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攀比

66.攀比

齊照長了一雙多情的眼睛,眼神認真的時候總給人一種含情脈脈的感覺。

顧思寧被看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沒好氣地說:“滾。”

“這小孩兒,怎麽說話的?”曾琳不高興地數落她。

齊照仍笑嘻嘻地:“沒事兒。”

顧思寧起身道:“我先出去玩了。”

曾琳習慣性地打開皮夾,準備拿錢給她,掏到一半又想起來,她早就過了朝自己要錢的年紀了。

顧思寧回房間去換衣服,周子璇跟着一起。

客廳留下齊照和程之珩面對着一大家子長輩。

曾琳招呼着這倆人坐下,揭了果盤讓他們吃。

齊照仿佛回了自己家一般,姿态放松地陷在沙發裏,抓了把瓜子丢嘴裏。程之珩則罕見地緊張。

他長大後便開始不在乎自己在家裏長輩眼中的形象,但沾了“年少有為”的光,那點冷漠也被其他人自發地解釋成了內斂。

可現在不同,顧思寧的家庭和睦又溫馨,是不需要讨好就散發溫暖的偶像劇般的家人,而他不知道該如何跟他們相處。

飯已經吃完,幾個人收拾起桌子來。

程之珩連忙起身搭手。

“不用不用。”顧爸爸說道,“這怎麽好意思麻煩你,你出去玩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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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兒。”程之珩卷起袖子綁緊,“人多動起來快。”

齊照心裏暗罵一聲,将瓜子一抛,也急吼吼地來了。

本來要去幫忙的曾慧曾娟都适時地住了手,坐在餐桌邊,朝廚房裏望。

曾娟倒是很喜歡程之珩這種穩重的孩子,為人端正,帥得也端正,工作又穩定又好,流入相親市場一定是搶手貨。

這樣想着她又多看了兩眼,雖然是大五歲,但完全看不出來嘛。

這樣想着,她清了清喉嚨問他家裏情況。

程之珩一一答了,曾娟露出滿意的微笑。

曾慧太懂自己姐姐是什麽意思了,心底湧上股子勁兒,道:“哎呀小齊還挺勤快嘛。這碗筷,一看在家就沒少洗吧。”

齊照樂呵呵地說:“我們家都是我跟我爸幹活。從小到大的習慣了。”

“你說說,長得帥,能幹活兒,知根知底,跟咱家寧寧多合适。”

齊照補充道:“還情根深種。”

曾慧哈哈笑:“對對對。”

“小程也可以。”曾娟說,“挺利落這活兒幹得。”

程之珩笑了笑,稍顯局促。

齊照伸手沖他要抹布。

程之珩不給,走到水池邊,硬擠在旁邊,也伸手洗。

齊照蹙眉:“你擦桌子去。”

“叔叔在擦了。”程之珩語氣平靜。

“神經。”他小聲罵了句。

程之珩當聽不見。

兩人較勁一般,沒一會兒手邊盤子就堆老高。

“啊呀,看看小齊這長相,這身段,這速度。”

齊照眉梢微揚,梗着脖子,腿邊肌肉也繃緊了。

“小程也好,這個子比他還高小半頭呢,斯斯文文的,一看性格就好。”

程之珩不動聲色,把背挺得更直,露出強壯的手臂。

“小齊笑嘻嘻的,性格肯定開朗。”

齊照笑容燦爛。

“小程沉穩,會照顧人,能靠得住。”

程之珩微微颔首。

“小齊眼裏有活兒。”

“小程是先動手的。”

“小齊家裏氛圍好。幹活有習慣,以後也能幹。”

“小程幹活兒不帶一點含糊,在家也幹吧?”

“是。”程之珩抓住機會回話,手裏動作一點不停,“小時候家裏忙,都是我一個人住,妹妹小,也上不了手,這些事兒一直都是自己幹,後來就習慣了。”

曾娟道:“那蠻好,會照顧人。會做飯嗎?”

“會,我——”他頓了頓,“我姥爺以前是大廚,我跟他後面學了好幾年。”

曾娟得意地揚眉:“乖乖,會做飯呢。這可少見。”

“小齊,你呢?會做飯不?”曾慧不甘示弱。

齊照腦海裏閃過匮乏的菜,點頭:“會,會一點兒。”

“一點兒就夠啦。”曾慧說,“現在大家都愛出去吃,多方便吶。”

“那哪有家裏做的健康?還是在家,吃得心也暖和些。”

“大姐,你電視劇看太多了。人要志趣相投,光胃口相投有什麽用?”

“飯都吃不到一起去,還指望什麽志趣?”

曾慧哽住了,扭頭道:“夏伏,問你姐怎麽還沒出來。”

夏伏從沙發上跳起來,麻利地上樓了。

齊照插嘴道:“程老師做飯挺好的。我們以前在他那兒上課的時候都是他照顧呢,就跟我們叔叔一樣。”

程之珩:“......”

“哈哈,這孩子,怎麽能是叔叔,程老師比你們又大不了幾歲。”顧爸爸還沒聽出現場的暗流湧動,糾正道。

“當老師的不都輩分比我們高嗎?我們得尊敬啊。”齊照笑嘻嘻地,“是吧,程老師。”

“那倒是。”顧爸爸說,“是得尊敬。”

程之珩被架在這兒,點頭不是,否認也不是。

另一邊,顧思寧終于磨磨唧唧地出來了。

在周子璇的堅持下,她畫了個妝,頭發紮了個低馬尾在腦後,幾绺短的垂下散在兩頰。今年是本命年,她新買了件棕紅色呢子大衣,顏色雖豔,但五官又是略清冷的,整個人看上去很有書卷氣。

大家的誇贊是砸過來的。

另兩個人眼睛都看得有些直了。

齊照最先反應過來,調笑道:“喲,在這兒裝知識分子呢?”

顧思寧又讓他滾,視線落在他身側。

程之珩昂着頭,眼神清亮帶着笑意,見她望過來,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揚,張合着,無聲地說:好看。

路上人來人往都是去同一個大橋,那是臨城市區附近唯一一個可以放煙花的地方。

程之珩把車停在不遠處,幾人下車走路過去。

“齊照沒眼色出來就算了。”周子璇小聲嘀咕着,“為什麽夏——你弟也.......”

“高中生好不容易有個假的,待家裏又要被問考試什麽的。”顧思寧理所當然地想,“你理解理解嘛。”

夏伏隐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快走幾步追上來,跟周子璇并肩,“在說我什麽?”

周子璇吓了一跳,差點蹦到顧思寧身上。

夏伏忙伸手扶了她一把,周子璇卻反應更大,猛地将他手甩開,給他甩了個踉跄。

顧思寧一頭霧水:“你怎麽了?”

“啊沒,沒什麽。我沒反應過來。”

夏伏将手揣回兜裏,面上不顯,但耳朵早已紅透。

好在夜色遮擋,沒人看得清。

整座大橋都煙熏火燎的,好像整座小城的人都聚在了這裏,他們轉了好幾圈,才占到了一個空處。

顧思寧臉上雖興奮,眼睛卻本能地眨個不停。

“膽小鬼。”齊照嘲笑她,“這麽點大膽子,還要往前湊。去那邊椅子上坐着去。”

顧思寧沖他翻白眼,“誰叫你看我了?”

程之珩接過她手裏的煙花,讓她空出手來捂耳朵。

“打火機呢打火機呢?”周子璇興奮地轉頭,“快快快,我要點。”

夏伏從兜裏掏出一個,打了幾下沒打着。

“沒用的東西。”她撇嘴。

夏伏:“我?”

“火機。”

她扭頭。

顧思寧坐在長椅上,程之珩手裏拿着煙花坐在她身側。

落在她眼裏,怎麽看怎麽般配,就是旁邊站着的齊照,看着礙眼。

她扯嗓子問:“哥,你帶打火機了嗎?”

“我沒有。”

齊照:“看我幹嘛?我也沒有。”

“別亂扯,隔二裏地都能聞見你身上煙味。”

“別亂說。”齊照看了眼顧思寧,“我可不抽。”

周子璇:“......”

一個沒有,一個打不着,一個死不承認有。

沒一個靠譜的。

她站起身:“那我去買。”

“我也去。”夏伏道。

周子璇想了想,喊齊照一起。

“我不去。”

“那你也別在這兒呆着啊。”周子璇恨他沒眼色。

“我為啥不能在這呆。”齊照說着悠哉悠哉地坐下來,硬生生把顧思寧跟程之珩隔開。

“沒眼色的東西。”她低低罵了句。

“沒事兒,我去。”顧思寧站起身,“剛好我口渴。”

“我帶了熱水。”程之珩道。

“我想喝可樂。”

齊照:“當心長胡子哦。”

“關你屁事。”

他大聲笑,心情也好起來,胸腔一陣顫動。

顧思寧一直費解他的腦回路,不再多說。

周遭的熱鬧跟這邊氣氛的冷凝格格不入。

兩個人各自坐着,抱手,像是臨陣對峙。

“追人都追到家裏來了。你果然比我想得更無恥。”

“喜歡到現在都不敢說。你果然比我想得更懦弱。”

齊照笑了笑:“你不用對我激将,我不吃這套。”

“你也不必多說,我也不會改變。”

“程之珩,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一點也不了解她。”

程之珩不語。

“小時候我們倆常跑去醫院玩兒,住院部有個小公園,春夏那會兒花就開得好,她手欠,跑過去摘,後來把醫院裏的人招來了。顧思寧拍拍屁股就跑了,剩我一個人在那兒挨罵。那個男的特別兇,撸着袖子說髒話,罵我沒家教,罵我賤。我一扭頭,她就躲在旁邊看着,就是不出來。等人走了,假惺惺地過來問我害不害怕。”

齊照回想起以前,開心的時候多,但不好的時候也有,好多次,他恨她,真恨不得拿刀把她殺了。但偏偏自己像是有受虐傾向一般。

他輕笑:“她就是這樣一個人。表面講義氣,真到有事兒了就可以随便抛棄任何人,轉頭又能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你喜歡的不過是一個冠冕堂皇的顧思寧,實際上她比你想象得要更虛僞、更自私。”

“我知道。”程之珩微微颔首,“但是齊照,每個人都是一樣的。自私、虛僞、不過是常态。你過來和我說這些,難道不是一樣嗎?”

齊照微愣,又很快反應過來:“是。但程之珩,你傷害過她,她遭受不了第二次了。”

程之珩想笑,“齊照,我一直很好奇,在你眼裏,顧思寧到底是什麽樣的?”

“少來這套矯情的。”齊照不屑地嗤了聲。

“懦弱、自私、虛僞、虛榮。這些不是顧思寧特有的,是我們都有的。你如果想用這些勸我放棄,大可不必。且不說顧思寧是不是個好人,我能是什麽好東西?你又能是什麽好東西?”

齊照無言:“你——”

“我傷害過她,我知道錯在哪裏,知道我應該怎麽做,我也有信心不會再做第二回。可是你為什麽就覺得她承受不住?她已經不是小孩兒了,她能把自己的人生規劃得井井有條。”程之珩道,“有沒有我,她都能好好生活。因為她自己就是很好的人。”

“如果你想用我錯過就不能再争取第二回來勸我,那就太可笑了。你跟顧思寧一起長大,難道不知道她愛聽什麽不愛聽什麽嗎?你的每一句話都在把她推得更遠,将可能變成不可能……難道這不是錯嗎?”

齊照說:“你不要偷換概念。我跟你是不一樣的。我……她從來是不知道我的。”

“那是你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使勁兒說。這不是我的責任。”程之珩平靜地說,“是你不願意争取,瞻前顧後,你說顧思寧懦弱,你難道不是?她起碼是為了保全自己逃跑,你呢?你旁觀她跟別人在一起,既沒有考慮過她也沒有考慮過自己,你的懦弱簡直是……毫無緣由。”

齊照感覺胸腔裏燃燒着一把火:“你說得輕巧,你敢,不過是因為知道她喜歡你。這些年分開,你不也是一樣的旁觀,一樣的懦弱?”

程之珩笑了:“是。可我現在已經行動了,而你還是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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