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他能對你死心塌地,應該挺好騙的

09.他能對你死心塌地,應該挺好騙的

插曲并不能影響顧思寧的正常生活。

這幾年她已經從較真慢慢變得平和,對想不通的問題就放放再想,事實證明這樣可以省去很多煩惱。而沾上程之珩的一切都被納入了最高難度級,她明白光靠這幾天是絕對得不出什麽結論的。

對她灰溜溜地跑回家這件事兒,顧家爸媽都表示了非常的支持。他們就她一個小孩兒,經濟實力也還可以,不說養她一輩子,養半輩子也是行的。

曾琳說:“你就老實在家裏待着,別違法犯罪就行了,老老實實花錢......也花不了幾個錢。”

顧思寧舀起湯,回她:“別,我還是想創造點價值的。”

這麽年輕就啃老,也不大好。

周子璇一陣風似地跑來,在窗外喊她名字。

“子璇來了呀?”曾琳笑意盈盈地往外望,“快進來快進來。”

周子璇爽朗地應了聲,從櫃子裏取了拖鞋換上,走進餐廳。

曾琳洗了個幹淨的碗,盛好湯,遞到她手邊。

“謝謝阿姨。”周子璇說,“好香啊。我都快餓死了。”

顧思寧:“你到現在還沒吃?”

“沒人給我做飯,我爸媽去北京開會了。”周子璇嘟囔道,“這幾天我在酒店吃隔離餐,嘴都淡死了。”

曾琳捏捏她的胳膊:“你這瘦不少呢,沒事兒,以後過來吃,正好跟寧寧一塊兒,你們倆做個伴兒。”

周子璇也不客氣,笑眯眯地說:“謝謝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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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程老師呢? ”曾琳早些年跟着顧思寧叫程之珩老師老師的,如今叫成了習慣,“感覺很久沒見過他了。”

早些時候程之珩還總會過來,後來顧思寧考上大學幾年後,倒變得疏遠了。想來是男男女女的年紀到了,也開始避嫌了。

周子璇:“上班呢,也在北京。”

顧思寧不自然地舀了勺空氣,往嘴裏送。

曾琳沒能察覺到自家女兒的異常,她提溜起保溫桶出門送飯,将空間留給她們。

長輩一出門,周子璇挺直的腰板就松了下來,“天吶,還問我哥......我都心虛,還好沒跟你爸媽說我哥去祁洲的事兒,哪有人任務做到一半就溜的,也太沒素質了。”

顧思寧:“我讓他走的。”

“拉倒,他那麽犟,怎麽可能聽你的?絕對是他自己也想走。”

顧思寧想到了什麽,說:“也可能吧。”

“你也是。”周子璇翻了個白眼兒,“我都讓你別跟我客氣了,你說這客氣話幹什麽?還好張敘暫時被鎮住了,你動作又夠快,不然的話,多危險啊。”

“沒那麽誇張。”

“是你別犯傻了,天曉得男人會幹出什麽來,而且張敘還那樣。”周子璇忿忿不平,“真以為自己有錢就能把你砸死啊?”

作為顧思寧最好的朋友,她旁觀了整場劇情,看得格外分明。張敘這個人最大的優點是帥氣多金有潛力,在物質上不需要有任何發愁的地方,但那又怎樣,錢她們又不是自己不能掙。

顧思寧不願意再複盤,轉移話題道:“你要在家裏待多久?”

“兩個星期吧。”周子璇說,“這不是開學研三了嗎?雖然沒啥課,但我們這個實習什麽的,許多有的沒的要弄,煩死了。”

“珍惜吧,等你出來上班會更煩的。”

“比開組會還煩?”

顧思寧重重點頭。

周子璇哀嚎一聲:“天吶,人生怎麽這麽難!”

顧思寧哈哈笑,又說齊照過會兒到高鐵站。

齊照家就在顧思寧家隔壁,他們同天出生,保育箱也緊挨着,倆人一起從穿紙尿褲的年紀玩到了人模狗樣的時候。

兩人的相處模式勉強算得上一句歡喜冤家,窩裏內鬥,但必要時候一致對外。

齊照愛跟顧思寧比,比成績、比人緣、比收到的情書數。顧思寧嘴上說他幼稚,懶得搭理,暗地裏也較着勁。

周子璇是後來才加入的,因為顧思寧,融入得順利,但也成為了打亂平衡的一粒砝碼。齊照的攀比心轉換成了:“誰才是顧思寧最可靠的朋友”。

高考那年,齊照以十二分之差惜敗顧思寧,既去不了祁洲也沒去成寧江,于是北上大連,畢業後進了杭州的大廠,成為标準的碼農。

“他不上班啦?”

“年休假呗。”

“這個時候休幹嘛?熱死了,又不能往外跑。”

“天知道他怎麽想的。花年休假回家簡直是對假期的嚴重浪費。”顧思寧嫌棄道。

話是這麽說,到了下午,她們倆還是開了車去高鐵站接人。

齊照穿一身嘻哈風從閘機出來,那裝扮跟臨城站老舊的裝修格格不入。

顧思寧勾起他脖子上的銀鏈子,說:“好難看啊。”

“你懂什麽。”齊照從她手裏搶回來,“這是我的穿搭。”

周子璇打了個顫兒,“你這也太潮了。”

哪裏看得出來是程序員?

“你看你看,刻板印象了不是?誰跟你說程序員就一定要穿格子衫的?”齊照長了雙上揚的桃花眼,說話時的腔調大多時候也是昂着的,整個人透露出一種感覺。

顧思寧将其總結為:流裏流氣。

齊照揚眉:“那也比你穿得跟個大學生似的強。”

“嘿。”周子璇不樂意了,“點誰呢你?”

大學生怎麽了?青春無敵,懂不懂啊?

“怪不得你倆能玩兒一起呢。”齊照撇下一句評價。

顧思寧眼看着他把行李箱放好,後備箱合上後,直接一腳油門,帶着周子璇竄出去老遠。

齊照跟在後頭狂跑,身上的鏈子叮呤咣啷響:“喂!我還沒上車呢!有沒有人性啊顧思寧!”

周子璇在副駕駛拍手叫好:“開快點兒,再開快點兒。”

車最後也沒開出去多遠,在公交站牌停下,齊照短時間猛追,額頭跑得全是汗。

顧思寧樂得咯咯笑,眼一橫,問他:“還敢不敢亂說話了?”

齊照拉車門沒動靜,只好先屈辱地認慫:“不敢了姐。”

然後上車,一下勾住她脖子:“顧思寧,你做個人吧!”

顧思寧毫不客氣一口咬下去,他立馬疼得吱哇亂叫。

一幹人鬧着回家了,齊照放下行李又沖了個澡,換身裝備來喊她們出門吃飯。

這個人嘴上說着她們不懂欣賞,心裏卻在意得很,換了件簡單的 T 恤和運動褲,看起來格外清爽。

顧思寧非要拆穿他:“喲,裝嫩吶。”

“這是風格多變,懂不懂的你?”齊照一開口就暴露本性。

相聚的第一頓定在了家露天的火鍋,在駕校大院兒,一般人找不到。

三人過去時,天還大亮着火鍋店門口就已經是大排長龍。好在周子璇跟老板很熟,已經提前留了個小桌出來。

幾筷子煙火氣兒下肚,大家都不再是“齊老師”“周師姐”“小顧”了。

齊照:“顧思寧不是我說你,你這眼光也忒差了。談的都是什麽人吶。這才幾個月就逼着你結婚,怕不是有毛病吧?”

周子璇出來護犢子:“你說話也太難聽了,人家長得也不錯啊,又有錢,就是......”

“就是是個神經病對吧?”齊照嗤一聲,“周子璇你能有點原則嗎?別我說她一句,你就硬護一句成不成?”

“誰護着了,實事求是好不好?”周子璇說,“你能買得起祁洲的大平層?”

齊照不屑道:“遲早買得起。”

顧思寧:“你哪來的自信?”

他甩頭:“與生俱來。”

攢攢首付再貸它個三十年的款,誰還住不上大平層了?

周子璇冷笑,補充:“人家大平層是全款買的。二十九歲,全款買哦。”

齊照:“......顧思寧,前男友聯系方式推給我。”

“幹嘛?”

齊照認真道:“我覺得他能對你死心塌地,應該也挺好騙的。我努努力,把他掰彎,解決一下你的煩惱,順便解決我的後半生。”

周子璇笑倒了,故意手握成話筒,采訪顧思寧拒絕大平層是什麽感受。

顧思寧說渾身舒暢。即便放走的是一個餘生無憂的優質股,她也只會覺得慶幸。慶幸自己沒有稀裏糊塗地成為誰的太太,而是及時止損做回了她自己。

齊照受不了她文绉绉的“獲獎感言”,直翻白眼:“行啊,那你以後把這條寫簡歷上。”

顧思寧:“......最煩嘴賤的男的。”

周子璇伸出手指放在唇前 :“美女的事兒你少管。”

齊照說:“行我不管。那以後你準備怎麽辦?回來了就一直回來待着?”他頓了頓說,“我在杭州跟一些公司接觸過,你有沒有興趣的?我給你推一下?”

周子璇抱住顧思寧:“不行,我們倆說好了的,她要來寧江找我。”

“別犯病了行嗎?您老人家自己留不留寧江還不确定呢?把她弄過去,你再走了那怎麽整?”

周子璇翻白眼:“說得跟她去了杭州,你就不走了似的。”

齊照手一頓,看了顧思寧一眼,語氣頗為傲嬌:“她求求我呗,求求我,我就考慮不走,留在那兒。”

顧思寧雙手合十:“我求求你倆了,都閉嘴吧。”

老友重逢,嬉鬧自是少不得。周子璇臨時得召,不得不先回去,兩人将她送到家,又一起并肩走回去。

夕陽沉悶,即将到來一個漫長的夏季。

顧思寧擡頭看着天空說:“明天要下雨了。”

齊照跟着她望去,什麽也看不清,不禁疑惑道:“你什麽時候會看天象了?”

顧思寧指着空中漂浮的雲說:“看見那兒沒?叫鈎卷雲,這種雲的後面有暖鋒、低壓啊之類的,預兆着陰雨。”

齊照停下腳步,看了許久,才勉強辨認出一些朦胧的形狀。他嘟囔道:“你眼神還挺好。”

顧思寧笑笑,“不是眼神好,是——”

她戛然而止。

“是什麽?”沒等到後半句,齊照忍不住看她。

她有些失神地搖搖頭:“沒什麽。”

“我說真的顧思寧。”齊照神色正經很多,“你跟我一起去杭州吧。我房子剛好到期了,我可以重新找一個,我們倆合租。”

顧思寧從上到下打量他一番說:“你......幹不下去了?”

齊照一口氣憋在胸口,拍她腦門兒:“你有病啊?咒誰呢?”

“你有病啊,你找人合租幹嘛?”顧思寧摸摸頭發。

齊照拳頭緊了又緊,沒好氣道:“滾蛋。會不會說話的?”

她不是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這段時間我想陪陪我爸媽。”

齊照沉默了會兒,說:“你不焦慮就行。”

“不會。準備回來的時候,也擔心過。留在祁洲好歹一年有固定的幾十萬拿,這回來了要是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工作,只能吃老本,以後面試還要想該怎麽解釋這段空窗期。但真到家了反而不擔心了。”

那些關于覺得自己越活越不像話的想法,在回家之後,反而變平靜了。這裏讓她感覺踏實,就像一只蝸牛縮回了自己的殼裏,不管外頭再怎麽動蕩都覺得安心。

“我感覺我大學那會兒還挺擰巴的。”

看見別人太優秀,就暗地裏較勁兒,其實跟人家本來就不搭噶,但就為了那麽點心思,硬讨厭,硬把自己變得一看見對方就心虛就害怕的樣子。

看人不順眼呢也忍着,總覺得不能讓別人尴尬,不能讓人難堪,要給人留點面子,所以總是在吃虧、吃苦,然後又埋怨自己怎麽總在吃虧、吃苦。

“現在不擰了?”

“也擰,但是好很多了。”她站在天橋上,看着底下的車流,輕輕笑開,“我真的是長大了。我現在竟然覺得沒什麽事兒比我自己更重要了。”

齊照側身望着她,視線柔和下來,“是長大了。”

這幾年裏他們不在一處生活,關系雖然如常,卻還是錯過了許多。這點讓人覺得遺憾。

他輕聲道:“你現在真的特別好。”

比他好。

“嗯。”顧思寧笑着說,“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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