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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謝清的情緒很不穩定,站在田頭抱着比自己高了一頭多的郭素,瘦小的手臂如鉗子一樣夾着郭素的腰,與其說抱,不如說他把自己當成了繩子,恨不得将郭素拴在身上,唯恐她掙脫跑山上去。
郭素靜靜的站着,望着遠處的天林一線,秋季的風吹得林間一片斑黃,難得見一抹綠色,懷裏的孩子發着抖,倔強着、執着着自己的堅持。
郭素擡起手,停頓了片刻,嘆了口氣,放在了孩子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拍着,難得溫柔的對他說:“我不去了。”
謝清擡起頭,緊繃着臉,眼眶發紅的問:“真的?”
郭素:“恩,不騙你。”
認真看着郭素好一會兒,謝清才遲疑的松開了郭素,但他終究不放心,小手握着郭素的袖口不放,他的心裏還是不放心。
回家的時候,郭素和謝清抱了一捆麥稈回去,謝清這情況,北山暫時是去不了了,郭素要想別的辦法弄吃的,如今看來,好像麥稈成了唯一的辦法,但是她不會編,坐在院子裏盯着麥稈老長時間,郭素突然站起來,去地窖拿了兩棵白菜就出門了。
她去的地方是謝石的家裏,站在門外,院牆只比她高了半個身子,若是成人站在外面都能望到院子裏,看牆土還算新,恐怕這個房子也蓋起來沒幾年,與謝家的房子年份差不多。
郭素在門外敲了幾聲門,很快就有人将門打開,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長得很魁梧,一臉的英氣,正好奇的打量着她。
謝家的基因确實不錯,謝石老實憨厚,但長得很是英武,謝木匪氣奸猾,卻也俊朗,記憶中的謝潤因為身體娘胎帶出來的病,顯得有些文弱,一個莊家漢子,反倒長了一張書生臉,很是溫文如玉,鬥字不識一個偏偏給人書卷氣息,恐怕也是因為從小不能像別的孩子那般跑跳淘氣,生生養出了文靜的性子。
而且謝潤足夠白,長得好,性子又文靜,就給了人這樣的錯覺。
謝勇随了他爹的長相,骨架很大,又是竄個子的時候,營養跟不上,就顯得很瘦,氣色也不是很好。
郭素打量謝勇的t時候,謝勇也在打量她,他奇怪是因為他認識的郭素素是一個膽小害羞又怕生的人,不該有此時過于銳利的目光,而且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郭素素敢一個人出來活動,她以前除非跟着二叔二嬸出來,否則絕對不會出家門半步的。
村裏這幾天都說郭素素變了,可能人生經歷了太大的打擊,所以被逼着堅強?
想到娘親說的那番話,謝勇看着郭素的眼神有了點欽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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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傳來李春花的聲音:“勇哥,是誰來了,站門口半天不進來?”
謝勇這才回過神,不好意思的讓開擋在門口的身子,對郭素招招手讓她進來,邊回頭喊道:“娘,是二叔家的郭妹子來了。”
郭素進了院,看到從屋裏走出來的李春花,笑着點了點頭。
李春花的眉頭輕輕的皺起又平順,她首先看到的就是郭素手裏拿着的兩顆白菜,心裏明白這丫頭來恐怕是有事。
她讓謝勇回屋子端碗水來,自己拎着郭素坐在了院子的納涼棚裏,涼棚頂是麥稈編的,郭素一眼看到就喜歡上了,她坐在裏面,将手裏的白菜放在了涼席中間的矮桌上。
謝勇這時候也端來了水,放在桌上就退到一邊去編筐去了。
郭素盯着他手裏的筐,李春花盯着郭素,看了一會兒,心裏了然,她開口問:“素素,你今兒個來,是有事找我?”
郭素回過頭,對李春花笑道:“确實有事求您,我想讓您教教我怎麽編麥稈筐。”
李春花看了看她手邊的兩棵白菜,點頭:“好,這個不難,你今天留下?我這就教你。”
交易達成,郭素心情不錯,當下決定留下學起來,李春花也是幹脆利落的人,事情說完就拿來一把麥稈準備教郭素最基本的編法。
倆人正低頭交流的時候,謝清從門外跑了進來,沖進院子裏發現大家都看着自己,窘迫的揪着衣角,他看到郭素詢問的眼神,抿抿嘴,大聲的對李春花說:“大伯母,我……我也要學。”
他從懷裏拿出兩個地瓜,伸直了手臂遞過去,臉蛋羞紅一片,說:“我家糧食沒有多少,我就學一種編法,可,可不可以。”
他對李春花之前說的話還有餘觸,這是鼓起好大的勇氣才想出來的注意,他想跟着郭素,他不想讓郭素一個人承擔家裏的負擔。
這兩個地瓜是他想了很久才決定拿出來的,他只學一種編法,兩個地瓜應,應該夠了……吧?
小孩的忐忑都寫在臉上,郭素很意外,并覺得這孩子買賣做虧了,自己本來就打算學會了回去教他,這孩子自己跑過來白白給人送地瓜。
不過,謝清有這種想法,郭素還是很滿意的,也不阻止,畢竟糧食是謝清的,他想要怎麽用,都是他的權利。
李春花卻是沒收:“我已經答應教素素了,禮也收了,你将地瓜拿回去,想幫忙就過來給我們打下手。”
“啊。”謝清眨眨眼,呆呆的将舉着地瓜的雙手放了下來。
謝勇跑過來拉着小堂弟到自己身邊,手把手教他怎麽編筐,郭素跟李春花這邊也繼續。
編制麥稈的方法在村裏甚至十裏八鄉都不是什麽秘密,每家的孩子都會四五種以上的編法,郭素不會,是因為手殘,哪怕這具身體有記憶,但也跟看視頻一樣有看沒有懂,而謝清不會,也是因為手殘。
大半個下午過去,李春花母子倆徹底崩潰了,李春花氣的将郭素手裏擰的看不出是個什麽玩意的麥稈搶過來訓道:“我教你多少遍了,這個麥稈要壓着這裏穿過去,為什麽你一穿就成了一坨屎!!”
看着那坨屎,郭素無法反擊。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同樣的編法,李春花穿過去就是一片,她穿過去就是一坨,可能是因為手殘吧,十根手指頭編的都要擰成麻花了,一個像樣的都沒有,反倒廢了不少麥稈。
謝勇那邊徹底放棄了,讓謝清一邊自己搗鼓去,他開始專心幹活。
李春花看着一臉無辜的郭素,想罵又罵不出口,郭素足夠努力,可她那倆只手簡直比雞爪子還難擺弄,雞爪子刨兩下都比她弄的漂亮。
郭素也有自知之明,她努力過了,更加證明自己不是這塊料,看着被自己折磨要瘋的李春花,讪讪笑道:“要不然,就算了吧。”她放棄。
李春花瞪她,将倆白菜推到她面前:“把東西拿回去,我沒教會你,這禮我不受。”
郭素忙道:“這不行,畢竟耽誤了你這麽長時間,學不會是我的問題,但禮我是不會拿回去的,再說,你已經幫助我們很多了,謝叔謝嬸的喪事也是你們掏錢辦的,這錢我們還沒還上,等來年開春,我會想辦法……”
“郭素素。”李春花突然打斷郭素,她皺眉看着她,聲音沉了下來,在郭素疑惑的目光下,認真道:“你話說的過分了。”
郭素不解,眉頭也皺了起來,她沒有接話,只是看着李春花。
李春花深吸口氣,厲聲道:“我是謝潤的長嫂,謝石是謝潤的大哥,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他家遭了難,我們掏這筆錢是應該的,我們管這件事也是應該的,這筆錢不用你還。而且,你是二弟二弟媳買回來的童養媳,你應該稱呼他們為爹娘,不是叔嬸。”
李春花嚴厲的語氣讓另一邊的謝清站了起來,他不知所措的看着李春花和郭素這邊,想要過去,卻被謝勇拉住,大堂哥對他搖搖頭,讓他站在這裏不要打擾那邊的人。
郭素眯着眼,李春花此時的姿态,就如一家長輩對着家裏不知規矩的小輩說:你是我家的媳婦,你應該記住本分。
郭素突然笑了,她仰着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您是在強調,謝清是我的丈夫嗎?”
李春花:“他就是你的丈夫。”
郭素扭頭看向那邊一臉慌張的謝清,對于李春花的強勢并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對童養媳這個稱呼,心裏特別的排斥。
人不是貨物,沒誰有權利買賣誰,也沒有人有權利逼迫她承認這個關系。
郭素素是逼不得已,她更不會認同這份關系。
她站起身,沒有理會李春花,她對謝清招招手,謝清立刻放下手裏的麥稈跑過來站在她身邊,看到臉色不好的李春花,謝清更是靠近了郭素,甚至暗暗的拉着郭素的手臂想要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後。
郭素拉着謝清,對李春花說:“今日謝謝您,可惜我和謝清不是這塊料,讓您白忙一場,我們呆的時間有些久了,就不打擾您了。”
李春花看着郭素和謝清離開,繃着的臉松了下來,頭疼的嘆了口氣,謝勇跑過來擔憂的看着他娘:“娘,你剛才跟郭妹子說的什麽意思啊?”
李春花揉着額頭,談聲道:“你二叔花的錢,恐怕是打了水漂了。”
那個郭素,不是個安分的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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