

實驗人員們萬萬沒想到，他們重獲新生的第一件事不是跑出去抱着和家人痛哭，反而是留下來痛苦的學習課程。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他們本來以為能回家了，誰知道大佬話頭一轉讓他們免費學習！]

[重點，免費社會化訓練哦。]

[大佬真的好貼心啊，智商高情商高有身高身材好，就是老是帶着口罩，不知道長什麽樣，感覺是個帥哥哦。]

[管他什麽樣，就是大佬樣！]

[對對對，大佬不願意露臉就不露，看大佬那渾身與衆不同的氣勢就知道啦。]

[我現在看到學習就頭痛，他們看到學習也頭痛，簡直幻視。]

[這場面好慘又好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對不起……]

趙合看着鏡頭下改頭換面的哥哥，激動的不知該如何是好，趕緊轉身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至今還蒙在鼓裏的爸媽。

專業人做專業事，領頭的兩個又有豐富經驗，再加上實驗人員們自己的自信心和強烈的學習欲/望，不到三個月就大概把整個社會流程了解一遍。

冬去春來，又是一年夏季。

直播鏡頭從沒斷過，網絡上時不時冒出的質疑聲都被一次次的鐵證所擊破。漸漸的，網友們對于次聲波傳感器的黑料已經無感，放料的人也只能是偃旗息鼓。

夏末時，席城宣布次聲波傳感器實驗圓滿成功。所有參與實驗的人員的獎勵除了金錢還有耳朵上最寶貴的設備。這個設備進行過相關改造，只有自己的指紋加正确指令才能讓其從耳朵上脫離外還有定位系統，絕對保證其安全可靠性。

與此同時，開啓直播長達一年之久并創下最長時間直播間世界紀錄的鏡頭也即将關閉，磕磕絆絆陪伴着實驗人員們進步的網友們一時間亦是感慨萬千。

[大家一定要幸福的生活下去啊。]

[大佬再見，大家再見。]

[這一年裏，通過直播似乎讓我浮躁的心都沉澱了許多，感謝大佬，感謝大家，感謝所有人。]

下一秒，直播間黑屏。

開啓實驗時，衆人生無可戀。

關閉實驗時，衆人喜極而泣。

更有甚者，直接跪倒在席城和各位一直陪伴鼓勵他的研究人員們面前不停磕頭。

席城眼明手快扶起一個，卻沒料到這個動作跟多米諾骨牌一樣一推全倒，站着的慌死了，恨不得也跟着跪在地上一起哭。

話雖如此，此情此景，他們如何不鼻尖酸澀？

趙合一個大男人抱着自己的親哥哥抱頭痛哭，兄弟倆第一次如此親密。随後越來越多的親人們彙聚在一起，動靜大的差點讓人誤以為這是什麽邪惡組織，甚至有人還報了警。

索性看過直播的人還是不少，畢竟直播上過多次熱搜，再加上警方的解釋和疏散，人群才逐漸散開。

木院長特地穿着隆重的迎接小徒弟，“你這個實驗做的夠久，你師兄師姐訂了位置吃飯，就等你過去。”

席城笑着點點頭，“是啊，我也沒想到會進行這麽久。”

好在結果非常圓滿。

木院長路上還在一路叨叨關于這個項目的文章啊投稿啊獲獎啊之類的話，席城耳尖聽見路人口中的“次聲波傳感器”六個敏感字，神情不像是讨論，更像是八卦？

趁着還沒到地點，席城打開手機，入眼看見的就是一行行“爆”字。起源并不在次聲波傳感器上，而是在更早的“蛻”上。

席城前面想過找代工廠制作并銷售，沒想到自己主動送上門的那個人堅持要留樣品并還想着讓他把藥效稀釋的非常少而被他嚴詞拒絕，事後便再無聯系。

時間都過去這麽久，對方公司這個時候突然跳出來說是席城的“蛻”涉嫌抄襲公司研發的一款新産品。

巧合的是，對方公司旗下正好有一款針對痘痘肌膚的洗面奶知名度還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