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人渣（二）7

人渣（二）7

席城下場後, 國家體育臺的記者已經通過申請特地來對他進行采訪：“席城，恭喜你獲得亞錦賽參賽指标，也恭喜你再次打破世界U18的百米記錄。”

“從賽場上看, 你的技巧姿态比之前更加成熟。經過一個月的短訓, 今天取得了這麽重大的突破, 你自己有什麽感想嗎？”

席城在賽場只爆發了一場, 兩條腿就有些力不從心，這意味着他的體能仍然處于弱勢。對于記者的提問，他一板一眼的回答，沿用許多專業術語，饒是專業的體育記者有的詞彙都沒聽過。

許多看直播的觀衆一臉懵逼, 有個在電腦前一邊分屏顯示論文頁面一邊打開直播追比賽的研究生喃喃自語, “怎麽感覺這麽像論文啊……”

記者在席城簡短的長篇大論後趕緊問下一題，“接下來你的目标是什麽呢？”

席城默默看了他一眼，說, “下個月就是世錦賽，你覺得我的目标是什麽？”

記者，“……”他真是暈了頭了。

眼看冷場，王橙趕緊走過來一邊轉移話題一邊讓李奇趕緊把人領走。

由于席城的賽事已經比完, 李奇就遵循王橙的指導，把人領去看其他運動員的比賽, 特別是兩百米和四百米。

亞運會的兩百米賽場上, 止步于半決賽的王曉此時正沖刺決賽賽場上，觀衆們瘋狂的揮舞着紅色國旗, 但王曉最終以第四名的成績無緣獎牌。

終點線上, 王曉氣的跪在地上舉起手臂重重捶打在賽道上。只差那麽一點，就只差那麽一點！都怪他, 他為什麽跑的那麽慢，為什麽總是在重要關頭掉鏈子！

李奇嘆息道，“王曉身上背負着一百米兩百米四百米的重擔，現在一百米有你，他就可以松下一點擔子了。兩百米一直不算他的強項，他這麽激動，肯定會影響明天的四百米半決賽。”

在席城這匹黑馬出現前，王曉身上背負了太多太多的責任，大家都幾乎把他當作下一任的短跑一哥來培養，可惜成績一直不穩定。這次兩百米跑進決賽第四，也算不錯的成績了，他比席城年紀小，還有一次參加亞運會的機會。

李奇能看明白的事，王曉的教練自然也清楚。把人帶下來做了好一會兒的心理疏導，眼見王曉打起了一點精神，哄着去按摩。

席城回到酒店後開始搜索王曉歷來的比賽視頻，他看的非常快，看到一半時心裏就大概有了些猜想，後面的視頻則将他的猜想證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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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半夜，席城剛關上電腦，就聽到手機信息叮叮咚咚的響。拿起來一看，是王曉給他發了兩條信息，然後就趕緊撤回了。

席城回他一個問號表情。

下一秒王曉的電話就來了，“呼叫小城呼叫小城，你還沒睡嗎？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席城看了眼時間，确定是淩晨沒錯，“我還沒睡，我過來找你？”

“不用！”王曉的聲音瞬間歡快起來，“我就在你門口！”

席城，“……”

他打開門，讓莫名垂頭喪氣的王曉進來，“你明天不是還有兩場比賽嗎？怎麽這麽晚了還不睡覺。”

王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長手長腳委委屈屈的縮在一起，“我睡不着，小城，我是不是對不起那麽多人對我的期待？”

席城給他倒了杯水，“所以你是心理壓力太大所以兩百米決賽時突然産生了退縮心理？”他的腦海裏反複重播今天兩百米決賽時王曉和第三名沖線的表現，王曉是可以超過去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肢體動作遲了那麽一秒，可勝負往往就在那一秒之間。

王曉震驚的擡頭，“你怎麽知道？”他還以為這件事根本沒人能看出來呢？就連教練都以為是他連賽導致的體能下降。

席城想，王曉的教練未必不知道這件事，但王曉當時那麽自責愧疚，對方自然而然就以為這件事可能沒那麽重要，否則今天絕不會讓王曉還有半夜到處亂跑的權力。

其實王曉的天賦條件真的很好，責任心很強，訓練也很用心。但畢竟年紀小，聽李奇說王曉十來歲就進了國家隊，父母忙着做生意沒時間管他，完全把國家隊當托兒所，王曉的教練有當爹又當媽的把人帶到這麽大。

王曉的內心與大大咧咧的外表完全相反，他很細膩，這樣的人在缺失童年的愛後會不自覺的在他人身上獲得認同感，別人想他怎麽做他就怎麽做。可正因為他越來越大越來越懂得身上是怎樣的重擔後，他開始害怕自己對不起那麽多人的期望，他甚至害怕賽道，恐懼終點線。

他缺少一個目标，一個讓自己為之去奮鬥去拼搏的發自內心的目标。

席城開口說，“今天國家隊的教練邀請我在世錦賽前去國家隊訓練。”

王曉立刻轉移注意力，“來吧來吧！國家隊的培訓絕對能讓你的成績再上升一個臺階！”

“我還在考慮。”席城故作猶豫的說，“其實剛剛我在看你比賽的視頻，你知道嗎？其實現場直播的鏡頭很高清，特別是沖線的時候。”

王曉疑惑，“那又怎麽了？”

“兩百米決賽的季軍牙齒上有菜葉，你離他那麽近沒看到嗎？”席城滿臉惋惜，“沒想到你竟然輸給了他。”

“……”王曉先是吞了口口水，立馬開始回想自己以前有沒有在攝像機面前出過醜，然後才是羞赧，“我竟然輸給了那個牙齒上有菜葉的小猴子？我的天啊！！！！”

席城說，“明天四百米半決賽也有他吧，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和你同一組。”

然後在四百米半決賽時，王曉果真和兩百米的第三名在同組，對方對他挑釁，他的目光就落在對方的牙齒上，好像……真的有诶！

于是他在四百米半決賽的時候爆種了，直接打破國內的U18記錄。他的教練興奮的直拍手，随即反應過來，“你表情怎麽這麽奇怪？”

王曉剛想說，那個被他甩在身後遠遠的小猴子瞪着眼睛路過，等他忍不住笑出來，小猴子還以為是t嘲笑，氣的眼睛都紅了。

在教練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王曉興沖沖的去找席城。席城用早已打好的腹稿說，“看到四百米的裁判了嗎？”

“那個總是鼻孔朝天看我的禿頭嗎？”

“嗯。”席城點頭，“我剛得到一個超級大八卦，等你決賽回來了我就告訴你。”

“為什麽現在不告訴我？”王曉沒有苦惱多久，突然靈光一閃，“難道和比賽有關？”

“我只能說，是一部很亂的倫理八卦。”席城故作惋惜，“說起來太複雜需要時間，你沒時間啊。”

王曉立馬說，“那等我比完你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席城點頭，“好。”

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王曉雖然差點摔倒但是再次爆種，破天荒贏了一塊銅牌回來，直接打破亞洲的U18四百米記錄。究其原因，竟然是他在起跑後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八卦刷屏，根本沒時間去糾結那麽多。

席城果真兌現承諾，就是在他說完一個極其炸裂的倫理愛情之後，旁邊的隊醫疑惑的說，“這情節，怎麽這麽像雷雨啊？”

王曉感慨道，“沒想到外國人也這麽亂啊？”

席城，“……”就是雷雨，只是換了個名字而已。而且他也沒說是裁判的八卦，他只是巧合的提到了裁判，然後再說得到了一個八卦。

這時候，大家都知道席城在逗王曉了，然而王曉愣是沒察覺。

王曉的教練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看着不争氣的弟子氣不打一出來。他趕緊示意席城一起出去，門外有主教練在等着他們。

主教練特地前來一是游說席城去國家隊，二是因為王曉這個沒心沒肺的在記者采訪的時候說他獲得現在的成績全都要感謝席城。當時所有人都驚呆了，特別是得知席城竟然是給他說了兩個八卦做胡蘿蔔吊着的時候，大家十分無語，可有的人也在其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席城簡單講了一下王曉的心理狀況，王曉的教練聽的自責不已。他是發現王曉最近有點狀态不對，可他真的沒想到他們的壓力給孩子造成了這麽大的重擔。

殊不知在王曉之前就有個天才就是壓力太大才隕落，他們本以為很注重王曉的心理問題了，沒想到還是差點出了大問題。

主教練當即發話，回去要給大家的心理健康做一個全面的檢查。

這其實也不是他們這些教練失職，實在是王曉的表面太有欺騙性，而且一直以為都很懂事。

得知這事，大家也沒了再說話的心情，簡單說了幾句就散開了。

李奇好奇的問，“小城，你告訴他們你的打算了？”不然怎麽那兩人走的時候臉色這麽難看。

席城搖搖頭，“他們隊裏的事。”

他答應了去國家隊培訓的事，回省隊打包好行李次日就和李奇一起出發了。

通過對國家隊的訓練的觀察，席城的小本子又記錄了很多，并且回去就把小本子當作作業留給李奇。李奇有不懂得地方就問王曉的教練，一來二去，對方發現李奇提出的很多觀點從不一樣的角度去看待非常有建設性，就把他引薦給了主教練。

李奇看着正在翻書的“熊孩子”，淚流滿面。他還能怎麽辦呢？為了熊孩子讀書清靜，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一個月過去，席城收集了不少資料。總體來說，還是有很多選手在不合适的賽道上，他讓李奇去溝通，有的願意轉試試，有的覺得轉的項目沒前途沒人氣堅持不轉。隊裏不可能強求，也就這樣了。

主教練願意嘗試接受李奇的建議還是因為李奇所在的省隊之前就出過很多運動員轉項目的事，民間和官方內部都頗有微詞，可接下來省隊提供的數據卻讓所有人都看到了新的希望。

其中最出色的就是李奇他們從體校提回來的一個角楊英的運動員，本來人家在跳高跳的都要跑路了，結果他們把人提到省隊去練跨欄，短短兩個月就出了成績。

雖然成績一般，但對于早就貧瘠的跨欄項目來說，轉項目這麽短時間內就能出人家專業跨欄運動員一般成績的楊英簡直就是天降神兵！現在很多人都在觀望楊英後續的發展，如果楊英起來了，就說明y省教練看人的能力絕對不低。

況且李奇提議裏的幾個項目裏的尖子生他們可沒動，動的都是些成績不上不下甚至更差的運動員。

席城抵達世錦賽舉辦地點時，王橙正在告訴他關于小組預賽的同賽道運動員的資料。跟他一起出征的，還有現在國家隊的短跑一個常佩。

賽場上，黃種人十分稀少。除去常佩等老面孔，這次新出現的席城和亞運會兩次爆種出現的王曉收到了很多注視。

王曉不懂英文也不懂眼色，上賽場也多，經過一個月的專業心理輔導後更是對外界無感。倒是席城不卑不亢，偶爾在遇到歧視時要麽笑着戳心窩子怼回去，要麽錄下視頻提交舉報。

一番無形的厮殺之下，還沒上賽道的席城就以極其可怕的笑面虎登頂所有外國選手心中不可得罪的榜首，遇到了都得繞道走。

被他笑着罵沒事，被他舉報也沒事，但問題是很麻煩啊！又不可能去打他，大家只能憋着打算在賽道上使勁摩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黃皮小子。

誰知預賽和半決賽都被黃皮小子輕松晉級了，肯定是他的對手太菜了！絕對！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世錦賽百米決賽的賽道上出現了兩位黃種人選手，分別是短跑一哥常佩和新生小将席城，王曉折戟于半決賽，位列第四。這個場景極為罕見，更是壯觀。

看臺上，好一點的李通拉上論壇好友們舉着橫幅激動的喊着常佩和席城的名字。

看臺下，被席城淘汰的幾個外國選手聚集在一起。他們有感覺會輸給常，但是沒想到這個席也那麽厲害。

“我打聽到了，席才出道半年不到，他的天賦肯定是上帝賜福！”

“佩爾維斯會讓他的傲慢付出代價。”

“我覺得席和常身上都有一種統治力，但是常老了。席還很年輕。”

“等着吧，席也不會在賽場上待多久。我在他的眼睛裏，沒有看到欲/望。”

“哦！這真是一件可悲又令人愉快的消息。”

鏡頭對準席城，講解員激情解說席城誕生的奇跡，直播間和電視機後面的觀衆們聽的如癡如醉。他們忍不住在心中吶喊——

加油啊！席城！

加油啊！常佩！

加油啊！黃種人！

發令槍響。

席城以自己計算得到的最好的狀态蹬出起跑器，他控制着自己的每一個步伐、每一次擺臂、每一次踏步。他在想，既然他有這麽優渥的條件，是不是把自己剝離的太幹淨了？

他本來打算過了這個賽季就回歸研究，但周圍火熱的吶喊讓他開始反思。如果他這麽快離開田徑，那麽他所設下的梯隊真的會按照他所安排的一切去走嗎？

人心是最複雜的東西，他更不敢保證自己所留下的一切是會推動田徑的發展還是倒退。

踏！踏！踏！

席城再次超過一個尼爾日亞的選手，來到第五序列。他盯着前方的終點線，扪心自問——我還在猶豫什麽呢？明明可以，全！都！要！

在他沖線的剎那，直播間都要瘋了。講解員語無倫次的說，“是第二！席城是第三！還有常帥，他是第二！第二啊！！！”

他們見證了歷史！！！

歷史上，從未出現亞錦賽的百米決賽的賽道上會同時出現兩位黃種人，更從沒出現兩個黃種人同時收獲亞軍和季軍。

常佩激動的狠狠抱了一下席城，随後直接嘶吼着一把撕開了運動服，現場又是一陣掀翻屋頂的尖叫。

所有人都理解常佩的興奮，可沒人知道常佩的想法。他之所以這麽興奮，是因為他很可能支撐不了多久了，就算此時落幕他也死而無憾了！

場館內有很多黃種人觀衆，他們進來支持的目标各不相同，但此刻他們擁有同樣的高興。因為這代表着，百米賽區并不是黃種人禁區！

講解員嘶吼道，“就在剛剛！我們見證了歷史！不僅常佩打破了他的個人歷史記錄，更打破了亞洲記錄，把記錄往世界紀錄再一次推進！”

“我國小将席城也再次打破他的個人記錄，并且成功打破世界U20記錄！從今天起，他同時擁有國內U18t記錄，亞洲U18記錄和世界U18和U20的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