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二輪游戲

第二輪游戲

陸暇怔怔地看着冬澈陽。

他真的很喜歡笑, 不論任何時候唇角都翹着，眉眼也亮晶晶的，就連早上受到的刺激太大心髒負荷過重的時候, 他都竭力地隐忍着, 只有聲音輕輕地。

此時狀态逐漸恢複，他便好像真的毫無束縛般，如瀑般的黑發被他撥到耳後，眼眸裏面融合天邊的最後一縷暮色，像是灼熱又璀璨的星火。

“我沒有走丢。”陸暇失神道, “我只是在想事。”

“想什麽呢？”冬澈陽歪了歪腦袋。

“陳醫生說你失憶過。”陸暇緊緊注視着他的眼睛。

倘若此時的光線再明朗些，并非這樣界限模糊的薄暮, 說不定還能更加清晰地注意到他的渾身緊繃，肌肉乃至神經都在對抗着那些害怕面對的東西。

可偏偏他體熱滾燙, 冬澈陽與他靠得近，只能夠從微涼的天色裏面, 感覺到無止盡的溫暖與包容，那種安心的感覺再次彌漫開來。

“是啊。”他坦然笑起來, “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

相比于住院與絕症來說，冬澈陽還是更願意跟他聊這個話題，解釋道, “就是生病導致的, 那段時間我連我大哥還有父母都不記得。”

“那你現在全都恢複了嗎？”陸暇問。

“當然。”冬澈陽眨眼, “你不知道嗎陸暇，我對我的記憶力非常有自信。”

陸暇完全沒有理會他這句話, “那你知道我們初次見面是什麽時候嗎？”

“是不是想說河邊單采的時候？”冬澈陽笑起來, 在自己的記憶裏面确實這件事印象很深刻，那是他首次正面去看陸暇, 很奇異的是傳聞中很難相處的陸暇，那天看着他竟也沒有走，而是垂眼安靜地聽他說完。

“但其實不是，你首映禮結束以後被粉絲圍追堵截，我在廣場旁邊見到過你，但是我不确定那時候你真的看到我沒有，我在車裏。”

空氣微妙地浮動着。

傍晚的風涼涼吹拂過來，陸暇将他的模樣深深烙印進眼底，知道他沒有撒謊，他真的是這樣想的。

原本還真的以為是冬澈陽那麽絕情，跟自己朝夕相處卻連半點熟悉的影子都沒察覺，誰知道是全給忘掉了，包括兩人的往事也都抛得一幹二淨。

所以他到底是哪兒來的信心，覺得自己的記憶力絕對不會出錯？就這還痊愈？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冬澈陽突然聽到陸暇像是笑了聲。

他的睫羽猝然顫動，探究去端詳陸暇的神色，相處這麽久以來從來就沒見他笑過，現在又是怎麽了？是覺得自己有哪裏說錯了嗎？

可這種感覺轉瞬即逝，陸暇轉身道，“走吧。”

冬澈陽沒由來心悸得厲害，連忙走過去幾步要拽他的衣角，卻被陸暇習慣性地握住。

兩三天的肢體接觸，讓冬澈陽下意識地就将手指擠進他的縫隙，後知後覺地愣了愣，無聲地體味了會兒他的溫度，試探着道，“你剛才是在笑嗎？”

“我不能笑嗎？”陸暇淡淡道。

“但是我從來沒有見你笑過。”冬澈陽接着問，“那你是為什麽笑？是覺得我哪裏說錯了，還是突然心情很好，有什麽高興的事情可以跟我分享嗎？”

陸暇瞥他一眼，發現冬澈陽很認真地在探究他的情緒，漂亮的眼眸濕漉漉的，跟自己相扣的那只手也晃悠悠的。

冬澈陽是真不知道，陸暇也并不想讓他知道，但卻受不了他的目光。

片刻後別開頭去，語調冷靜如常，“我們初次見面不是那個時候。”

“你記錯了。”

……

晚餐時間，別墅大廳燈火通明。

明明今天是約會日，誰知道三對互選成功的情侶居然全都提前回來，正坐在大廳裏面聊天喝茶，只有楚源在廚房裏面忙碌，偶爾還問他們要吃什麽菜。

陸暇回來以後，就被楚源叫過去幫忙，順便還給冬澈陽洗了盤草莓。

冬澈陽端着草莓，無聲地看着鐘聽雨沖茶，自從那天陳嘉禾說過鐘聽雨沖茶好喝以後，其他嘉賓都很想瞧瞧他這門技巧，趁着晚飯前都圍着他，看到他各種花式沏茶全都發出驚呼。

“哇~”

“這就是傳說中的蛟龍出海！”

“這蓋子還能沿着杯旋的！”

【我靠鐘聽雨這是真會啊！】

【我以前還猜他的身份是霸總來着，哪位霸總會自己搓茶的！】

【但是看他的手法那是真神啊！】

【換個別的角度想想，要不是霸總這氣質哪兒能天天喝茶……】

不管是茶幾邊還是直播間都很熱鬧，冬澈陽卻不受控制地走神。

他還在想陸暇最後的那句話，說自己記錯了，初次見面難道不是在首映結束後的廣場邊嗎？他把自己所有的記憶都搜尋了遍，卻還是沒發現別的端倪。

如果不是那個時候又會是何時？冬澈陽甚至把時間線再往前複盤了些，自己失憶前後全都串聯起來，該記得的都是纖毫畢現，沒有出現任何違和。

片刻後，他無聲地嘆了口氣。

“冬澈陽。”鐘聽雨回頭，發現他半天都沒坐下來，便招招手道，“要喝茶嗎？”

冬澈陽點頭，坐過去以後順便放下果盤，這時才發現陳嘉禾身邊還擺着小提琴，原本他們今天音樂會沒趕上，就說要好好地講講那位藝術家的作品來着。

邊喝茶邊聽小提琴，倒也算是新鮮的頭一遭了。

陳嘉禾向來話少，漂亮的臉蛋也沒有什麽太多的表情，若非極其容易紅耳朵，都快要讓人覺得他不好相處了，但其實他只是有點內向，唯獨在提到自己專業領域的事情時，發言流暢又滔滔不絕。

順便他想要摸桌面上的卡片，這還是去音樂會的紀念品呢，可誰知道同樣式卡背的實在是太多，他完全忘記剛才自己随手塞進去的是哪張了。

“維瓦爾第。”冬澈陽從一大堆同樣式卡片中精準挑出來，遞給他，“這張。”

陳嘉禾當場愣住，“……謝謝。”

其他的嘉賓也都看懵了，半天鐘聽雨道，“冬澈陽，你記憶力真的好厲害。”

只有見過類似場面的才知道，有種游戲叫做猜卡片，同樣圖案的一堆卡片放在不同的位置，在記憶住唯一做标記的卡片是哪張以後便開始混合，混合後要是還能夠挑出做過标記的那張，便能說明游戲參與者的動态視力與記憶強悍。

冬澈陽聽到這裏便笑了，“你真的這麽覺得嗎？”

“那當然。”鐘聽雨認真點頭。

蘇秋楓跟陳嘉禾也是這麽想的，“很少有人能做到你這樣吧。”

那看起來，冬澈陽對自己的判斷并非自負，他差點都要被陸暇給搞得沒信心了，還真懷疑了會兒是否病後這方面的能力有所退化。

起身正打算去找陸暇，突然所有人手機叮咚的聲音響起，來信息了。

正看着呢，楚源在廚房裏面喊了聲，“吃飯啦——！”

五分鐘後，嘉賓們坐上飯桌，邊擺好自己面前的碗筷，邊看信息。

陸暇也拉開冬澈陽身邊的椅子坐下來，對上他那雙漂亮濕潤又帶笑的眼睛，又聽他道，“任務來了，看起來是想我們吃飯的時候添點樂趣。”

“先吃點東西吧。”陸暇連屏幕都沒看一眼，直接替他夾菜，“吃飽再說。”

冬澈陽乖乖地放下手機，邊吃邊感受着桌邊熱熱鬧鬧的氣氛，果然這次還是得楚源念的規則，他這幅嗓子原來是唱歌的，來到這裏光口播了。

“看起來今天的約會都不怎麽順利，但不論如何都算是深刻的記憶，我們将會用非常趣味的方式，來讨論這天的相處以後對于同伴的印象。”

“要記得。”楚源看清楚文字，認真地道，“語言具有充沛的力量，在有表達空間的時候就努力地去表達。”

嘉賓們瞬間捧場，“哇~”

只有陸暇冷靜地道，“這不是董鏡寫的。”

察覺到冬澈陽投來好奇地視線，他面無表情地道，“董鏡的文案很爛，但是他有個心思細膩敏感的編劇，從上季跟到這季是她的左膀右臂，能看到所有觸動情緒的文字都是她産出的。”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這麽直接揭董導的短真的好嗎！】

【沒事董導不會計較的，只會直接拎刀敲門！】

【不愧是陸暇啊！真的是從來不留情面】

【最近看你跟冬澈陽相處久了，我還真以為你變了！】

【原來你只是對冬澈陽軟而已！你這個雙标狗！】

【哈哈哈哈誰讓冬澈陽是漂亮老婆！】

冬澈陽聽完也忍不住笑，眼底像是融着璀璨的星星。

但是笑完，猝然他又察覺到不對，陸暇慣常話少，這種事情即便他真的不屑他也不會拿出來講，只會冷冰冰地掠過，有種與整個世界都無關的抽離感。

可剛才他特地告訴冬澈陽這件事，驟然竟讓冬澈陽心頭打鼓，有種他特地在哄自己開心的錯覺。

就像是常年沉默着的人，終于好像從自己的身上汲取到了快樂跟溫度，所以也會想要主動地說點什麽，彰顯着他的回饋。

正晃神間，楚源就已經把嘉賓們熟悉的箱子摸出來了，放在餐桌的最末尾，“來吧，我們還是通過關鍵詞來進行，這次沒有什麽競技，我們就輪流抽好了。”

“冬澈陽……！”楚源突然點到名字。

冬澈陽放下筷子擡頭，他正好是最靠近桌邊的，所以由他開始最合适不過，現在便有些慶幸剛才陸暇讓他先吃飯，否則還得餓着先把游戲給做了。

但既然是闡述對約會對象的印象，冬澈陽半點都不怕，直接從裏面抽紙條，但是這次的觸感卻不對，摸出來的竟然是個球。

他不由得愣了愣，但還是展開。

“關鍵詞”跟“行動牌”同時掉出來。