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高中
高中
春天還是帶着一些寒意, 縱使烈陽高照,空氣中還是濕潤的氣息,徐徐春風吹過街道院落, 帶着微微涼意,似乎就是在提醒着這個季節這是感冒的多發季。
“何醒。”
聽見有人叫自己,何醒本來就睡的不是很安穩,迷糊中聽見有人叫自己,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藍天,視線一轉, 才看到旁邊的沈續晝。
他微微俯下身,輕聲道:“回去睡,這裏會感冒。”
何醒就那樣看着他,就好像在重啓大腦, 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話是什麽意思。久到沈續晝以為他沒聽到, 下一秒,何醒的手就覆了上來。
何醒的手指泛涼,從他的眼下劃過。何醒瞧他一臉蒙的樣子,不禁笑道:“有面粉。”
沈續晝垂下眼, 站起身來重複道:“去屋裏睡,下午會變天。”
天色确實不如之前晴朗了。
何醒坐起來,呆了一秒, 才說:“我還有東西沒寫完。”
“不差這一會兒。”沈續晝看他遲鈍反應,一時有些好笑,催促着他回去睡覺。自從來這裏開始, 何醒就變得有些困乏,好像回到自己熟悉的領域。
何醒想着也是, “哦。”
于是“不差這一會兒”就到了臨走的前一天,當晚趕了一份演講稿出來。
何醒一邊敲電腦一邊罵他:“下次再也不聽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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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天氣總是帶着冷意,陽光明媚,綠意盎然,路邊的樹木茂盛,行人從街道上走過,樹影斑駁,空氣中都帶着樹葉泥土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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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醒很早就到學校了。
他小時候成績也只能算中等,所以考得也是當地一個說不上多好的公立高中,而且從他入學前很多年開始,到現在,這個學校就一直在這裏沒搬遷過。學校內部處處都透露出一種年代久遠的氣息。
一直在補漆一直在生鏽的外牆圍欄,老得掉皮的宿舍樓,感覺明天就要壞掉的音響,還有灰蒙蒙的足球場。
唯一獨特的色彩就是教學樓門口的那顆白玉蘭,曾經還一度被當做招生簡章和宣傳介紹——在何醒沒進入娛樂圈之前。
這次回來也是有一部分這個原因。之前學校用何醒做宣傳,導致報考人數增加,但學校的環境真不像一個大明星曾經讀過的地方。
早上,何醒就先去和老師見面,路過走廊時自然有學生看到了,後一秒就在整個年級傳遍了。過了一個上午,基本全校都知道了。
何醒在辦公室,和老師校長聊了一上午,看着熟悉的辦公室,有點夢回高中被老師拎辦公室的日子。
沈續晝在一旁聽着,基本不怎麽說話,只有有人提到他才會簡略的回一兩句。老師們大多也是聊何醒曾經的校園生活和學校着幾年的變化。
從聊天中何醒得知,之前是搬新校區上面不給批,因為他們學校一直沒出什麽成績,後面有了何醒之後又因為各種原因沒搬成,今年才下了确定通知搬校區。
何醒思考了幾秒,才問:“那棵樹呢?”
老師笑道:“當然是和我們一起,它可是我們學校的經典招牌。”
學校的布局是連起來的凹字型,一邊是老師辦公室一邊是教室。
于是何醒出門的時候就看見了這樣的一幕——對面一二三四五樓的學生擠滿在走廊上,像圍觀什麽稀缺動物一樣看着這間辦公室的門。
何醒也是第一次,第一視角體驗被當猴看的感覺。
他一出門,對面的學生們就開始躁動,還有人拿出手機來拍,喊他的名字。何醒仿佛看見了高中的自己,對他們打了一下招呼,笑道:“別太吵了,小心那個很嚴的教導主任來沒收你們手機。”
話音剛落,一個熟悉的大嗓門就響了起來。
“幹啥幹啥!要造反啊你們?!現在上課了不知道嗎?!我倒要看看是誰還在走廊上逗留?!扣班分!”
走廊上的學生一下就散了,一窩蜂的往教室裏跑。
何醒見他們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轉身和沈續晝王操場上走,等會下課就要演講,他們要提前去準備一下。
操場上的草都快禿了,塑膠跑道已經有些褪色,足球框看起來也沒什麽人用過,處于一個半報廢的樣子。
兩個人沿着操場走着,看起來毫無違和感,從遠處看去就像一對再普通不過的情侶。
“緊張嗎?”沈續晝問道。
“啊,不止一點。”何醒攥緊了手上的紙,看向沈續晝,眸光微涼,開心的說:“而且還有點驚訝,我竟然可以影響到這麽多。”
今天的陽光也格外明媚,何醒垂着頭看自己寫的東西,突然想到什麽,不禁有些好笑,看向沈續晝說道:“我以前可從來沒有站在那個上面講過話。”
沈續晝低頭,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何醒纖長的睫毛,唇色偏淡但似乎能透過他看見校園時期的何醒的樣子。
戴着平平無奇的黑框眼鏡,穿着統一的校服,每天穿梭在無數學生中,成績也不出衆,甚至老師也不對這個中等生給予什麽厚望。
“但是現在的你,可能是站在上面的人的偶像。”
聞言,何醒翻頁的手一頓,忽而笑道:“是啊,像夢境一樣。”
高考之後,所經歷的一切好壞,都像一場極度真實的夢。
下課鈴聲響起,不一會兒,何醒就看到有班級排好隊出來了。
中途沈續晝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之後何醒已經站在臺上發言。
他站在臺下,目光穿過一大片人群才能看見臺上那一個小小的人影。沈續晝從小到大就是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孩子,每次學校要學生代表上去演講就是找他。他每次都覺得煩并嫌棄學校事多,總是要學生代表去做各種面子工程。
現在,他站在下面在茫茫人海中看向上面的那個人,好像就能體會到何醒的心境。
泯然衆人才是常态,并不是很多人都有天賦,有足夠優秀去達到那個标準。臺上的人也不會理解下面人的心思,只有站在他曾經的位置,往上看,才會發現
他曾經萬般厭煩的地方居然這麽遙遠,好像無論怎麽努力都隔着一層名為天賦的霧。
臺上的何醒看着臺下密密麻麻的人,竟然也不覺得壓力,面對全校一千多號人,他根本看不清他們的臉。
說話的時候,何醒下意識看向自己曾經站過的地方,那裏不知道是哪個班級,大概也過了很久,何醒才從那邊收回目光,繼續自己演講的內容。
他笑了笑,面對鏡頭絲毫不怯,大家都覺得這是一個明星的基本表情管理,只有何醒自己知道,他在給高中的自己交一份答卷,雖然已經過期很久了。
“我覺每個人都是有天賦的,只是可能你們自己沒有發現。”何醒說着,忽然笑道:“我的成績也可差了,不過還好在音樂方面不算太差。”
“所以,千萬不要因為一時的瓶頸否定自己。每個人都會有自己擅長的領域,努力到這個成績,真的很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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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講結束後,何醒被拉到辦公室裏談話。
老師對他這個學生很是滿意,和他說了許多,講了許多他那一屆的事,但大多都與他無關。何醒大多只是低頭應着,并沒多做回答。
“何醒啊,你想不想去你以前的教室看看?”
咋一聽老師這麽說,何醒才有了些其他反應,朝牆上的鐘看去,已經臨近下課的點了。
何醒收回目光,淡笑道:“等晚一點吧。”
中午12點多,學生都放學了,何醒站在辦公室的窗邊看着從操場往外走的學生們,其中不乏有許多早戀的小情侶。
“怎麽,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到小情侶?”
何醒轉頭,老師就已經站到自己身邊來了,笑着和他一起看向操場。
“其實這個年紀的感情真是藏也藏不住,有時候又覺得太普通的過完整個三年又太遺憾了。”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何醒知道是沈續晝來接自己了。他對老師微微一笑,說道:“确實。”
但他的高中生活就是再普通不過的那種,大多數人都是。
沈續晝見他出來,似乎是注意到他的情緒,自然的牽起了他的手,問道:“回去嗎?”
他說的是回那個小區裏的家,何醒搖了搖頭,擡起頭對他笑了一下,輕聲道:“去我以前的教室看看吧。”
他本來就對高中生活沒什麽懷念的,整個三年感情最深的可能就是窗戶邊那顆樹。
他的教室在三樓,因為學校比較小,幾乎入學時是哪個教室,畢業的時候也是哪個教室。這個時候的教學樓都沒什麽人了,只有鮮少的幾個學生,看見他也不太敢上前打招呼,所以他們一路還算順利。
何醒推開門,17歲的記憶瞬間湧上心頭,整個班熱鬧的模樣好像還在昨天。桌子還是木制的,何醒走進教室,看了一眼後排的桌子上面的記號筆的印記已經褪成了很淡的顏色但還是能很清楚的看見兩個人名和後面連成一句話“XXX和XX長長久久”。
“這是我們那屆的,後面他們分手了。”何醒一眼就認出來了,指尖在那行字跡上撫過,彎了一下唇角,“不過我也寫過。”
他收回目光,也不管身後的沈續晝事什麽表情,緩慢地朝自己的那個位置上走去。
他的位置在一個後排的窗邊,何醒走到那個位置,窗外的白玉蘭已經過了開得最茂盛的時間,底下的話已經被學生摘得差不多了,只有頂端的花還開得好好的。
何醒坐下,桌上堆滿了書,他往書桌的某個地方摸了一下,平靜的說:“這不是我當時的桌子。”
說完,何醒沖沈續晝莞爾一笑,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才淡淡地說:“想知道我當時寫的什麽嗎?”
沈續晝覺得這個時候還是不說話好,于是專注的看向何醒,似乎在催促着他說下去。
何醒笑了一聲,轉頭看向窗外最後一面的白玉蘭,慢慢的開口,其實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麽。
“其實我從小就想逃出這裏,不想一輩子只能被困在一個小縣城,總自覺清高,又覺得自卑。青春期的時候總覺得沒有人懂我內心的想法,後來學了藝術就更加了。”
“好像一個窮途末路的人終于找到一點希望,于是我特別努力的學習,到後來就聯考之後回來學文化,當時我們學校還沒有藝術班,我回來後跟不上大家的進度。”
“那段時間真的很崩潰,每過一天都感覺自己離自己的夢想又遠了一天。”何醒頓了頓,指了指着個桌子的某個不起眼的角落,“然後我就在這裏刻了一個問句。”
“我真的可以離開這裏嗎?”何醒輕聲說。
他看向窗外,沒有再說過話。
窗外的白玉蘭被風吹動,輕輕搖曳,花期進入最後的一段時光,何醒有些遺憾自己沒趕上它最旺盛的時候,有不禁慶幸還好自己在它凋謝之前來到了這裏。
故地重游,其實沒有多少美好的回憶,何醒只是想來見見以前的自己,或許他也想不到,當初一個簡簡單單的出逃夢想,最後回來的是個大明星。
何醒都能想象到他倆見面,過去的何醒一臉臭屁的表情對他說:我去,不愧是我。
何醒笑完,轉頭看向沈續晝,“我以前真的是個……普通到放人群裏都找不到的那種。”
沈續晝與他十指相扣,靜靜的聽完着一段話,忽而一笑,靠近他,在他身邊輕聲說:
“那我肯定是個挖寶人,不然怎麽一眼就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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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