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何醒
何醒
綜藝因為一些人的行程沖突推遲了, 沈續晝經過那天之後就恢複了從前一樣的生活。不過何醒的心情并沒有就此變好,他很容易掉進消極情緒的陷阱,但有需要大量的時間緩過來。
他知道沈續晝在幹一件重要的事, 但是似乎有點不太對。
這人好像報複性的把所有工作全部做完,現在每天待在家裏比他還閑,但只要何醒一出門,他就會神經兮兮的盯着他, 緊着問他去哪裏,和誰,幹什麽。
這天, 何醒和往常一樣準備出門,下一秒就看見從廚房出來的沈續晝,何醒直接答道:“去工作室,和許玉書說一些事情, 大概5點回。”
窗戶外面的陽光大好, 不知道誰家養的鴿子從窗外飛過,暈開了熱度,融成了一片金燦燦的金箔細碎在空中閃爍。
“我說,沈續晝。”何醒看他帶個圍裙的模樣實在有些好笑, “你別這麽有人夫感好嗎?”
誰能想到這個人十分鐘前還在跨國會議。
沈續晝最近也會做一些小甜品,他看向何醒:“吃蛋糕嗎?”
“……禁止拿食物賄賂我!”
說完,何醒也不管他什麽反應就出門了。
沈續晝看了一眼緊閉的門, 似乎确定他不會回來後,笑容才逐漸淡了下來。
他低頭看向手機上的消息,上面的字眼讓他不禁皺了皺眉。
[我是何醒媽媽, 麻煩你過來一下,有些事要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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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巧, 這天正好何醒在工作室也待到很晚,許玉書忙着給自己介紹新“接班人”,是個中年男人,看起來很老實,但辦事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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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醒一問,許玉書才說:“這是我公司以前的秘書,退休之後正好沒事幹。剛好別人我也不放心。”
何醒和他打了一下招呼,對方貌似也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和他禮貌的打了一下招呼就沒怎麽說過話了。
許玉書拍了拍何醒的肩膀,勾唇一笑道:“放心吧,他這點事還是應付得過來的。”
何醒:“……所以你也是少爺,回家繼承家産?”
“現在是老爺了”許玉書覺得逗何醒特別有意思,眼鏡下的鳳眼不顯淩厲,看見他呆滞的模樣忍不住笑,眉眼彎了起來,“到時候帶你見見我老婆 。”
“啊?!”何醒這回是真震驚了,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什麽時候接的婚啊?我怎麽不知道?”
“領了證,沒公開。”許玉書簡單的回答了一句。
何醒點點頭,又和許玉書聊了一會兒才離開。
旁邊的秘書長看見何醒離開,才笑吟吟地開口道:“您讓我幫着小子做是怕到時候被人騙嗎?”
“是啊,”許玉書笑了一下,淡淡地說道:“很神奇吧?他總是給人一種被信任感,讓我找誰都不放心。”
秘書長一笑,淡淡地應道:“這倒是,還好他遇見的都是好人。”
許玉書撈起一旁的手機,一邊回陳煙的消息,抽空瞥了他一眼。
“總不能倒黴一輩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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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灰蒙蒙的,仿佛陷入霧霾的漩渦,清淡遲緩的浮在空中,憂郁而悲傷的,只在着一小塊天空駐足,似乎在等待着某人的到來,淺墨似的雲在天邊徘徊,遲遲不肯離去。
沈續晝照着消息上的地址來到這裏,他擡頭靜默着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遠處的幾棟大樓上。
陰沉的藍襯得那棟大樓更加落寞,盡管它在最中央。
下午快臨近傍晚的時候起了些風,沈續晝迎着風,朝裏面的走去。
裏面的環境設施很好,工作人員還是護工在旁邊陪病人修剪花草,推着輪椅上的人散步,或者是下棋。
很安靜,除了偶爾的交談聲,幾乎沒什麽人講話。
沈續晝一路走上來,他沉默着看向旁邊形形色色的人,中途還有一個老頭和他對視了一眼。
不過很快,他就找到了今天要見的主人公。
他駐足在原地,身後的花園噴泉規律的運轉着,還留在冬天的風在空中盤旋,不知道什麽時候卷起地上的落葉,吹到院子裏的長椅上。
江麗秀的手掃落了那片樹葉,看向那個男人。他比何醒還還高大,常年居上位帶着的壓迫感轉瞬即逝。她在電視上經常和何醒一起出現,長得也還行,除了沉默一點,似乎挑不出別的錯來。
江麗秀看了他一會兒,冷冷道:“過來坐吧。”
沈續晝似乎也不介意她的冷淡,看着她那雙眼睛,大概何醒是遺傳的母親。江麗秀的眼睛是清麗的,即使經歷過歲月的磨難,也是像陰晴天那般,晴天轉陰的那一瞬間被定格在她眼中。愁雲之下仍是一片晴朗。
“阿姨好。”沈續晝問候道。
“嗯,”江麗秀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他坐到自己身邊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這人僵硬了幾分。
他們倆靜靜地坐着,誰也沒有說話,直溜溜的看向前方,要是何醒在這肯定要笑出聲來,他從沒見過這倆人這麽滑稽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江麗秀摩挲着袖口,斟酌着開口:“其實我很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輕風吹過,即使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沈續晝還是松了口氣,仿佛心頭的石頭終于落了下來。
“他從小就很愛哭,遇到一點事就委屈的要找媽媽,後來……”枝頭的樹葉沙沙作響,江麗秀頓了頓,陷入了一段極其排斥的回憶中。
“後來,變成我一個人帶他,他就懂事了,很少哭……大概也會偷偷的哭吧,躲着我。”
“他很聽話,即使我總是說他笨,一點書也讀不好,什麽事也做不好。他也不反駁,只會手足無措的跟在我身後,半夜的時候聽見隔壁他房間裏開燈的聲音。”
明明是自己最期望的,聽話,不頂嘴,堅強的何醒,但是她看着他成長,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他也很固執,在他高三突然和我說要學音樂的時候。我那時候哪有這麽多錢呢?我不同意,他就死活不去學校,把自己關在家裏和我犟。”
江麗秀看向天空,幾只飛鳥從天空劃過,沒有一點痕跡。好像她們都是那飛鳥,只是有的飛出去了,有的總是被困在原地,迷失方向。
“那是他第一次求我。”
她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何醒,後來也沒有,會在一個高中生身上看到慘烈與悲痛的具象化。
然後她四處借錢,不知道受過多少白眼,才湊齊了那幾萬塊錢。所有人都不相信她能養出明星,都認為她是魔怔了。
她當時也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才會答應何醒這麽離譜的要求并把它付諸于現實。
“沈續晝,可以這樣叫你嗎?”江麗秀擡頭,看着身邊的這個人,那雙眼睛看向她的時候只有認真細致,那份深情只會給獨特的人顯露。
江麗秀想起曾經與丈夫争吵過的話語,忽然笑出了聲。
原來,不是眼睛的錯。
“他上次來找我,我好像…就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麽。”江麗秀從袖口裏掏出一樣東西遞給沈續晝,低垂着目光,落在那個用金子做的小狗項鏈上。
那是她想送給何醒的生日禮物,何醒屬狗,出生在一個很冷的冬天,可那一年開始,何醒再也沒有回過家。
“我不喜歡你的。”江麗秀輕聲說,他細細的撫摸着那只小小的狗,不舍得。過了一會兒,她又釋懷的笑了,徹底松開了手。
“可是我兒子喜歡你。”
江麗秀站了起來,不看他,單薄的背影有些落寞,沈續晝剛想說些什麽,就被她的話打斷。
江麗秀仿佛有恢複了平時那個苛刻模樣,不容拒絕。
“你去和他說,沒離婚之前,不要來找我了。”
她只會放縱何醒胡鬧三次,這是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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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醒在工作室裏聊到快5點鐘,才接到一個電話。他還在和白宿他們聊天,白宿講笑話引得他們所有人都逗樂了。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何醒看都沒看就接了起來,在衆人面前。
不知道對方說了些什麽,何醒的臉幾乎是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大家見狀,自覺的收起了嘻嘻哈哈的表情,目光都看向他。看他挂了電話之後呆愣在原地,有人小聲的問怎麽了。
“不行,我現在就要走,現在就走……”
何醒這才好像回過神一般,手指顫抖着,轉身就要往外走,一轉身還不小心撞到的桌角,踉跄了一下,聲音聽着都疼。
一時間,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站了起來想去扶他。白宿趕緊上前扶住他,說道:“好好好!你想去哪?我送你去。”
何醒似乎是感覺不到疼一般,拉着白宿就往外走,一邊還焦急的說道:“不行,要快點,不然來不及了!”
車就停在路邊,這個時候已經快接近晚高峰了,工作室處于市中心,再晚點就要堵車了。
天才剛剛暗下,藍色的天空如深海,路燈隐隐閃爍,映襯着将黑不黑的夜色。
白宿在前面開車,但今天似乎運氣不好,縱使已經盡量快了,但一路紅燈着實是令人着急。
何醒在後坐翻開沈續晝的微信界面就開始打字,指尖止不住的顫抖,打完一大段話,忽然又想起什麽似的,全部删掉。
護工和他說的時候,他有一刻是不可置信的。但何醒來不及細想,他不敢去想江麗秀會和沈續晝說些什麽。
可是…萬一他介意那些事情呢?
他不敢想,只是眼睜睜的看着高樓越來越遠,天色越來越暗,心緒焦急也不知道如何應對。
白宿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後排的何醒,默默的加快了點車速。過了不知道多久,何醒感覺時間靜止了似的,聽不到周圍的一點聲音。
“到了。”
白宿的聲音把何醒從情緒中拉扯出來,他轉頭就看見了那扇久違的大門,踉跄着下車,還沒來的及整理思緒,就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闖入自己的視線。
沈續晝走了出來,進入他的視線中。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沈續晝目光落在前方,跑向自己的何醒。他似乎并不意外,穩穩的接住了動作慌張的他。
“慢點,”沈續晝說道。
他的手很涼,何醒擡頭,一時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蟬鳴消融于夜色,等月色初顯,一切都将無處可藏。何醒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麽糟糕的一面,想和他拉開一點距離。
沈續晝先把東西放到他的手心,聲音很輕。
“她讓我把這個給你。”
何醒看不清楚,卻是拿到手上的一瞬間,就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他轉身,看向大門裏面,隔着那麽遠,根本不可能會看到那個人的身影。眼淚不知道為什麽會往下流,哽在喉間,發不出一點聲音。
像過去的每一次。
沈續晝把他擁入懷裏,輕輕的撫摸着他的背脊,讓他在自己的圈出的這一小塊地方發洩。
他曾經知道她媽媽從他的卡上花出去了一筆不小的錢,她不愛買奢侈品,平時花銷不大,他只能查到是在某個金店。
他沒那麽自作多情,但當她問自己喜歡什麽樣的首飾時,也真實的期待過。
只可惜那時他們剛吵過架,誰也不讓着誰,生日那天何醒就住在離家800米遠的酒店,江麗秀給自己打電話,問自己回不回去。
後面不知道怎麽又吵了起來,何醒覺得回家也是吵架,就以工作忙拒絕了。
兩個別扭的人,僅隔着800米的距離。
枕頭被洇濕的那天晚上,他的媽媽也一夜沒睡。
他從來都不是糟糕的小孩,他的媽媽很愛他。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見沈續晝輕聲詢問:
“何醒,願意與我共享你的家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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